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佳是闫苓的朋友,当时在开晨中学特别受欢迎,听说好多人追她,她就经常把男生送她的吃的带给闫苓,两人关系特别好。”“是么。”陈洵把手中揉碎的干草扔到地上,没再做声。散场回家,陈洵跟林达同路,手指转动着球,问起林达是否知道狄兰托马斯。“谁?”“狄兰托马斯,一个诗人。”林达反应过来,“哦,你说DylanThomas!那个连喝了十几杯威士忌暴毙的诗人!”“他是那么死的?tຊ”陈洵皱了皱眉,“酗酒暴毙?”
时间推移到十一月中旬。一转眼,陈洵已经在游泳馆训练了一个多月。
这天,江阁中学举行期中考试,陈洵提前一天回学校参加考试。到家当晚,林达约陈洵出来打球,陈洵想着临阵抱佛脚也无济于事,欣然赴约。从林达口中,陈洵得知闫苓一直没来学校,之后几次跳投连篮筐都没沾到。
休息时,几人就近找了片草地坐下,有个男生说他就是开晨初中毕业的。
“陈洵你不也是吗?你几班的?”
陈洵报了班级,男生听后诧异地说:“那你不就跟闫苓同班的吗?怎么会不认识她?”
陈洵揪起地上一根干草,在指间绕了几圈,张着嘴迟疑了片刻,最后闭上了嘴。
之后男生告诉陈洵,如果他想知道闫苓的事,应该去问葛佳。
“葛佳是闫苓的朋友,当时在开晨中学特别受欢迎,听说好多人追她,她就经常把男生送她的吃的带给闫苓,两人关系特别好。”
“是么。”陈洵把手中揉碎的干草扔到地上,没再做声。
散场回家,陈洵跟林达同路,手指转动着球,问起林达是否知道狄兰托马斯。
“谁?”
“狄兰托马斯,一个诗人。”
林达反应过来,“哦,你说Dylan Thomas!那个连喝了十几杯威士忌暴毙的诗人!”
“他是那么死的?tຊ”陈洵皱了皱眉,“酗酒暴毙?”
“对啊,人称‘疯狂的狄兰’。他写的那本诗集还挺有名,《死亡与出场》,还有那首诗,被诺兰用在《星际穿越》电影里,叫……”
陈洵抢先一句,说:“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对!就是这个名字!哇,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首诗。”说完林达摸了摸头,“不是……我的意思是……”
“没事,”陈洵笑了,“我一个体育生,确实对文学不感冒。”
“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一个朋友,他好像很喜欢这首诗。”
“哦。”林达问,“我们学校的吗?他有没有兴趣参加诗社?我认识诗社的人,可以推荐给他。”
陈洵摇头,说:“不用了。”
他想闫烨显然不可能会是个喜欢诗的文青。
一个满身纹身的混混,怎么会知道这首诗?
是谁告诉闫烨这首诗的?
被捕前的十数小时,闫烨坐在网吧里,盯着那首诗,又在想些什么?
期中考试第一天,语文试卷分发下来,陈洵粗略扫了眼,不由庆幸有些诗之前在纪廉监督下背过,他还记得,其余内容靠瞎编至少也都填满了。
数学考试,陈洵努力把会的题全做完后,整张卷子还剩下近三分之一的空白,陈洵同它们对峙了数十分钟,抱着头无声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陈洵怀疑自己考警察的想法过于盲目自信了。三年后,当纪廉不费吹灰之力考上顶尖大学,他自问是否也能顺利考上梦想中的公安大学,成为一名警察,答案是悬。
考完试,陈洵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燕麦面包,走到纪廉桌前坐下。
“纪同学。吃吗?”
他扭开束包装的线,敞开递到纪廉面前。
纪廉摇头。
“挺好吃的啊。我吃这个牌子的燕麦面包吃了三四年了。练游泳要保持身材。”陈洵将手收回来,“哎,不过以后不需要了。”
纪廉抬头看他,问:“什么意思?”
“我已经跟教练坦白了。等我队友参加完比赛,拿了第一回来,我就安心退队,专心考大学。”
陈洵往嘴里塞了片面包,边嚼边看纪廉的反应。
“你不祝贺我一下吗,纪同学?我可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才最终下定决心的。”
纪廉闻言头也不抬,说:“祝贺你。”
陈洵见他不走心的模样,放下面包袋子,正想佯装生气,却听纪廉又问,“明天是你的生日?”
