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打开话本,书页上头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触目惊心,好多地方被打了大大的叉!她一页页翻过去,浑身血液倒流,指尖都在颤抖,面色更是惨白如纸,宋晚察觉到不对:“小叶子,你没事吧?”林宜却置若罔闻,只觉那些符号犹如活物,张牙利爪,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它们在自己耳边发出的嘲笑声。那叫嚣,一点一点,愈演愈烈,震耳欲聋!“这几日再下有幸拜读了叶姑娘的大作,除了文笔垃圾,行文不通,故事狗血,错字太多,其它还是非常好的!”
噼里啪啦的砸门声落在院中,富贵提心吊胆打开大门,只觉一道疾风拂过,回首人已经冲进院里了。
看着门扉上被砸出的裂缝,富贵不由哆嗦。
他家少爷惹上这么个女人,真的不是再找死吗!
“应寒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狗骨头被重重扔到案上,滚到应寒年手边。
他正在描红,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便嗤笑起来:“看来叶姑娘不喜欢我送的见面礼!”
林宜呛声回去:“见面礼?您真客气!这礼太大了,我可受不起!我看你牙口挺好的,就留着自己用吧!“
富贵没忍住,捂嘴偷笑,心想这次他家少爷可算是遇到对手了,下一秒就被应寒年一个眼神吓得乖乖噤声。
应寒年面上未动,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没有继续与她辩驳,而是搁下笔,正视眼前人。
“既然这礼也还了,叶姑娘还有何事?“
少年的嗓音温润如三月春风,皮肤在阳光下细腻的似莹白壁玉,眼尾狭长,下头缀着一颗黑色泪痣,眼波流转间,撩人心弦。
事到如今,纵然是美色当前也不能平息林宜满腔的怒火。
“应寒年你装什么蒜呢,戏弄人很好玩吗!隔壁的院子老娘不租了!你把租金还我,我今日便搬走!“
“可叶姑娘不是擅长碰瓷吗,如此良机,哪有半途而废的理,同我当邻居不好吗,怎么就要搬走了?莫不是……“
应寒年顿了片刻,眉毛扬起,加重语气,似笑非笑道:“怕了我不成!”
这话一出,如同放了一把火,林宜成功被点燃,双手拍案,拉近彼此的距离,直视眼前那双夹杂嘲弄之色的眼眸:“怕你?开什么玩笑!我知道那日害你当众颜面尽失,所以你对我怀恨在心,但若不是我出手救了你,你这小子没准早玩完了!“
“那如此说来我还应该谢你了!”
“不客气!”林宜大方摆手ᴊsɢ,口气理所当然。
应寒年唇角抽了两下,面色渐冷:“那千叶杂谈的文章呢,叶姑娘又有什么想说的?“
听到“千叶杂谈”四个字,林宜心里被刺了一下,这事到底是自己理亏,气势霎时弱了下去。
“喻公子,其实是我……”宋晚刚想和盘托出,林宜竟抢先一步独自揽下责任:“没错,是我干的!”
此事虽不是她所为,可她到底也是获益一方,既然已经得罪了应寒年,也不在乎再多条罪责,得罪得更彻底些。
况且她不想牵累到宋晚!
应寒年一愣,颇为意外。
他以为凭林宜的伶牙俐齿,能辩驳出千万条推脱的理由来。
怎想她竟如此爽快且坦然的承认了!
屋内剑拔弩张,王老板隔着门听了会儿。
当初应寒年出高价买下他的宅院,又让他低价租给大神书铺的人,他便猜到几人关系匪浅,没想到竟是私怨。
今日他已按照对方要求,告知对方宅院易主之事,算是完成了任务,不愿再陷入是非,当即转身离去,
应寒年默了许久,眼中辨不出情绪,林宜隐隐不安,总觉得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富贵,把叶姑娘的房租钱拿来,既然她们要走,咱们也不好拦着!”
原以为是场持久战,事情的走向却出乎意外。
这么简单就给钱放她们走了?
