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洲满头黑线,给女人卸妆这回事,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挤了几泵卸妆油在掌心,又依照她的话细细往她脸上搓揉。姜眠眠闭起眼睛享受,但贺元洲毫无经验,下手不知轻重,搓她的脸蛋仿佛是揉面团,姜眠眠眼睛糊着睁不开,忍不住抱怨:“你会不会啊?”贺元洲停下手:“不会,第一次。”姜眠眠就笑了下,脸颊边挤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真假的,你不给你以前女朋友卸妆?”“没有。”贺元洲放轻了动作,怕弄疼她,一边不咸不淡地陈述:
贺元洲大为震撼,他怀疑姜眠眠说这话,是不是为了考验他。
所以他断然拒绝了:“当然不行。”
姜眠眠毫不气馁,她仿佛全然忘了就在几分钟前,他们两个几乎就在危险的边缘徘徊,哪一方没收住,今晚就势必会发生点什么,现在悬崖勒马,她那热爱犯贱的癖好就又发作了。
她当然不希望真的有实质性进展,身心都还没准备好,但逗弄贺元洲又实在太有趣了。
贺元洲眉头皱成老太太,神色挣扎又痛苦,还非要义正言辞拒绝她,姜眠眠就沉迷在这种反复纵火又纵不成的快乐里。
但贺元洲没她这么开心,他只觉得郁闷,姜眠眠施施然去卫生间洗漱,他站在门口扶着推门,表情复杂盯着她:“你就真的不怕我干什么?”
姜眠眠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愈发觉得他可爱,她把牙刷伸过去,发号施令:“帮我挤牙膏。”
贺元洲没辙,只能听她的话,挤完牙膏又要帮她拿着水杯,最后姜眠眠干脆手也懒得动,小脸一扬,说道:“你帮我洗脸吧。”
贺元洲满心疲惫,今天属实发生了太多事,一环接一环,白天担惊受怕,晚上紧急逼停,这会又像带孩子。
他非常想拒绝,但姜眠眠眼神巴巴的,潋滟又闪烁,叫他很难说不。贺元洲举手投降,拿过毛巾沾了水,就要往她脸上抹,被姜眠眠急急阻止了。
“我还带着妆呢,先卸妆,卸妆油在我那个包里。”姜眠眠把马桶盖一合,一屁股坐在上面,开始厚着脸皮指挥。
贺元洲满头黑线,给女人卸妆这回事,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挤了几泵卸妆油在掌心,又依照她的话细细往她脸上搓揉。
姜眠眠闭起眼睛享受,但贺元洲毫无经验,下手不知轻重,搓她的脸蛋仿佛是揉面团,姜眠眠眼睛糊着睁不开,忍不住抱怨:“你会不会啊?”
贺元洲停下手:“不会,第一次。”
姜眠眠就笑了下,脸颊边挤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真假的,你不给你以前女朋友卸妆?”
“没有。”
贺元洲放轻了动作,怕弄疼她,一边不咸不淡地陈述:“我不交那种矫情的女朋友。”
姜眠眠神经一跳,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内涵。”
贺元洲紧抿着唇,垂着手不说话。
他视线还流连在她的脸庞上,姜眠眠闭着眼睛,眼睫毛被打湿成一束一束,嘴唇粉嫩柔软,尝起来是甜的,他刚刚试过,现在只过了一小会,就又开始怀念了。
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在她软糯的唇瓣上轻轻地抚过,感受到那抔柔嫩的弹性,正贴在他的指腹。
姜眠眠虽然没睁眼,但凭着敏锐的感觉,还是知道了他在干什么,不禁脸一红,张嘴一口咬上去,结结实实地在贺元洲的手指上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贺元洲没动气,反而觉得有意思,闷闷地笑了两声:“你是狗吗?”
