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他轻拍着她的背,低低在她耳畔说道。这举动已经太过唐突,他的脸几乎贴着她的脸,嘴唇离她不过两三公分的距离,偏几分就能亲到。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遍又一遍说着同样的话。他第一次见到时意的时候,她拉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教学楼下跟人讨价还价:“在市里呆得好好的,到这里来干嘛?我要回去。”“可别再烦你爸,你知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你爸爸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而且回去,回哪儿?你现在
时意看着并不乐意,不过男女力量悬殊,显然她那点挣扎完全无济于事。这会儿下着雨,小区里几乎见不到什么人。顾湛撑伞走过去,时意背对他还没察觉,倒是陆宇先注意到他,怔怔看向他没说话。
即便路灯昏暗,陆宇依然认出了他,上次两人在派出所打过照面,他们差不多时间到那儿。陆宇还记得他开着辆不值钱的车,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时意的丈夫。
时意终于意识到不对,她头顶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转身看去,顾湛就撑着把伞站在她身后,时意一下愣住。
顾湛冷脸盯着陆宇攥着她胳膊的手,面无表情说:“松手。”
时意认识他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他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温和平静的,她一度认为他是为了钱刻意伪装,这两天才开始怀疑这人或许真的没脾气。他这副压抑着怒火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来不及多想,人已被顾湛搂到身侧。他揽着她的肩,身子往她这里偏过来,另只手撑着伞,时意整个人完全被遮挡住,抬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伞内衬,她听到顾湛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夫妻谈,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陆宇闻言,脸上表情变得异常复杂起来。平心而论,顾湛作为丈夫,此刻这种表现,无论在谁看来都已经是非常克制。他看了看被伞挡住大半身子的时意,摇摇头说:“不打扰了,我只是找时意说点事,你不要误会。”
顾湛当着他的面,在伞下把时意又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忽然笑了说:“没事,就是这雨越下越大,下次有机会来家里坐坐。”
说完便搂着时意转身离去,顾湛虽然打着伞,但实际上这伞全都在时意那边,他穿了身白色衬衫,此刻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贴在身上。
梁国平还在家里等着他们,见两人都浑身湿透吓了一跳,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焦急问:“不是去送伞了吗,怎么都淋成这样?这么晚干什么去的,赶紧洗个热水澡,回头热伤风了人可不好受。”
时意从刚才就没说过话,她一声不吭,差点连鞋都不换就打算进屋。顾湛怕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被梁国平瞧出端倪,忙说道:“喊去拿快递,我们都下去了,快递员说还有十分钟才到小区门口……明天再去取……”
“人家为了多派点单也不容易。”梁国平叹道,“就你汤阿姨家的儿子,他学的就是物流专业,现在去了家大型电商物流公司,虽然不是一线快递员,但这业务忙的时候,听说他们部门也都要出来帮着派送……”
这边梁国平话还没说完,浴室门“砰”的一声被人重重甩上,时意进了浴室。动静太大,梁国平有些尴尬,顾湛看看紧闭的浴室门帮忙打圆场,说:“我晚上洗脸窗户好像没关好,现在外面风不小……”
他说这门是风刮的,梁国平心知肚明也没有戳穿他,笑笑说:“最近台风天没办法,你也赶紧找个毛巾擦擦,别受凉。”
时意隔了好久才从浴室里出来,梁国平到书房打电话去了。她看到站在客厅拿毛巾擦头的顾湛,男人浑身比她湿得还厉害,她红着眼沉默好一会儿,说了句:“去洗洗。”
还不等他说话,她已转身走进卧室。
顾湛今天拿了身衣服来,他冲完澡将衣服洗好晾晒在阳台才去敲书房的门。
梁国平正跟汤秀梅视频,见到是他,忙将手机镜头调过来,让他跟汤秀梅打了声招呼,才说:“你们早点休息,我一会儿就去洗。”
他点点头,正要关门离开,梁国平又喊住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卧室门说:“你帮我多劝劝。”
卧室里黑漆漆的,窗帘没有拉上,透了一丝光亮进来,顾湛只能依稀看到床上坐了个人。
“怎么不开灯?”他说。
时意却哑着嗓子喊:“别开。”
她说话时声音打颤,明显不太对劲,像是哭过,带着重重的鼻音。顾湛什么话都没有说,摸黑在地板上坐下。床上响起细微的抽泣声,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那哽咽的声音被压抑着,断断续续,偶尔还伴随急促的呼吸。
顾湛保持同样的姿势已经坐了很久,屋内声音没停,黑暗中他瞧不见她脸上表情,他的手不由得捏紧,又很快松开。他眯了眯眼,从地上站起身。
黑暗中,他慢慢坐到床边。时意拽着条薄毯,身子弓起,一直将脸埋进膝盖,她整个人被顾湛抱住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浑身僵硬了片刻,才手足无措抬起头。
“别哭了。”他轻拍着她的背,低低在她耳畔说道。
这举动已经太过唐突,他的脸几乎贴着她的脸,嘴唇离她不过两三公分的距离,偏几分就能亲到。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遍又一遍说着同样的话。
他第一次见到时意的时候,她拉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教学楼下跟人讨价还价:“在市里呆得好好的,到这里来干嘛?我要回去。”
“可别再烦你爸,你知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你爸爸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而且回去,回哪儿?你现在可是被东堰那边学校开除了。”
男人也跟着劝:“茂平县中一本升学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你在这儿好好学习,不要再跟人打架了。我也不要你考多好,能上个大学就行,大学毕业了出去留两年学,名声也好听。”
他从教学楼里下来,去老师办公室拿班级作业本,不过好奇听了两句,就见她凶巴巴瞪过来:“你看什么看!”
茂平县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学校里的学生每个都可以称得上“品学兼优”,从小学开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站到这儿,顾湛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刺头。
当天晚上他就听到宿舍里男生讨论,高一九班来了个漂亮的转学生。那时他心想,漂不漂亮,不清楚,脾气可真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