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每个午夜梦回,想到家破人亡的沈家,她都恨不得提刀杀尽天下匈奴人!赫连栖挨了她一巴掌,却得逞一般笑出了声来,身子借势往后面栽去。沈玉栀意识到不对,心头一跳。她伸手去抓,只擦过了赫连栖的衣角。“噗通!”眼睁睁看她坠入了湖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玉栀避无可避。
为首的男人身高九尺,一袭墨色锦袍,领口及袖口以金线绣四爪蛟龙,通身矜贵无边。
他肤色比寻常男子更白一些,但不显半分女气。
五官似被上天细细雕琢过的白玉,冷峻端方,俊美无俦。
剑眉入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沈玉栀活了两辈子,没见过比他样貌更优越的男人。
如画中人,周遭一切皆是陪衬。
他只比自己大了四岁,年轻的容貌并没有令他身上的威严有丝毫的减轻,周围簇拥着他的人,皆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他。
那是低位者对上位者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她想到当初自己逃学,被霍北昀抓到的时候,大概也和这些人的反应差不多,或许还要更害怕和头疼一点。
沈玉栀低下头,心里不禁轻笑了下,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膀,有了须臾的放松。
不过等到霍北昀一行人走到她面前,她又重新紧张起来。
“见过摄政王殿下。”沈玉栀福身问安,声音悦耳清泠。
几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其中有一道,压迫感极强,她的头更低了些,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
她心中发紧,暗暗祈祷:千万别像以前一样点我的名字,最好认不出我。
明明只过了几秒钟,时间却像是被无限拉长。
终于,身前的男人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冰块撞杯般敲击耳膜。
“免礼。”
那道摄人的目光终于移开,听到脚步声渐远,沈玉栀缓缓抬起头来。
被簇拥着的高大男人已经走向了正殿,束起的墨色发丝在背后轻轻拂动,背脊挺拔。
几年过去,沈玉栀觉得他比自己记忆中清瘦了不少,可惜不等她多看几眼,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看呆了?”冷不丁自她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她迅速转头。
为她提灯的宫女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赫连栖!
她何时过来的?
赫连栖一身胡人装扮,蜜色的脸上挂着笑意,也望着霍北昀离开的方向。
她由衷赞叹道:“没想到只手遮天,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样貌气度竟如此出众。”她看过来,“怎么,你心悦于他?”
沈玉栀微微瞪大了眼,冷声道:“公主慎言。”
她与霍北昀私交甚少,哪有什么男女之tຊ情?
再说,她已经嫁给了蒋成煜,赫连栖出言不逊,是在辱人清白!
赫连栖笑眯眯地瞧着她:“好吧好吧,就当我没说。今夜景色不错,蒋夫人随我一道走走?”
沈玉栀没有看出威胁之意。
为赴宫宴,他们在进宫之时便被搜了身,沈玉栀的机弩和袖箭等防身之物,自然不可能带进来。
这里距离大殿很近,赫连栖除非是疯了,才会对她动手。
沈玉栀权衡之后,率先向前走去。
赫连栖嘴角的笑浓了些,“蒋夫人比我想象的要识时务。”
沈玉栀不言,脚步未停。
“说起来,这是我随蒋成煜进京后,咱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吧?蒋夫人有所不知,我盼这一面,已经盼了许多年了。”
沈玉栀不为所动:“我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可见的。”
“真是冷淡呐……还以为沈家被流放,你想对我说的话很多呢。”
沈玉栀苍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袖中的手也攥成了拳。
不远处便是一汪湖泊,水面泛着涟漪。
她停下脚步,回身冷冷看向赫连栖:“圣上即将驾到,公主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别着急啊。”赫连栖随手将灯挂在一旁的树上,昏黄的光洒了她满身,脚边匍匐着阴影。
“以前我归家晚了,我的侍从就会这样挂着灯等我。”
她微微抬起头望着虚空,目光悠远,隐隐带着怀念。
“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不必等我,但下次还是能在大帐门口见到他,简直是个傻子。”赫连栖轻轻一笑。
“他叫阿朗,因想做我麾下的勇士,操练十分刻苦。”
“勇士岂是那么好做的?姑且不说他是其他部落的俘虏,不受王庭信任,就说他腿上有疾,也难堪重任。”
“我嘴上不说,其实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他做不到。”
赫连栖看了过来,眼中有光芒跳动:“没想到,他真的在勇者大比上夺魁了。那天他盯着我,眼睛比草原上的头狼还要亮。”
沈玉栀读懂了她眼中的骄傲和思慕。
“后来,他死了。”
随着话锋一转,赫连栖的眼神变得扭曲,像是要从沈玉栀身上剐下肉来。
“死在你哥哥的手上,我率军赶到的时候,他尸首被分离,在桅杆上挂了数天,尸身被乌鸦啄得破烂不堪,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蝇蛆爬了满身……”
赫连栖的语气开始颤抖,平静的面皮之下,是疯狂在涌动。
她向前走了一步,沈玉栀的心微微一惊,眯起了眼睛。
“所以,你想替他报仇?”沈玉栀问。
赫连栖紧锁着她,压抑地低咒:“我不该报仇吗?是你们害死了我最亲近的人,我恨不得将你们沈家所有人都千刀万剐!”
沈玉栀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宫殿,有两个守卫正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一个人同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转身进了正殿。
“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
赫连栖怒极反笑:“我还没那么傻。在这里杀了你,我也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比起让你们死,我更想让你们尝尝我这些年生不如死的痛苦!
“沈家已经付出了代价,但那还远远不够。沈玉栀,你这条漏网之鱼所在意的一切,我都要夺走,直到把你送去地底和你家人团聚!”
“啪!”沈玉栀忍无可忍,扬手重重地抽了赫连栖一巴掌。
她倾城的容颜上早已覆盖了一层冰霜,眼中恨意和怒火交织。
“赫连栖,当初我哥不仅应该杀了你的亲信,更该把你千刀万剐!”
就她一个人会痛吗?
不,每个午夜梦回,想到家破人亡的沈家,她都恨不得提刀杀尽天下匈奴人!
赫连栖挨了她一巴掌,却得逞一般笑出了声来,身子借势往后面栽去。
沈玉栀意识到不对,心头一跳。
她伸手去抓,只擦过了赫连栖的衣角。
“噗通!”
眼睁睁看她坠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