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奏乐的鼓声一顿,表演剑舞的伶人也愣了神。众人皆屏气凝神,柳思月正欲起身,裴卿将她的玉手轻柔一握,示意她别动。萧云荷眼底的寒光闪动,见萧明娥岿然不动,面不改色,终是轻笑一声,高呼道:“恭祝陛下江山无限,千秋万岁!”语罢,萧云荷手腕微转,用剑尖挑起案上的酒杯,痛饮而下。萧明娥勾唇一笑:“逍遥王都给你们做引了,还藏着做什么,出来吧。”柔媚的话音刚落,伶人纷纷执剑而起,向台上的萧明娥奔去。席间众人见状,皆四下逃散。有了方才萧云荷那一闹,左右护卫皆有防范,席间武官亦持刀护驾,刺客群起而不敌。
柳思月下意识看了裴卿一眼,只见裴卿斜睨着冯阅仁,面色阴沉,简直是把“你给老子闭嘴”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她来义城一个多月,见裴卿与人相处向来恭敬温和,礼数周全,就是对着江莲瑶那种跋扈之人也未见他发怒,这冯阅仁究竟跟裴卿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裴卿直接给他一个下不来台?
冯阅仁倒是丝毫不恼,半挑浓眉笑道:“裴大人这就见外了,你我一个在御史台,一个在大理寺司职,抬头不见低头见,算不得兄弟也是朋友了,我关心夫人,便是关心你,仅此而已。”
“哦?知道的以为冯大人是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裴某事事争先的毛病又犯了呢。”
裴卿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手中的折扇一起一伏地送出凉风,翩翩风度引得席间女眷羞怯私语。
“我可没有事事与你争先。”冯阅仁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把象牙折扇。那扇面乌黑深沉,却又缀有金银丝线,金丝若凤,银丝如星,每一节扇骨都镶金戴玉,流苏间还镶着块闪闪发光的突延彩玉,光彩夺目。
争先之心,昭然若揭,柳思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气氛短暂凝滞了几秒,引起满堂哄笑。众人前俯后仰,不可抑制之时,一阵醉意阑珊的大笑声尤为引人注意。
“逍遥王,您不能进去——王爷您……”
来人走路蹒跚,显然醉的不轻,借着酒劲硬是闯进宴席,侍女拦都拦不住,一入席便跪下请罪:“陛下饶命,逍遥王非要列席,小人拦不住她……”
醉醺醺的女子眯缝着眼,懒洋洋道:“本王今日回宫,听说此处有好酒好肉,笙歌燕舞,特来与诸君同乐,我的好妹妹不会不肯吧?”
高台上的萧明娥艳唇勾出一丝浅笑,眼底却毫无笑意,“阿姐回宫,怎么都不提前知会朕一声?今日既是宫宴,也是家宴,阿姐要列席,朕自当欢迎。”
柳思月定居关西后久不见萧云荷,宴席上乍的相逢,喜出望外,一声“义母”便脱口而出了。
萧云荷闻声,惺忪的眼皮微抬,“小月儿,你怎么在这?”
“阿姐游历在外多年,还不知道吧,朕给月儿许了个如意郎君,是左台御史中丞裴卿,掌推事院的,阿姐应当认识。”萧明娥意味深长地挑起眉,笑着向裴卿那边侧身示意。
裴卿从席间起身,向萧云荷作揖道:“下官裴卿,见过逍遥王。”
萧云荷半眯着眼上下打量裴卿,转而向萧明娥:“陛下做的一手好主,裴大人仪表堂堂,确实是个如意郎君,多谢陛下美意。”话到此处略微一顿,又道:“既然今日宫宴满座,本王一时技痒,愿献舞一支,叫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萧云荷说罢抽出腰间的长剑,只身跃入伶人当中,执剑而舞,动作或急或缓,剑光随舞步摇曳甩动,舞姿豪放而曼妙。众人目光随萧云荷而动,每每舞到乐声盈旋、剑意凝刃之时皆拍案叫绝,掌声如雷。
“想不到逍遥王平日醉情山水,不恋宫闱,竟有如此舞技。”冯阅仁执扇凑近柳思月小声道。
“我义母会的可多了!”柳思月一面鼓掌一面笑应,神情间满是骄傲。
满座熙攘笑语间,萧云荷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快光,脚尖轻点石阶,略一用力便飞上高台,刹那间已立在青玉案边,凛凛寒剑抵在萧明娥眉心前。
席间奏乐的鼓声一顿,表演剑舞的伶人也愣了神。众人皆屏气凝神,柳思月正欲起身,裴卿将她的玉手轻柔一握,示意她别动。
萧云荷眼底的寒光闪动,见萧明娥岿然不动,面不改色,终是轻笑一声,高呼道:“恭祝陛下江山无限,千秋万岁!”
语罢,萧云荷手腕微转,用剑尖挑起案上的酒杯,痛饮而下。
萧明娥勾唇一笑:“逍遥王都给你们做引了,还藏着做什么,出来吧。”
柔媚的话音刚落,伶人纷纷执剑而起,向台上的萧明娥奔去。席间众人见状,皆四下逃散。有了方才萧云荷那一闹,左右护卫皆有防范,席间武官亦持刀护驾,刺客群起而不敌。
裴卿见惯了这些场面,非但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还不紧不慢地斟酒微酌。
逃窜的尖叫和哭喊声震耳欲聋,柳思月被裴卿握住的手渗出点点细汗,瞥见眼前的桌子猛然一抖,从桌底探出一双凶狠的眼睛,霎时一抹冰冷的剑光向她刺来。裴卿眸光一沉,旋即翻身向前一脚踩住刺客的手臂,提起刺客落地的长剑猛地插进他胸膛。滚烫的鲜血溅上裴卿清润的脸,顺着脖子缓缓滴落,眼眶中的眸子毫无波澜。他的手死死抵住剑柄,待刺客彻底不再动弹方才将剑拔出,剑刃上鲜红一片,粘稠的血液牵连不断,缓缓坠地。
刺客的兵刃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也结束了这场刺杀闹剧。
台上的萧明娥毫无情绪的眼忽然笑起来,拍手叫道:“好一场宫宴表演,精彩,热闹!不过朕有些累了,这戏台,就劳烦冯卿和裴卿收拾一下吧。”
萧明娥语罢起身,拖着绣满金龙的长袍而去。
萧云荷连忙扔下手中的剑,跑到柳思月身边,抚着她的脸问:“月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郎救了我。”柳思月勾起唇瓣露出令人宽慰的笑容,转头看向裴卿。
裴卿一手负在身后,用剑挑tຊ开刺客的彩陶面具,面具下的人除了五官可见,其他皮肤已溃烂不堪。
冯阅仁俯身查看尸体,连连咋舌道:“脸烂成这样,就算亲娘来了也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
柳思月低眉敛目,思忖间带着深沉的探究:“这些死士行动前先自毁相貌,即使刺杀失败也不会暴露身份,不得不说,来人心思甚是缜密。”
冯阅仁侧眼看她,略带几丝敬佩道:“中丞夫人真是好胆识,一般姑娘家看到杀人滴血早就吓晕了,你倒是一点也不怕。”
柳思月星眸微转:“有裴郎在,我怕什么。”
“是是是,你家裴郎神勇无双。”冯阅仁没趣地别过头去,忽然眉心一皱,拿起刺客腰间的荷包细细端详,“怪事……这刺客手脚粗糙,一看便是习武的粗人,而这荷包虽素,却缎面精美,又绣以梅兰竹菊四君子,这般讲究,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东西……”
冯阅仁掂量了两下,从中倒出两枚铜币,方口四周印着“显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