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姨猜测,他大约是哪家贵族的侍卫或者死士,主家被追杀的时候他做了替罪羊(因为蠢),所以换了那么一身衣服去替主家死。只有被抛弃tຊ了才会孤身一人,不然就这个祸水般的样貌,身边总会跟那么几个随从侍卫。这么一想,我就更放心了。月风虽然干不了什么农活,但他写的一笔好字,柳姨为此接了城里一家书局的抄书的活——就是帮人誊抄古籍,价格给的很可以。月风乖乖的答应了,而且干的很好。月后盘账,发现我们府上收入翻倍。
柳姨是个非常挑剔的人。
在她的一生中,能让她承认漂亮的,除了宫里的皇后娘娘,就是躺在床上的这个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男子当时伤的极重,我为了救他,不顾柳姨反对,补药流水一般的往他嘴里灌,花了整整两锭黄金总算将他救了过来。
人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但郎中也说了,这身体受伤太重,还是要好好养着,至于他何时能醒,也得看他的命数。
他身上的伤口一层叠一层,皮肉外翻,不像是寻常的伤口,反而像是被严刑拷打过,将他白瓷一般精致的身体划得支离破碎,再结合他身上那个玉佩……我尽量不去猜想他的真实身份。
他醒来那日是个下雨天,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生的极为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犹如玉雕,我被抓住的时候还愣了一会。
“你是谁?”他嘶哑着声音问我。
“我,”我难得的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才说:“我姓桑,叫榆晚,是救了你的人,也是你的恩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救了我?”他说:“我怎么了吗?”
?
我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绷带。
他低下头,看到被裹成粽子的自己,有些发愣。
半晌,他抬起头,真心实意的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我说:“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
他慢慢的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片刻的茫然。
“我叫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好像我问出的是一个多么高深的问题,然后有些无措的说:“我……我不记得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张大了嘴巴。
不记得了?
这是失忆了?
赶来的柳姨站在床边,先是庆幸于他终于醒了,等知道这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以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对我说道:“你看看,漂亮有什么用?人是个傻的!”
那男子可能不知道柳姨在骂他,还很友好的对柳姨笑了一下,表情纯良,像一朵无暇的白莲花。
柳姨就哑了。
我看着他有些头痛。
我救他虽的确出于自愿,且看他气质高贵,想来也能要一笔不菲的救助费,但绝没想到这人醒来是会失忆的。
失忆了,不仅意味着那两锭黄金打了水漂,而且意味着我可能会变成他的长期饭票。
我的黄金是还有大用的。
何况我从来都不想做饭票,再美丽的东西也不能让我改变想法。
那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和柳姨,从我们凝重的表情上可能预感到自己处境不妙,他双眼一红,哑声说:“姐姐,婶婶,你们要把我赶出去吗?”
我……倒是暂时没这个想法,但柳姨肯定是这么打算的,结果一看他梨花带雨的脸,柳姨就像被掐住了脖子。
这张脸简直太……露出这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居然一点都不令人恶心,反而让人觉得,对他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简直是违背良心。
我们俩完全忘了这个脸的主人身高快九尺,白皙如玉的肌肤包裹着强劲修长的肌肉线条,里面蕴含着极其可怕的力量。
哪怕他是朵海棠,那也是顶天立地的通天海棠,寻常暴雨怕也是打不倒的。
要不说美色是从古至今的杀器呢。
何况他还叫我“姐姐”。
最后他就被留了下来。
他失了忆,忘了自己的名字,但我也不能不称呼他,他既然叫我姐姐,所以我给他起了名字,叫月风。
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既然当做弟弟,那我为他花钱就是应该的,所以当我从箱子里摸金子的时候非常心安理得。
柳姨虽脸上不显,但日日给他喝鸡汤,还去山上为他挖人参。
在我们日复一日的精心照料下,他终于能离开床榻了。
他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大。
柳姨面对他快赶上门框的身高有些无语,觉得他的食量太大估计养活不起——但月风极有眼色,一痊愈就抢着干活,下田割稻,栽种梨树,虽然割的是别人家的稻子,种了十棵梨树死了九棵,把柳姨差点气的昏厥,但是他敢于尝试,精神可嘉。
这样看着,又不那么像贵族子弟了。
因为没听过谁家贵族公子手脚笨拙成这样的——寻常的贵族,一定是手脚灵活的。
我和柳姨猜测,他大约是哪家贵族的侍卫或者死士,主家被追杀的时候他做了替罪羊(因为蠢),所以换了那么一身衣服去替主家死。
只有被抛弃tຊ了才会孤身一人,不然就这个祸水般的样貌,身边总会跟那么几个随从侍卫。
这么一想,我就更放心了。
月风虽然干不了什么农活,但他写的一笔好字,柳姨为此接了城里一家书局的抄书的活——就是帮人誊抄古籍,价格给的很可以。
月风乖乖的答应了,而且干的很好。
月后盘账,发现我们府上收入翻倍。
“看来那十几只鸡没白吃,”柳姨不阴不阳的说:“确实有些用处。”
他抄书抄的好,有时候也附带着帮人写对联或者悼词,秋天到的时候,他居然赚了不少。
月风容貌太过招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一直让他戴面具示人。
那面具戴着不怎么舒服,但因为是我做的,所以他从来没抱怨过。
他虽然不会种梨树,可他会摘梨子,只要他能干的活,他就不肯让我去干。
“你是……榆晚,”他说:“不能干活。”
他虽被我认成弟弟,但除了第一次,他从不肯叫我姐姐。
不叫就不叫吧,他能干活就行。
丰收的季节,我坐在田垄上,看着他背着竹篓摘梨子,一颗一颗的摘。他个子高,能摘到长在最高树梢上的梨,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挑了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拿到山泉那边洗了,擦干净递给我。
那是被日光晒得最好的梨,也是最甜的梨。
柳姨说我生来孤单,她也护不了我一世,若能多个弟弟,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