季遥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无奈。“淘淘,我跟你不一样,我哪怕大学毕业,都没打算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消磨时间,我没那么悠闲。我家就靠我了,我妈现在不能劳累,医生说还可以会复发,我得准备很多钱,还得留在身边陪她。”季遥一字一句,说到最后近乎哽咽,但当着苏淘淘的面,他还是得忍住。“我觉得大学对我来说没意义,所以不想念了。”他迎向苏淘淘的眼神,也知道即将迎来什么。苏淘淘非常不能理解。在她的认知里,从小到大念书,大学毕业拿到文凭,然后按部就班面试找工作,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苏淘淘跟人喝过一次酒。
一次在宿舍里,四个女生凑在一块玩游戏,输了的要么大冒险,要么喝酒。这酒还不是一般酒,是秦丽君买的白兰地,加了冰块也是酒味冲天,闻着就让人犯怵。
大冒险玩的也开,几轮下来,该出的丑都出了一遍,几个人还是笑哈哈的,只觉得有意思。
滚轮箭头指向了苏淘淘,苏淘淘洗耳恭听。
还是宋鑫月起的头,她目光狡黠,说:“你现在打电话,给你那个老家的好朋友表白。”
苏淘淘傻住了,心脏怦怦跳,既想照做又后怕,她嘴唇微微颤抖,求情道:“能不能换一个?”
“怎么,不敢吗?”宋鑫月熟练挑衅:“你不是说你们俩是铁打的友情。反正是开玩笑的,他也不会当真,不过要是真当真了……”
她和秦丽君交换了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秦丽君接过话:“要是人家答应了,正好顺水推舟,也省得你们天天拿朋友当烟雾弹,tຊ我看着都累。”
苏淘淘经常躲开大家,到阳台上打电话,有时候熄了灯还偷偷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室友们都心知肚明,就偏偏当事人自己嘴硬不肯承认,非说不是。
宋鑫月趁苏淘淘不在寝室的时候,就撺掇过室友们:“以后咱推她们一把,别打电话还跟做贼似的,跟谁不知道一样。”
秦丽君自然不反对。
她打算等苏淘淘跟季遥谈了对象,后脚就把消息放给高瑞麒,让他死了这条心。
苏淘淘犹犹豫豫的,拿着手机不敢下手,最后眼一闭,把手机啪一声拍在桌面上,抄起桌上的白兰地就干了,跟喝水似的,咕咚咕咚。
一口下去酒劲直接冲到脑门,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苏淘淘当天昏睡了十几个小时,半夜还起来吐了一回,早上起床头跟被人拿斧子劈开一样疼。
跟当时相比,眼前这打啤酒真算不上什么,顶多是小麦果汁。
苏淘淘咕咚咕咚仰头喝了大半,挑衅似地看着季遥,季遥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睡裤,脖子上挂着毛巾。
他善意地提醒她:“喝这么快容易醉。”
苏淘淘不信:“我洋酒都喝过。”
“是吗?”季遥勾起唇角:“真厉害。”
他不冷不热地调笑着,抬头也陪了一杯。
苏淘淘看着他锋利的下颌线,还有下巴呼之欲出的胡渣,有些手痒痒。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喊他坐过来。
单人床本来就窄,苏淘淘拉上被子,使劲往里挪,季遥就放下玻璃杯,身子探过去,也躺进了被子。
两个人挤在一起,谁也不敢乱动。苏淘淘磨磨蹭蹭坐起来,拿过遥控板,问他要不要看电影。
季遥其实不想看,他也不是为了看电影才来的,不过苏淘淘显然是紧张,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室内确实太闷热,整个人红得发亮。季遥就说:“随便看个喜剧片吧。”
心想还能调节调节气氛。
只可惜挑的喜剧也并不搞笑,陈旧过时的烂梗,浮夸低质的表演,两个人都笑不出来。
苏淘淘心也不在电视上,她多喝了几罐,脑袋就晕乎乎的,大着胆子往季遥身上靠。
季遥的肩膀很宽,靠上去十分舒服,苏淘淘拱了几下,找了个最自在的角度,就这么半瘫在他身上。
季遥伸过手臂,从后面搂着她,手指有意无意在她的手臂上摸索,激起轻微的战栗。
这股战栗相当奇异,从脚底板一路蹿到头皮,跟过电似的,叫人无法自持。
苏淘淘没法再老实了,她在被子底下环着他的腰,身体朝他贴过去。
她正是最好的年纪,像花朵一样,含苞待放,花瓣上沾着清晨的露水,美好明媚,芳香四溢,柔软又温暖。
季遥几乎是在刹那间,产生了某些负罪感。
他和年少时不一样了,肩膀上多了许多沉重的东西,人生前途未卜,家庭不算完整。到了大学,每个人要走的路忽然就变得明晰起来,季遥看着苏淘淘,就知道她未来会干什么。
她会如大人所愿,好好地学习,好好地毕业,进入梦寐以求的大企业,在洁白光亮的办公室里埋头打字,再交一个温柔顾家,同样是白领的男朋友。
而他呢,他不打算走这样的路,可要让他就这样放弃,季遥扪心自问,又实在做不到。
他有些粗暴地将她扯过来,俯下头用力亲吻她,绝望地,迫切地,汲取芬芳的汁液。
