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晓却难得为季遥说了几句话,陈淑洁这病时好时坏,每次住院也都需人陪着。他们家能用得上的亲戚几乎没有,季遥确实是唯一的顶梁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学业变成了第二选项,也确实能理解。“你现在知道你有多命好了吧。”赵文晓点评完季遥,就得说回苏淘淘身上。她原先觉得苏淘淘算不得潜力股,最多就是个庸人,被她一手培养到这个地步已经算祖上开光了,没想到她突破了自我,着实令她意想不到。人是不知道满足的动物,赵文晓盘着苏淘淘的入取通知书,琢磨着她未来估计还有更大的作为,还值得再投入几年,等苏淘淘工作赚钱,她就能坐享其成了。
这个暑假,苏淘淘过得索然无味。
所有人都在展望新生活,她反倒陷入了胶着的困境,束手束脚,有一种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迷茫。
季遥选择了离家更近的学校,方便照顾陈淑洁,他为了家里人背弃了两人的约定,苏淘淘不能说他做错了,只是不甘心。
赵文晓却难得为季遥说了几句话,陈淑洁这病时好时坏,每次住院也都需人陪着。他们家能用得上的亲戚几乎没有,季遥确实是唯一的顶梁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学业变成了第二选项,也确实能理解。
“你现在知道你有多命好了吧。”赵文晓点评完季遥,就得说回苏淘淘身上。她原先觉得苏淘淘算不得潜力股,最多就是个庸人,被她一手培养到这个地步已经算祖上开光了,没想到她突破了自我,着实令她意想不到。
人是不知道满足的动物,赵文晓盘着苏淘淘的入取通知书,琢磨着她未来估计还有更大的作为,还值得再投入几年,等苏淘淘工作赚钱,她就能坐享其成了。
苏淘淘不知道赵文晓的如意算盘,她心情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么瘫在床上刷手机,赵文晓喊她出去玩也不去。
这样下去不行,苏淘淘身体里的求生机制自动开启。她本质应该是乐天的人,这会遭遇各种突发情况,才变得如此消极,这有悖她的做人原则。
苏淘淘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拿上手机下楼,随便进了家理发店,要求剪个短发。
都说万事从头开始,苏淘淘的头发留tຊ了好长时间了,一直也没心思打理,乱蓬蓬的,还容易打结。当初留长发,还是因为丁雯倩,丁雯倩的一头长发就打理得很好看,一会是柔顺的黑长直,一会用卷发棒卷成俏皮的蛋卷头,十分迷人。
苏淘淘羡慕美女,可惜她成为不了,不如解放自己。
她把头发一口气推到了耳朵上边,背面看像个男孩子,理发师也很不愿意下手,觉得太可惜。
“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样子。”蓄着胡子的理发师握着剪刀,对着她的新发型痛心疾首。
苏淘淘对着镜子,摸了摸后脑勺,刚剪完的硬茬子扎在手上,毛刺刺的,还挺舒服。
她对自己的新发型格外满意,觉得脑袋都变轻了,风一吹直接穿过发丝吹到头皮,爽得不得了。什么女孩子的样子?让它见鬼去吧。
苏淘淘回到家,赵文晓惊恐地盯着她的脑袋,“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苏淘淘不理她,扭头就进了卧室关上门。
古人说三千烦恼丝,确实有道理,没了长头发,烦恼也少多了。苏淘淘神清气爽,坐到桌子前翻开笔记本,久违地开始写日记。
她将每天的流水账都记录下来,又起身做了个运动,出了点汗,点了杯奶茶,吹着空调开始看电视。一套组合拳下来,破碎的心灵基本愈合了,她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这力量支撑着她过完了大半个暑假,在开学到来之前,苏淘淘跑去找了季遥。
他横竖不接电话,苏淘淘干脆打都懒得打了,直接去他家楼下蹲点。
季遥每天早上七点半都要起来晨跑,然后去菜市场买菜,一蹲一个准,苏淘淘坐在他家楼下的秋千上荡了一小会,就看见他远远地来了,手里拎着个大袋子。
苏淘淘从秋千上跳下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季遥眉头一皱,他如今见到她就心情复杂,充满了负罪感。苏淘淘将他变成了一个犯人,季遥知道他该想尽一切办法忏悔,只是不确定苏淘淘会不会原谅他。
“你有事?”他问,眼神都不敢在她脸上做过多停留。
苏淘淘识破了他的心虚,笑得十分开心:“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季遥不说话,他垂着头,等待苏淘淘开口。
他知道她马上要走了,去到远方,而那里本该也有他的身影。季遥做了逃兵,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可又没办法。
要一意孤行地逐梦,势必要撇下陈淑洁,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季遥等了一会,听见苏淘淘问:“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季遥抬起头,剪了短发的苏淘淘显得年纪更小了,婴儿肥退下去一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季遥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你好好学习,别到了大学就知道玩乐。”
说完就开始后悔,这话爹味十足,哪个人爱听,而且他又有什么资格管苏淘淘呢,他算什么东西?
