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衣姑娘要去哪里?”看客问道。白蕊衣勾起芍药般艳丽的唇道:“自然是离开义城,回小女的家乡。所以最后这两天,想画的郎君便只管画吧,小女不会再推辞。”此言一出,看客纷纷扼腕叹息。白蕊衣一面转轴拨弦,一面唱起歌来。弦弦掩抑,声声款款。画工旋即摊开画卷作画,目不转睛,笔走龙蛇,不到两刻钟便将一幅少女抚琴像画成,众人观后无不拍掌称赞。一曲唱罢,白蕊衣低眉道:“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唱到这,还请各位看官明日再来捧场。”
月湖畔,屏山翠,风波止,着一袭月白色澜袍的少年执卷而立,清癯身影沐在晨光中。
“潜之。”厚重而温和的嗓音从身后唤他。
唤作潜之的少年闻声回首,清润的面庞之上,一双眉眼修长俊朗,眸中神采宛若晨光温暖清透,闪着璞玉似的莹泽。
“张先生,我读了您的文章,觉得醍醐灌顶。当今之世,庙堂难居,先生一人负重而行,未免太过辛苦,潜之愿随先生,共乘骐骥,道夫先路!”
洪钟般响亮的笑声响彻云霄,似乘白鹤飞天去,又狠狠坠落在记忆的裂谷之中。
裴卿眼角猩红,眼底笼罩起一层浓重的暗色,点点狠厉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冯阅仁一手搭上裴卿的肩,用扇子指了指楼上道:“裴兄,别老在这儿晃悠了,有意思的在上头呢。”
裴卿眸光微转,顺着冯阅仁扇指的方向望去,见二楼拐角处一个身姿柔媚的女子跪坐在案前,轻纱遮面,对着数丈长铺就开的书卷拨弄琵琶,曲调婉转,缠绵多情。一曲作罢,叫好的看客往她案上放几枚铜币。
裴卿半挑着眉:“大理寺是派你来查案的,不是让你来寻欢作乐。”
冯阅仁把头一摇,“看看又无妨,再说这黄鹤楼里里外外我们都逛过一圈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会儿就听听曲儿,权当消遣。”
“蕊衣姑娘,在下倾慕姑娘才情已久,想将姑娘勾弦容姿画入画中,还请姑娘成全!”看客中一个画工踌躇上前道。
白蕊衣盛满柔情的凤眼眼波微转,拨弄了三两下琴弦,朱唇轻启:“好啊。”
语罢,当即又有一书生怯怯tຊ问:“蕊衣姑娘,先前小生也多番请你入画,你都拒绝了,这位兄台一邀你便应下,小生心中不平,敢问姑娘缘故?”
白蕊衣凤眸抬起,玉手轻轻揭开面纱,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映入众人眼帘。深邃动人的眉眼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只微微一挑,便是风情万种不可方物。
冯阅仁一见其容貌,微微失神,手中的扇子竟悄然滑落,好在裴卿眼疾手快,登时接住了折扇,那金贵的突延彩玉才没掷地碎裂。
眼下冯阅仁哪有心顾及折扇,忙追着楼上那道倩影而去,裴卿轻叹一口气,也随着上了楼。
“小女迫于生计,在这黄鹤楼演奏琵琶多年,幸得各位看官赏识,方能在偌大的义城讨口饭吃。如今小女已积攒了些银钱赎身,已和楼主商量好,再过两日便要离开了。”
“蕊衣姑娘要去哪里?”看客问道。
白蕊衣勾起芍药般艳丽的唇道:“自然是离开义城,回小女的家乡。所以最后这两天,想画的郎君便只管画吧,小女不会再推辞。”
此言一出,看客纷纷扼腕叹息。白蕊衣一面转轴拨弦,一面唱起歌来。弦弦掩抑,声声款款。
画工旋即摊开画卷作画,目不转睛,笔走龙蛇,不到两刻钟便将一幅少女抚琴像画成,众人观后无不拍掌称赞。
一曲唱罢,白蕊衣低眉道:“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唱到这,还请各位看官明日再来捧场。”
看客照例留下几个铜钱,纷纷散去。铜币铿锵相撞,清脆作响间,忽然传来银锭压桌的闷声。
白蕊衣闻声抬眼,一双凤眸望着眼前陌生的华衣男子,眼波秋水盈盈。
冯阅仁对上她的视线浅笑道:“蕊衣姑娘如此好歌喉,只赏几个铜板怎么够?”
白蕊衣笑吟吟回他:“小女不过是几个简单的小曲来回唱,糊个口而已,看官们高兴留几个铜板即可。这银锭我受不起,公子还是收回吧。”
冯阅仁还想同她多说几句话,白蕊衣抱着琵琶从他身旁而过,身后留下一阵瑰丽撩人的香气。他沉浸在香气之中,心神轻漾,直至裴卿拍了一下他的肩方才反应过来。
“醒醒,人已经走远了。”裴卿用象牙扇警告似的扣了扣冯阅仁的胸膛,语气中总有些恨铁不成钢。
冯阅仁抱着象牙扇冲到画工面前,“方才那幅画,我买了!”
裴卿循着看客离去的方向,从二楼的窗子望出去,见外头已是夕照满街,若有所思地走到冯阅仁跟前问:“我记得你驾车的那匹马是千里马对么?”
冯阅仁抱着手中的画卷,一脸餍足地笑道:“是啊,怎么了?”
“借我一用。”裴卿留下这句话便径自下楼,匆匆出了黄鹤楼,楼下紧接着传来管家焦灼的声音:“裴公子,这马您骑走了我家公子可怎么回去啊?!”
冯阅仁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从窗子探出头去,只见裴卿已策马远去,那身影在带着些冷意的暮色中顷刻便消失了。
浓云半遮着残阳,暮色懒懒爬上舒雨多日的逍遥山庄,笼上一层炽热到发红的光。柳思月的轿子方一落地,几缕晚风便轻快地卷起轿帘,掠过少女娇俏的面容。
小妍将柳思月搀扶下轿,便瞧见萧云荷手提一壶清酒,笑声朗朗从山庄里走出。
“义母!”柳思月上前牵住萧云荷的手,见她半醉不醒的样子皱起了眉,“你又喝酒了……”
“今天我家小月儿回门,我这个做娘亲的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柳思月无奈地抒了口气,她这个义母最钟情游玩享乐,品鉴美酒,全然对得起“逍遥王”这个称号,惯常就是喝的烂醉,再得罪一帮人,这些年一直没变。
萧云荷晃悠着手中的酒壶,朝她身后望了望,歪着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裴郎呢?”
柳思月和萧云荷对视一眼,怔默良久。萧云荷又把目光转向小妍,小妍支吾开口:“裴大人他……”
小妍话未出口,柳思月便听身后一阵马蹄如雷,半眯着眼循声回望,瞧见刺眼的残阳下一抹青影策马而来。那马跑得极快,四蹄生风,眨眼便到朱门前。来人悬绳勒马,马首连同修长的前蹄腾空中划过一道如风如电的弧度后落地。
柳思月这才看清马背上的男子,一袭西子色澜袍间缀着竹枝节的衣纹,腰间革带将纤弱的身量一束,勒马的手微微贴在袍际的珊瑚青玉上,温润的手背上隐隐可见几根青筋。淡金色的夕照披在他身上,衬得那副相貌愈发文雅,连额上的汗珠都闪着令人心动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