苏淘淘一度不能呼吸,她憋红了脸,手指徒劳地抓住他的裤腰,整个人像一摊泥似地,瘫软在他怀抱里。
后面的事像加了滤镜的艺术片镜头,摇晃又沉醉,房间的灯光熄灭,只有电视屏幕的一道闪烁的光,斑斓地照在季遥身上。
苏淘淘在失去理性的前一秒,使劲睁开眼睛,想记住这一刻他的样子。
季遥蹙着眉头,看上去压抑又痛苦,眼神里有太多难以读懂的情绪,苏淘淘想问问他怎么了,下一秒就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次的经验属实不算太愉快,两个人都很生疏,季遥中途甚至想放弃,因为苏淘淘哭了。她五官皱成一团,眼角也红艳艳的,濡湿的嘴唇微微肿起来,可怜巴巴的。季遥不忍心,当下就想退出来,苏淘淘又不肯。
此时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擦了眼泪,主动迎上去,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没事……我……”
她是做好了觉悟的,苏淘淘想,这是她送给自己的,20岁的礼物。
……
早上醒来时,苏淘淘浑身都像散了架,手脚酸痛,大脑一片混沌,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茫然。
她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身边没人。
季遥跑了?她一阵惊慌失措,刚拿上手机,门就开了,季遥拎着早饭进来,看见苏淘淘也是一愣。
“你要不,先穿上衣服。”他下意识别过头去。
苏淘淘这才发现身上还一丝不挂,赶紧又缩回了被子,急匆匆套上衣服。
粉色的小睡衣完成了它的使命,此时整皱巴巴地被丢在墙角,苏淘淘甚至想不起来昨晚季遥是怎么把衣服脱下来的,她可是穿了老久,还有扣子和系带,他怎么一扯就下来了。
苏淘淘望向季遥,季遥正背对着她,往小茶几上摆早饭。
“你吃什么,豆浆喝吗?”他问。
苏淘淘说:“喝的,甜豆浆吗?”
季遥沉默片刻:“咸的,你以前不是爱吃咸的吗?”
苏淘淘一撅脑袋:“我变了,行不行!”
说完从床上一骨碌起来,夺过他手里的豆浆就开始喝,腮帮子一瘪一鼓的,像只河豚。
季遥垂着手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满床的凌乱,而另一张整洁如初,笑道:“还不如大床房。”
苏淘淘咬着豆浆不吱声。
季遥眼神飘过来,问她:“还疼吗?”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感觉哪哪都疼。
苏淘淘抓住机会撒娇:“可痛啦,你怎么不怜香惜玉,我们还得体测呢!”
“对不起……我……”季遥着了道,真的开始道歉,苏淘淘便顺杆爬,说:“那你下午别走了,多待几天行吗?”
她早就想好了,可以请假多玩两天,最好把体测也鸽了,就说身体不舒服。才刚尝到甜头,哪能这么快放他走。
但季遥显得十分为难,他挠了挠头,说:“我回去还有事。”
苏淘淘不高兴了:“什么事?”
“老板说给我介绍个人,能带我做生意。”他说。
苏淘淘一愣:“你还是学生,做什么生意。”
季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淘淘急了,起来狠狠拽了他一下:“季遥!”
季遥一声叹息,他本不想告诉苏淘淘这些,毕竟都是尚在计划阶段的事,落实也需要时间,结果如何更是无法判定,他不想让她瞎担心。
“我不想继续读大学了。”他说道:“我想找点别的事干。”
苏淘淘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季遥嘴里说出来。
“别的什么事,做生意?”她十分不解:“等你毕业了再做也一样啊。”
季遥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无奈。
“淘淘,我跟你不一样,我哪怕大学毕业,都没打算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消磨时间,我没那么悠闲。我家就靠我了,我妈现在不能劳累,医生说还可以会复发,我得准备很多钱,还得留在身边陪她。”季遥一字一句,说到最后近乎哽咽,但当着苏淘淘的面,他还是得忍住。
“我觉得大学对我来说没意义,所以不想念了。”他迎向苏淘淘的眼神,也知道即将迎来什么。
苏淘淘非常不能理解。
在她的认知里,从小到大念书,大学毕业拿到文凭,然后按部就班面试找工作,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那你起码把本科读完吧,给自己留个后路。”她劝着。
季遥动了动嘴唇,他不愿意伤苏淘淘的心,可他们两个必然会走不同的路。
但即便是这样,季遥还是想试试,能不能跟她走下去。
“我已经想好了。”他诚恳又卑微,语调也轻柔,问:“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