苏淘淘没跟他计较,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忘了你呢。”她笑嘻嘻的,看得季遥心里堵得慌,他仓皇低下头,说:“你做得到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季遥!”苏淘淘一声厉喝,把季遥吓了一跳,本来准备好的话忽然全忘了,站在那怔怔地望着她。
苏淘淘越看他这幅样子就越来气,忍不住冲到他面前,提腿就踹了他一脚。
这脚正踹在他膝盖上,季遥连喊都没来得及喊,整个人就狠狠摔倒在地。他都有点摔蒙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苏淘淘。
苏淘淘插着腰,活脱脱一个悍妇。
“要我忘了你,想都别想!你给我好好去报道,好好上课考试,别以为上了大学就什么都能干了,告诉你,我盯着你呢,你要是以后敢不接我电话,我马上跑去学校抓你,学校没有我就来你家蹲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听到没有!”
说完留下瞠目结舌的季遥,转身蹬蹬蹬跑开了。
这一席话说得酣畅淋漓,十分之解压,苏淘淘甩了甩头发,觉得士气大涨。
从这以后,季遥果然听话多了,每个电话都不敢漏过,就是还不大愿意跟她聊太久,没说几句就搪塞有事,匆匆挂了。
苏淘淘叹气,看来驯服一个男人还是挺不容易的,尤其是季遥这样的犟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以前也不这样啊?她细细回忆,最开始认识季遥的时候,他明明挺活泼开朗外向的,一副厚脸皮吊儿郎当的样子,谁能想到会变成如今的emo少年。
其实不光是他,苏淘淘自己也变了。她能清晰地察觉到自身的成长,以及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变化,从过去的谁都能开她几句玩笑,到现在见了她就先夸一嘴,没人会随便拿她开涮。
苏淘淘想,这些都是她努力争取来的。
九月的第一天,苏淘淘全家登上了去省会的高铁。
尽管她再三强调,开学自己去就行,她能搞得定,但赵文晓断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出去。她和苏黎明一路将女儿护送到学校,办了入学手续,又簇拥着她去宿舍,非要看看住宿条件。
大学宿舍的条件尚可,中规中矩的上下铺,赵文晓不愿意用学校超市的床铺,硬是从家里带了杯子和床垫,爬上去帮她擦了木板床,又仔细铺好。
她叮嘱苏淘淘的话有一箩筐,根本讲不完,苏淘淘怕吵到室友,赶紧拉着他们去食堂吃饭。
大学的食堂比绥中的还高级,中西餐都有,还有牛排火锅等等,苏黎明点了不少,还非要拍照留念才肯吃。苏淘淘往嘴里塞着百叶包,一边消化着赵文晓的唠叨。
“能在食堂吃就在食堂吃,干净卫生还便宜,别老出去点外卖,外面不干净。”
“是是是。”苏淘淘随口应下,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赵文晓说:“下午就走。”
苏淘淘一惊:“这么快,不在这玩会?”
“玩什么啊,我跟你爸就是来送你的,现在人送到了,当然得回去了,家里一堆事呢,你爸还得上班。”
赵文晓叹了口气,低头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小馄饨,幽幽道:“往后我们不在你身边,就真的靠你自己了,努力学习,多参加学校活动,搞好人际关系……有时间的话,经常给家里来电话。”
她声音越说越低,苏淘淘听着听着,莫名也鼻子发酸。
过去她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出了什么事都有人给她善后,什么都不干回家也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而以后,面前铺开的是更广阔的地图,神秘未知,危机四伏,每走一步都得格外小心。
苏淘淘忽然就有些伤感,这还没分开,她就开始想家了。
她坚持要把赵文晓和苏黎明送到公交站,亲眼看他们上了班车再走。赵文晓嘴上说她有病,这么热的天不知道回宿舍躲着,心里却有些动容,她攥着苏淘淘的手,又交代了不少话,一直到班车来了才松开。
上车之前,苏黎明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小声说让她尽管用,她妈不知道。苏淘淘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私房钱,她对苏黎明说:“我一放假就回家。”
苏黎明点点头,揉了揉她凌乱的短发:“闺女,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吃,别舍不得。”
苏淘淘用力点头,泪眼婆娑地目送班车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消失在赤红色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