陈洵一愣,自己都不记得的生日,纪廉竟然记得如此清楚。随后又反应过来,他的生日也是纪廉母亲的忌日,纪廉当然记得清楚。
“对。”他点头。
“我和葛佳计划送你一份生日礼物。”纪廉说,“但不是今年。”
“啊?是什么?”陈洵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好。”陈洵尽量做出期待的表情,“但不要太贵重啊,太贵重的我可不敢收。”
纪廉看他一眼,说:“到时由你决定,收还是不收。”
陈洵愣了愣,听出了这句话似乎有弦外之音,沉默着点了下头。见纪廉不再说话,低头又继续看起书,他呼了口气,看向窗外的银杏树。
数日不见,这棵百年银杏的叶子鲜绿不再,转黄掉落,在地上积起了厚厚一层。
回到泳队后,王教练没再收陈洵的手机。
期中考后的第五天,这天他因为身体不适请假在宿舍休息。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了,陈洵打电话问了林达才知道。果不其然,依旧是全班垫底。
林达安慰了他几句,转头说起自己这次发挥也一般,他妈要求他以后少打篮球,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实在不行就卸了班长的职务,讲得很是严重。倒了一通苦水,换陈洵安慰起他来。
临挂电话,林达提到了纪廉,他说纪廉又考了全年级第一,所有人都不意外。
“进入江阁后,纪廉再次轻松斩获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向大家证明了他‘高智商天才’的头衔不是虚的,成功续写辉煌。”
这是林达的原话。陈洵听后忍不住笑喷,吐槽说像给纪廉颁奖用的演讲稿。
林达是故意的,在那头跟着笑了几声,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佩服纪廉,这人太可怕了。”
可怕。
陈洵在心中重复了遍林达的形容,眼前浮现出纪廉平静无波的眼睛,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
继续聊了几句,龚岩找来宿舍说去吃饭,于是两人挂了电话。
吃完饭回来,龚岩继续去游泳馆训练,陈洵则继续留在宿舍休息。
躺在床上,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落在皮肤上热热痒痒的,勾出了无限倦怠,让人昏昏欲睡。
眼前冷不丁浮现葛佳的笑容,陈洵陡然清醒过来,攥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去了消息。
“考得怎么样?”
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就收到了葛佳的回复。
“数学不太好,其他几门都还行。”
“那就好。”
陈洵在后面加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我听林达说,纪廉期中考又考了第一,厉害了啊。”
等了近一分钟,葛佳回了个“嗯”字。
对话到这里好像戛然而止。
陈洵感到些许失落,握着手机,很想看到此刻葛佳的脸。
虽然知道她的神情必定还是那副甜甜笑着的模样,但还是很想亲眼看见。
或者听到她的声音也好。
轻悦的,柔和的,和他完全不同,这个年纪特有的嗓音。
可陈洵无法拨出这通电话。他既别扭又忐忑,也不知道葛佳接通后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现在在忙吗?”
最后他只是问。
又过了近一分钟的时间,葛佳又回了个“嗯”字。
“那你忙你的吧,我去训练了。”
陈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随口说这样的谎。他原本打算告诉葛佳,他已经向教练摊牌,想要退队考公安大学,结果却没说出口。
那头葛佳回复了第三个“嗯”。
陈洵放下手机,望着满屋的阳光,心情却无法明媚起来。想到这太阳对纪廉而言也是敌人,他不由站起身,拉上了窗帘。
陷入昏暗的屋子里,陈洵倒回床上,再度陷入迷茫。
他真的选对了吗?
三年后,当纪廉不费吹灰之力考上名牌大学,葛佳也顺利进入心仪的高校,他也能和他们一样,考上梦想中的公安大学,成为一名警察吗?
成为一号种子后,龚岩更专注地投入到训练中。陈洵告诉他,他是否能游到第一,决定了他是否有资格成为警察。
这样的因果关系属实有些赖皮,但还真给了龚岩更多动力。
两周下来,龚岩保持着全队第一的位置,距之前陈洵的最佳成绩只差了0.03秒。
钻出水面的那一瞬,王教练拿着计时器对他竖起大拇指,旁边几个一起游的队员也都为他鼓起掌。
陈洵帮他披上毛毯,激动地拍他后背,“我就知道你可以!你以前该不会都是让我的吧?”
龚岩大笑着咧开嘴,心中的彷徨稍稍安定。
游泳馆里洋溢着激越的气氛。陈洵看向王教练,后者会意地冲他点了下头。
无论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陈洵知道自己退队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假使游泳是上帝为他打开的那扇门,那么学习可能是上帝给他关上的那扇窗。他自己锁上了那扇敞着的门,硬要去撞那扇窗,如果结局不如人意,也是他活该承受的。
这天去食堂吃饭,陈洵刚坐定下来,只听背后一声炸响。
陈洵被吓得一抖,回头去看,只见刚说去添饭的龚岩端着蛋糕,教练和其他队友唱着生日歌,一起向他走来。
十几人的声音,在不大的食堂里响起,像是带着混响,阵仗颇大。
陈洵被感动得手足无措,只能大笑。
面对蜡烛,陈洵许下这年唯一一个生日愿望,就是希望龚岩能得偿所愿,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吹灭蜡烛的一瞬,他想到昨天纪廉说,未来他和葛佳会送他一份礼物。
睁开眼,对面窗户的眩光一时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