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切莫忘了,一定要让我穿着鲜艳如嫁衣的红裳离开……穿了半生的白裳,倦了……”小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点头。“好,小枝都记住了。”她握着小枝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枝,我到底是墨王府的小柳儿还是江府的娇娇儿啊。”小枝抱紧了她:“小姐姓江名映柳,是冀州城家喻户晓的第一才女,更是江府最受宠的嫡二小姐。”江映柳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是江府的小柳儿就好……”音落,她攥着小枝的手垂了下来,再无一丝声息。
江映柳崩溃后退着,踩到台阶上的碎石,惊动了房中人。
正与李修交谈的苏尚卿闻声走了出来,看到门外之人脸色微变。
“你……”
他想解释点什么,却无从说起。
身为李修多年好友,他不忍看其执迷不悟,更不愿无辜之人备受伤害。
江映柳没有在意他怜悯的眼神,而是定定看着在书房内依旧坐着未动的李修,浑噩地转身而走。
她没有勇气进屋找他质问,因为她已经伤得一败涂地。
琉心苑。
秋风萧瑟,万物荒凉。
江映柳跌跌撞撞进了屋,捂着绞痛的心口艰难呼吸。
假的,那个男人给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在她尚不认识他前,他就部署了一切。
初遇,初识,直至心动,蛊惑着她步步沦陷,入了他亲手打造的囚笼。
宫墙柳色青又黄,大梦初醒空悲寂。
一切,都该结束了……
江映柳坐在铜镜前,拿起剪刀一缕缕剪去肩头的青丝。
周朝女子断发,一为国丧,二为夫丧。
她要断的,是这些年替她人而活的影子岁月。
曾和男主结发为妻,如今断发为祭。
祭奠她曾心动过的翩翩少年郎,和仿若隔世的青春过往。
“叩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门外站着一缕熟悉的修长身影。
“我们谈谈。”李修的声音响起。
江映柳弯腰收拾着包袱,仿若未曾听到。
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李修直接推门入屋。
看到江映柳手中的行李,他眉眼闪过一抹复杂。
“你要走?”
江映柳穿着一身红,被剪得层次不齐的青丝用一根红色发带随意缠住,透着决绝的洒脱。
“李修,请你记住,我叫江映柳。”
她看着自己耗尽韶韶年华倾心陪伴的男人,第一次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不喜甜食,不爱桂花糕,不会皮影戏。”
“我喜酥梅饼,尝饮桃花酿,更爱如火般的鲜艳红衣。”
嗓音微微有些发哽,她敛去眸底的涩红,竭力稳住情绪。
“我想要的如意郎君,会为我抚琴伴舞,会在下雨天为我撑伞,会在仲夏的夜深送我回家。”
一字一句,满是过往的种种回忆,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但是,他不会唤我娇娇儿。”
江映柳说完最后一句话,李修眸中的神色如汹涌的潮水般起伏不断。
“你我是圣婚,若非皇命断不了的。”他沉闷道。
江映柳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苍白。
“我知道,但我想离开。”离开这是非之地。
未等李修回应,江映柳将手中少得可怜的行李带上,慢慢走出房间。
擦身而过,她没有任何停顿。
李修下意识抬手想拉住她,但唯有一缕烈火般的红色袖口从掌心滑过,异常灼痛。
“……”他站在原地,目视她的离开。
走出琉心苑的江映柳,早已泪流满面。
一朝入王府,再别复不见。
大抵至死那一刻,她都听不到他亲口唤自己一句‘江映柳’。
驿站。
早已收到书信的小枝备好了马车,和江映柳相会。
姐妹二人相拥而泣,一同赶回冀州江府。
回家路上,车马颠簸。
江映柳一次又一次咳血,脸色苍白得可怕。
她艰难呼吸着,看着马车外越来越熟悉的冀州风景,神情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安心。
“小枝,我们回家了吗……”她已没有太多力气说话。
小枝抱着她,泪如雨下。
“小姐,快了……我们很快就要到江府了,你再坚持一会儿,老爷夫人都在等着您……”
江映柳轻轻点头,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也有些提不上来。
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切莫忘了,一定要让我穿着鲜艳如嫁衣的红裳离开……穿了半生的白裳,倦了……”
小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点头。
“好,小枝都记住了。”
她握着小枝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枝,我到底是墨王府的小柳儿还是江府的娇娇儿啊。”
小枝抱紧了她:“小姐姓江名映柳,是冀州城家喻户晓的第一才女,更是江府最受宠的嫡二小姐。”
江映柳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是江府的小柳儿就好……”
音落,她攥着小枝的手垂了下来,再无一丝声息。
凉风肆虐,刺骨悲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