直到富贵把钱袋交到林宜手中,那掌心的重量才令她恍然过来,对方所言非虚。
“怎么,叶姑娘也不好好看看,就不怕少了?”应寒年嘲讽道。
林宜反唇相讥:“不用,我当然相信喻大少爷一诺千金,难不成还会克扣咱们小老百姓的钱,自降身价不成!“
富贵递完钱袋,又从袖中摸出一本书册来,像是什么毒物,快速丢给林宜后,便蹦跶到老远。
“这是?“
“我……我家少爷送你的!"富贵神色慌张,说话都有些磕巴。
应寒年唇角挂着刺目的笑,语气笃定道:“既然不喜欢再下的见面礼,这离别礼,我相信叶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富贵的反常令林宜生疑,她小心谨慎地把书册翻过身,熟悉的书名迅速映入眼帘——竟是她的新话本!
送她自己的话本干什么?
林宜打开话本,书页上头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触目惊心,好多地方被打了大大的叉!
她一页页翻过去,浑身血液倒流,指尖都在颤抖,面色更是惨白如纸,宋晚察觉到不对:“小叶子,你没事吧?”
林宜却置若罔闻,只觉那些符号犹如活物,张牙利爪,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它们在自己耳边发出的嘲笑声。
那叫嚣,一点一点,愈演愈烈,震耳欲聋!
“这几日再下有幸拜读了叶姑娘的大作,除了文笔垃圾,行文不通,故事狗血,错字太多,其它还是非常好的!”
应寒年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凌厉的剑,狠狠地扎在她心上,几乎是“一招毙命”,彻底击碎了林宜仅存的理智。
于一个写手而言,自己创作的话本就如同含辛茹苦奶大的娃!
现在有人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你娃不行!
换谁都得和那人拼命!
林宜当然不例外,攥紧拳头,正准备冲上去就被宋晚给拽了回去。
“你冷静点!他就是想激你,别上当了!”
“别拦着我,我要把这个王八蛋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林宜怒气当头,哪里听得进劝,挥着拳头大骂:“应寒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写的话本!你自己也就是个过气的!”
应寒年被戳了软肋,面色难堪:“我们还是有差距的,本少爷至少还是识字的,不像某人,错字满篇,富贵,她错了多少来着?“
躲在角落的富贵弱弱回道:”二百五十个错字!我数的可认真了,不会错的!“
林宜听后更炸了:”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是二百五!“
都说文人相轻,批判话本远远比羞辱作者本身要更为致命!
林宜从小练武,真要动手,宋晚哪里拦得住。
她身形一动,势如劈竹,力道全部集中在掌心,狠狠一拳直冲应寒年的面门砸去。
宋晚和富贵惊得忘了叫喊。
应寒年挺直身子,竟是没有躲,刹那间额前的发丝飞起又落下。
拳头却在离他半寸之处生生顿住。
林宜垂着头,一动未动。
空气仿佛凝固,静谧无声。
末了,她缓缓收回拳头,在唇边轻轻一吹,勾了勾唇角。
四目相对,细碎的光影从树荫的缝隙里抖落,在她眉间化作星辰。
“真以为我会揍你啊,我才不干又赔钱还要蹲大牢的傻事!”
她的目光滚烫,唇角的笑容肆意张扬,声音更像一把钩子,撩得应寒年心头一震。
费尽心思把她骗到这里,不就是想日后羞辱她吗?
很好,那就看谁斗得过谁!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想想,与敌为邻,似乎也很有趣,喻公子!我的好邻居!”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咱们来-日-方-才!“
林宜放下狠话,把钱袋往应寒年身上一砸,拉过身边的宋晚往外走。
走到门口,脚步忽而顿住,转过身来。
富贵以为她变了注意,又要大打出手,硬着头皮把应寒年护在身后。
怎想林宜这个回马枪竟是为了……顺走丢在案上的那根狗骨头!
既然是别人送的,当然要好好“珍藏”才是,这笔账她可记着呢!
等人走远,应寒年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勾唇轻笑。
呵,来日方长! 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