姜眠眠龇牙咧嘴:“小ᴊsɢ心点,别惹我。”
贺元洲就着水帮她洗净了脸上的泡沫,姜眠眠终于把眼睛睁开时,发现贺元洲的五官近在眼前,心跳不免漏了一拍,但他没有看她,而是专注在手上的动作,细细帮她揩去残留的泡沫。
他离得太近,姜眠眠满眼都是浓密的眉,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断嗅到他身上冒出的汗味,当下方寸大乱,下意识躲避。
“别动,没擦干净。”
贺元洲用另一只手制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牢牢固定在那,他一心帮她洗脸,没料到姜眠眠的皮肤在他手下越来越红。贺元洲收了毛巾揶揄她:“你也会紧张,我以为你的脸皮是城墙砌的。”
这回姜眠眠说不过他,狠狠地飞着眼刀。
一晚上折腾,两个人精疲力尽。贺元洲虽觉得两人睡一个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姜眠眠举出一二三四说服了他,转念一想,也确实,他一睡觉就跟尸体没差别,万一有动静也醒不过来。
姜眠眠洗漱好出来进了卧室,贺元洲已经在她床边地板上打好了地铺,小心地窝在里面,她瞥了一眼,见他还好端端穿着T恤和长裤,盖着厚厚的被子。
房间空调制冷不算强,贺元洲又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是在防备谁自不用多说,姜眠眠十分不满,问:“你不热?脱了吧。”
贺元洲迅速卧倒,翻了个身背对着床:“不热,快睡吧。”
姜眠眠没有办法,乖乖爬上了床,啪嗒一下熄了灯。
室内暗下来,卧室里鸦雀无声,姜眠眠仰卧在那,徒劳地瞪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她有点累了,大脑一阵一阵发胀,但毫无睡意,她一条胳膊还疼,只能往一个方向翻,姜眠眠小心地挪动着,被褥和床单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怎么了,不舒服?”贺元洲也没合眼,他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支起上半身朝床上看,语气焦急。
姜眠眠在黑暗中无声地笑起来,她朝床边挪了挪,枕着脑袋:“我睡不着。”
贺元洲松了口气,重新躺下来,他自然也分外清醒,鼻息间总能闻到若有似乎的清香, 从姜眠眠的方向袅袅飘来,搅乱了他的睡眠。
她就是一切混沌嘈杂烦躁和喜悦的源头。
“我们聊聊吧,仔细说起来,我都还不是很了解你。”姜眠眠细声细气,她的声音在潮湿的夜色中仿佛有了实体,总让贺元洲联想起夏日的凉腐,有着剔透的质地。
“聊什么?”他也翻了个身,朝着床的方向,像是和她面对面。
“都可以,聊聊你的工作啊,爱好啊,家里人啊……”
贺元洲有些苦涩:“工作你也知道,没法朝九晚五,谈恋爱谈不好,以后家也没法顾,爱好几乎没有,家里人除了父母只有一个陈熙熙,我妈生我时已经快40岁了,高龄产妇,所以他们两个现在年纪也大了,好在没什么病痛,还能照顾的过来。”
字字句句娓娓道来,平实又疼痛,姜眠眠沉默了,她没料到会听他说这些话,同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比她想象的要认真,他在抓住机会对她坦述,交代可能碰到的障碍。
贺元洲发现她没吱声,心里也不好受。过去他谈恋爱没想到以后,谈了就谈了,分手也很自然,缘分总有耗尽的时候,但不知为何,跟姜眠眠,他就不想走过去的老路。
不要懵懵懂懂的开始,在冲动中将新鲜感燃烧殆尽,他希望能试一试更长久的恋爱,而至于恋爱的尽头在不在理想的地方,他说不好,但又有这个野心。
“你呢,说说你的情况?”贺元洲问,他很少对人直接表达出好奇,问出口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在刺探人的隐私。
好在姜眠眠不计较这些,她清清亮亮的嗓音似有安抚的疗效。
“我嘛,我就更没什么特殊的了,普通的卫生老师,以后估计也没什么升职空间,就在一个岗位干到死了……工资估计连你都比不上,年纪也三十多了,家里偶尔催婚,但催得不严重,父母健在,我身体也很健康,除了现在骨折……”
聊天聊到这个程度,双方多少都有些试探和交底的意思,贺元洲深思熟虑,他觉得姜眠眠各方各面都特别好,人也漂亮,总之特别能入眼。那种漂亮还不是五官上的,更像是一种感觉。感觉对了,那什么都对了。
贺元洲心潮澎湃,那股温热的瘙痒伴随着愉悦,几乎要吞没他的感官神经,他不知道姜眠眠此时此刻是不是和他有一样的感受。
“你……”贺元洲舔了舔嘴唇,试图缓解焦虑:“你对未来的男朋友,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要求?”
问出这句话需要极大的勇气,贺元洲几乎是在恳求了,他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摆在台面上。虽然一开始是姜眠眠先主动,但都到这份上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无动于衷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姜眠眠几乎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没要求,我喜欢就行。”
那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就在他舌根上蓄势待发,差一点就要弹射出仓,被他硬生生忍下来了。贺元洲还有些后怕,他始终记得姜眠眠那句话,她对他尚且只是“有兴趣”,而从兴趣到喜欢,再进阶发酵成爱情,还需要诸多工序。
贺元洲扪心自问,他没有十全的把握,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姜眠眠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贺元洲实在是个很墨迹的人,工作上雷厉风行,给人贴单子手法利落,不带一句废话,但一遇到感情问题就扭扭捏捏拖泥带水。
垫在脑袋下的手臂快被压麻了,她把手伸出来,悬在床沿边。
苍白的藕节似的一段,十指齐葱葱的,指甲的形状很好看,上面还各贴了一弯浅浅的月牙,正挂在贺元洲视线上空。
贺元洲思绪放空,他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她的十指,温润的肌肤擦过他粗粝的指缝,就着窗外时明时灭的光,他看到两个人的手指交错在一起,而下一秒,姜眠眠往前探了探,抓住了他的手。
一黑一白,他们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像是拼图找到了残缺的部分,牢牢地嵌入了。
“你看,像不像钢琴键?”
姜眠眠清脆的笑声如同风铃,跟今晚的月色一起,哗啦啦流进了他干涸多年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