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叶杂谈”每月更新,只要金主给钱,他们便会毫无下限地乱写一通,不过大多记录的都是县上的八卦杂闻,每回标题都夺人眼球,老百姓也不管内容真与否,茶余饭后人手一本,看得不亦乐乎。林宜之前也买过几回,怎想这次竟然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圆月当空,借着几许月光,那书册上的字烫得她眸底蹿起火来。方才一路穿街走巷,她发现十之八九的人都在谈论前几日自己和应寒年的事。还都是不同版本说辞的,有说她故意碰瓷,蹭对方人气的,也有说她被美色迷惑,为真爱献身的!
春雨又落了几日,夜被洗涤得澄净,星子如眸,微光荧荧。
千叶县没有宵禁,戌时方过,热闹的夜市才刚刚开始。
灼灼光影映在湖上,船舫徐徐穿行,悠扬歌声夹着街边酒肆的嘈杂声交织一片。
“三十八线话本写手当街救下过气宫廷话本师,这到底是真爱还是意外!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临街的小吃摊,几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近日的稀奇事。
“这月的“千叶杂谈”你们都看了吗?“
“哪能不看啊,这次的标题劲爆得我食欲大增,每日都能多吃三碗饭!”
“所以是真爱还是意外?”
“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意外啊,妥妥的真爱无疑了!”
……
“哎哟喂!”
几人正说得起劲,一道凄厉的哀嚎划破夜空,议论声戛然而止。
只见不远处的矮墙上跌下一个人来。
那人一袭黑衣裹身,样貌隐在面纱之下,虽然一瘸一拐,却气势汹汹地直逼她们而去。
简直和那话本里头写到的杀手一毛一样。
“你……别乱来啊,大庭广众之下,劫财还是劫色啊?”说话的大妈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人,顿了半晌又道:“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要是长得好看,劫色我也是能考虑看看的。”
“……”身后一众小姐妹满脸惊愕。
黑影一个趔局,差点又栽了个跟头,稳住心神后,拿起桌上的书册,留下一两钱,施展轻功,快速隐没在夜色中。
大妈惊叹:“这背影也太飒了,这哪是飞贼杀手啊,根本就是个大侠ᴊsɢ啊!”
这“千叶杂谈”每月更新,只要金主给钱,他们便会毫无下限地乱写一通,不过大多记录的都是县上的八卦杂闻,每回标题都夺人眼球,老百姓也不管内容真与否,茶余饭后人手一本,看得不亦乐乎。
林宜之前也买过几回,怎想这次竟然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圆月当空,借着几许月光,那书册上的字烫得她眸底蹿起火来。
方才一路穿街走巷,她发现十之八九的人都在谈论前几日自己和应寒年的事。
还都是不同版本说辞的,有说她故意碰瓷,蹭对方人气的,也有说她被美色迷惑,为真爱献身的!
蓄谋已久个腿啊,这分明就是场意外好不好!
屋檐上的瓦砾被拍得哐当作响,林宜把买来的书册捏紧,胡乱地塞入衣袖,翻身进了院落。
前头崴了脚,下地时又踢到角落的瓶罐子,疼得倒抽了口凉气,顿觉自己倒霉透顶。
听到动静,屋门“吱啦”一声开了,紧接着有脚步声渐近,漆黑的四周被道昏黄的烛光照亮。
“好好的大门不走,又爬墙!”宋晚掌了灯,才一靠近便掩鼻退了两步,“你这是掉进猪窝了吗,怎么这么臭!”
“别提了!”林宜摆手,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往屋里走,虽是春日,却依然夜深露重。
门一关,融融暖意袭来,她搓了搓手,脚踩在椅子上解下绑在腿间的兵刃,又摘了腰间的令牌随手丢到桌上,叹了口气。
“若不是生活所迫,这破差事,老娘早就不干了!”
那是块上等紫檀木制成的令牌,正中雕刻了一个“密”字,四角刻着飞鱼纹,雕工精致,实属上品。
“这次又接的什么活,你爹说你这回办差要去几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宋晚倒了杯茶推过去,林宜咕噜两口喝完,愤愤道:“你都不知道我这次有多倒霉,蹲了整整三日,那慕容无敌还是被人给杀了!一百两啊,整整一百两的佣金,就这么没了!”
“慕容无敌,名字听着就不好对付!”
林宜跟着点头:“确实不好对付,这只鸡狡猾的狠!”
宋晚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愕然道:“敢情你忙活三日,竟为了抓只鸡!”
“那可是富贵人家的宝贝爱鸡,是价值一百两的黄金战斗鸡好不好!”
林宜只要一想到自己蹲了三日鸡窝,搞得浑身恶臭就罢了,结果好不容易等到那鸡现身,它竟偷溜到酒楼厨房对厨子投怀送抱,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转念一想对方这些年来接过的奇葩任务,宋晚倒不觉得稀奇了,擦掉唇角的水渍,恢复正色:“上回帮眼盲的富家老太念话本念了大半个月,还有一回给大户少爷抄写学堂作业,这回又给人抓斗鸡,你们密阁的任务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林宜不由一阵心酸,都说这年头,生活所迫,谁还没个副业呢!
