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如刀割般的疼痛几乎将她压垮。自那件事后,她也该认清。他是要光明正大走关中路的人,而她不过是偷度陈仓关的无名小氏,不值得一提。或许,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洛雁咬牙,强行克制住自己眼底的波动,“爷,如果您打心眼里就厌我、憎我、恨我,不如直接把我丢到后院干杂活,离您远远的,省得污了您的眼。”洛屿泽低声哑笑,眼底的愠火渗出骇人的光。他顺手拿起石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杯子,素指把玩两下,饶有兴致地抬眸睨了她一眼,一抬手,那白玉做的茶盏砰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山夜森冷,雾气也重,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狼嚎。
洛雁身上的单衣根本御不了什么风寒,葱白的指尖被冻得发红,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好不容易磨完一张,结果刚呈上去,沈思琼只垂眸扫了一眼,便以字迹不端为由丢到火炉里了。
洛雁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血化为灰烬,猛地心头一梗。
写十张,就要废七张,明显是故意的。
月下疏影,沈思琼半倚在椅子上,身上披了件带绒的小袄,手里端了半盏热腾腾的姜茶,眼底透出倦怠,毕竟赶了一日的路,说不累是假的。
那日回府后,她左思右想,愣是窝心。
哪有新婚夫妻还没圆房就要分居两地?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京中闺秀羡煞她嫁了状元郎,婚礼办得声势浩大,挣足了面子。
没人知道她在洞房花烛夜吃了个哑巴亏。
沈思琼半挑细眉,愈发觉得洛雁扎眼,要不是她妖魅惑主,她何至于奔波这一趟?
冷风钻进沈思琼的小袄里,她愈发坐不住,“洛氏,本夫人费心费力地陪你在这耗着,你就这般敷衍我?”
洛雁明白这是沈思琼故意刁难,眨了眨眼,故作诚挚道:“奴婢先前听闻夫人师从秦老先生,写得一手好字,不知可否指点奴婢一二?”
沈思琼闻声怔了一下,眉头稍有舒缓,“本夫人的字怎是你这种俗人学得来的?”
她淡淡地勾起唇角,起身,将怀中的汤婆子递给丫鬟,扬眸扫了洛雁一眼,“那你可要看好了。”
说完,沈思琼接过洛雁递来的笔,轻轻撩起袖子,提笔写下一行字。
跪的久了,突然站起来,腿脚还有些发麻,洛雁侧站在沈思琼身边,眸光淡淡地落在纸上。
行笔如涓涓细流,形若春兰含芳,规规整整。
她这字确实没得挑,洛雁努努嘴,故作困惑道:“夫人,下面那句‘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奴婢怎么也写不好。”
沈思琼轻嗤一声,提笔写下这句。
刚写完,洛雁又指着下面那一句,“夫人,这句怎么念?”
沈思琼微微敛眉,“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说罢,她还不忘冷讽一句:“你可真够蠢的。”
但她的手就跟不听使唤一样,落笔即写。
没一会儿,她竟把《心经》囫囵地写了一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洛雁突然嫣然笑道:“夫人,十遍佛经抄完了。”
凑上沈思琼这一份,刚好够十份。
沈思琼脸色一凝,刚想发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十遍经书,应该抄好了吧?”
“好了。”
沈思琼咬了咬后槽牙,终究没把洛雁戏耍自己这件事说出口。
她毕竟是主母,凡事都要在丈夫面前做到尽善尽美,怎能因为这事失了面子。
洛屿泽走上前,指腹压在石桌上,随意一扫,便瞧见沈思琼刚写好的那张字,微微挑眉,“这张写得还不错。”
洛屿泽拿起的是沈思琼写得那张字。
沈思琼眼眸猛地一亮,刚想说些什么,却察出洛屿泽眼底的不耐。
她敛回眸,淡淡启唇,“夫君,妾身子乏得很,想先回去休息了。”
洛屿泽点了点头,抬眸扫了一眼沈思琼的背影。
洛雁低头暗付片刻,默认这经书算是抄完了,本想默不作声地溜走。
突然感觉背脊一寒。
“站住。”
洛屿泽嗓音清亮,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洛雁定在原地,用商量的语气同他说道:“爷,外面太冷了,您要是需要奴婢伺候,请允许奴婢回去添件衣服。”
“还敢讨价还价?”洛屿泽单唇勾起一抹冷笑。
紧接着,洛雁亲眼看着洛屿泽放下沈思琼抄的那一张,抬手从她抄写的那叠经书中抽出一张,无情地揉作一团,轻而易举地丢进快要燃尽的火盆中,待火花消失殆尽,经书也成了沉灰。
一张接着一张,直到那叠见了底。
洛雁微微失神,却听见一声戏讽,“我记得,当初你仿照我的字迹,伪造的那封信不是写的很好吗?”
“怎么才过去几年,字就差到这种地步了?”
洛雁脸色霎时一白,想起当年被当做证据的那封信,楚楚道:“爷,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见她红了眼,洛屿泽面上浮起一抹淡笑,像一把温柔的刀,规整地片去她敏感的情绪。
“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人。”
他靠近,乌亮的青丝垂到腰间,几缕散发搭在肩上,再配上落在他脸上的清冷目光,赫然多了几分疏离感。
换成从前,他这双眼里总是含着笑意。
洛屿泽浅淡的讽笑更让洛雁慌乱,“用完就扔,确实是你的一贯作风。”
不信任的笑声就像在荆丛中长出的果实,咬一口,酸涩无比,直叫人浑身发麻。
她是对他有愧,若非她,他不会折尽风月入那牢狱。
这是事实,她不否认。
可是,这并非她所谋划。
这种如刀割般的疼痛几乎将她压垮。
自那件事后,她也该认清。他是要光明正大走关中路的人,而她不过是偷度陈仓关的无名小氏,不值得一提。或许,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洛雁咬牙,强行克制住自己眼底的波动,“爷,如果您打心眼里就厌我、憎我、恨我,不如直接把我丢到后院干杂活,离您远远的,省得污了您的眼。”
洛屿泽低声哑笑,眼底的愠火渗出骇人的光。
他顺手拿起石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杯子,素指把玩两下,饶有兴致地抬眸睨了她一眼,一抬手,那白玉做的茶盏砰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森冷的男声承接而起,“洛雁,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吗?杯子和人,也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