尤其是她这个朝廷密探的副业,听着就够牛逼轰轰的,又是令人羡煞的官职。
可又有谁知,如今和平盛世,密探组织早已式微,当下干的不过是帮那些宦官子弟跑腿打杂的琐事。
说起来就是被她爹给坑的,叶闻早年干的便是密探的营生,偏风翎极其推崇世袭制,林宜只能认栽,世袭了密探一职。
好在比起微薄的稿费,委托的佣金还算可观,便也硬着头皮干到了现在。
林宜的辛酸史说出来怕是一册话本都装不下,当即收了情绪,转换话题:“对了,这几日我不在,我爹说你来找过我!“
怕宋晚有什么急事,她衣服都没换,便匆匆赶来了。
宋晚没搭话,神神秘秘地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红木盒子,示意她打开。
林宜面露疑色,打开一看竟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当下就怔住了。
“给你的!”宋晚冲她笑,明眸皓齿,很是好看。
前头才错失一百两,眼下见了银票,林宜竟欣喜不起来。
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向来抠门的宋晚竟然给她银票!
铁公鸡突然行善积德,绝对是要出大事啊!
她的目光十分不舍地从银票上挪开,把箱子推过去,小心试探:“宋晚你是不是贪上什么事了,就算你看隔壁老王再不爽,我也不能接下这委托,干触犯律法的事啊……“
宋晚惊叹对方的脑回路,打断她的话:“不是这事!”
箱子又被推了回来,林宜蹙眉,若不是让她干坏事,那定要同她散伙了呀,这一百两绝对就是分手费了!
思及此,她把箱子抱在怀里,从椅子上惊起,义愤填膺道:”宋晚,我今日就放话在这了,你想分手,绝不可能!“
宋晚冲她眨了两下眼睛,一脸平静,显然无动于衷。
林宜瞬间急了,暗自掐了把大腿,眼角挤出泪花,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扯着宋晚的衣袖大哭:“你这个渣女 ,别想用一百两就把我给打发了!”
眼前人哭的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
宋晚勾起唇角,故意顺着她的话提高价码,诱惑道:“那一千两呢?”
一千两啊!
林宜没出息的双眸放光,竟有些迟疑地磕磕巴巴起来:“那……那我……也要考虑一下!”
“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还要考虑!”宋晚抬手掐她脸上的肉,气呼呼道:“难道不是说就算给我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妥协的吗!“
“呜呜呜,宋晚我错了!”林宜继续装可怜,眼泪鼻涕往对方身上蹭。
宋晚心疼身上这件才穿了一日的裙衫,有些恼了,提高嗓音道:“别哭了,不逗你了,没人和你说要散伙,这次的新话本卖的很好,这钱是分给你的红利!”
一百两?话本的分红!那可比她这些年加起来的都多了!
林宜难以置信,回头见窗外月色正好,排除了自己白日做梦的可能性,又拿了银票眯眼在烛火下反复细看,确定是真的没错!
难不成真是财神爷显灵了!
余光瞥到袖中的书册,方才还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喜悦感骤然消了大半。
她这次新话本无论是题材还是文风都亦如从前,忽然销量大火,着实诡异!
自己写的话本如何,她心里难道没点逼数吗,要火早火了!
联系起这几日发生的事,细细一推敲,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放下银票,开始打量眼前人。
虽是女子,但生意场上的宋晚一贯雷厉风行,手段更是不输男子。
这次怕是为了销量也使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宋晚瞧林宜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心里竟有些发虚,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水。
两人朝夕相处多年对彼此的小习惯熟悉的狠,宋晚这一紧张就爱喝水的毛病,让林宜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的推测。
“宋晚,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没有啊!”
林宜也不同她绕弯子,把那册“千夜杂谈”拍到桌上,目色更冷了些。
头回见她这般严肃,宋晚喉咙发紧,犹豫半晌,终是松了口:“好啦,我承认是我找了千叶杂谈的人写了这篇文章,但这还不是为了咱们书铺着想吗!“
林宜听后却低着头沉默不语,宋晚急了:“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不知道,自上次”意外“之后,好多人因为应寒年对你起了兴趣,跑来书铺买话本,我便想着趁热打铁,找人写了文章,没想到真的有奇效,书铺销量大增,现在好多书粉都在催你更新话本呢!“
默了许久,林宜突然起身,漆黑的眸子里辨不出情绪,径直冲宋晚走去。
以为对方要动手,宋晚退了两步,慌的语调都变了:“我的做法确实欠妥,但小叶子你有话好好说……”
后头的话却在被对方抱住后卡在喉咙里,紧接着后背被人用力地拍了两下,少女爽朗的笑声飘进耳里。
“宋晚你这做法确实可耻,但是实在是妙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应寒年虽说是个过气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白嫖来的大腿我不抱白不抱啊!”
林宜这人向来活得通透,声誉颜面与穷人而言几乎一文不值,管她是意外还是真爱呢,何必要和钱过不去呢。
宋晚看着眼前那个把银票紧揣在怀里,笑得呲牙咧嘴的人儿,摇头叹气。
到底还是低估了某人厚颜无耻的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