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要干的，阿珍家的好海鲜也不够。好的海鲜给她俩，剩的零零碎碎，阿珍不好意思换叶知秋的红薯，小声问丈夫：“去阿嫂家？”阿珍的邻居跟阿珍丈夫说过她家也有干货，可以跟军嫂换麦乳精。阿珍丈夫有一瞬间想说去邻居家。又担心被同族长辈骂“肥水外流，脑子有坑。”他跟吴清莲和金小银换了干货和海鲜，夫妻俩就带着几人去同族嫂子家。阿珍同族嫂子见过那盒麦乳精，也听阿珍说过叶师傅人好，她就把珍藏拿出来，用磕磕绊绊的普通话告诉叶知秋，可以补身子。担心叶知秋没听懂，又补一句“生孩子补身子”。
郑老在城里，离得远想关心也没法关心，叶知秋就继续眼前的事：“那怎么办？”
周卫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老赵不一定同意。”
“他不希望李老师有点笑模样？”
周卫光：“她去娘家住几天再回来还笑得出？我担心她异想天开叫老赵把她父母接过来。”
隔壁跟周家一样，三间正房和一间厨房，正房中间是厅堂，两边分别是他们夫妻俩和孩子的卧室。叶知秋问：“接过来住哪儿？凭她父母托关系把她嫁给赵政委，说明老头不糊涂。不可能听闺女的话来给女婿添堵。”
周卫光顺着她的话思考：“也有可能劝李老师知足，好好跟老赵过日子。她父亲有点觉悟的话，也会对李老师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她家现在这样是报应到了。”
叶知秋：“那你同意了？”
周卫光瞥她：“我要是年底再回来呢？”
“还有老孙同志呢。说不定这个时候嫂子正向老孙同志汇报此事。”
叶知秋猜对了。
金小银把俩闺女打发出去，孙副师长帮她添一把火烧水刷锅洗碗，金小银跟他闲聊，聊到周卫光，不可避免说到叶知秋，她就把叶知秋出的主意告诉丈夫。
叶知秋跟李老师吵起来是孙小兰接话惹出来的。叶知秋想给李老师个教训却让金小银出面，算不上“借刀杀人”。
老孙同志考虑的比较多。李老师在家里说三道四被孩子说出来，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这种品行不适合为人师表。
老孙同志希望她回娘家受受教育，以后安安分分教书育人。
“小叶的主意不错。”老孙同志道，“不过她年轻气盛，亲娘继父偏心，应该没教过她为人处世，再遇到类似情况别由着她的性子来。”
金小银笑道：“我心里有数。今天还回部队吗？”
老孙同志这几天一直绷着一根弦，揉着额角说：“在家歇一天。”
“这几天副食厂都有红薯，我去买点红薯？你爱吃红薯饭。”
睡了一觉好多了，老孙同志仍然觉着头疼，不想开口就点了点头。
隔壁，叶知秋见周卫光放下碗就想原地躺下，她把厨房收拾干净就从家里出来——不打扰他休息。无事可做，看到金小银去副食厂，叶知秋跟她一起去。
在一旁玩闹的迷糊大声惊叫：“又买红薯？”
叶知秋被吵得脑壳痛：“你小点声。上次买的半筐吃几个？”
迷糊想起什么，笑得很不好意思，挥着小胖手：“去吧，去吧。”
金小银叮嘱三闺女：“你爸和周团长这几天很累，你们就在门口玩儿。”指着孙朵朵，“不许跟人吵架动手。”
孙小兰：“敢动手我先动她。”
小阿娣脾气上来：“看把你能耐的。”
金小银：“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到副食厂没那么快回来，把你打哭了你只能受着。”
气焰嚣张的小阿娣蔫了。
叶知秋不止买红薯，还买了白菜、豆腐、蒜和鸭蛋。
周卫光醒来躺在床上不想起，听到脚步声不像俩孩子，撑着疲惫的身体起来。到院里看到叶知秋在厨房，“做饭？”
叶知秋：“缸里没水了，我把缸刷干净再打水。”
周卫光应一声就打算出去，又不好意思把这么重的活扔给女同志，犹豫一秒，找叶知秋拿水桶扁担。
前两天下过一场小雨，叶知秋把水桶和扁担都收屋里了。叶知秋拿着扁担拎着水桶从厨房出来，发现他眼底乌青：“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周卫光的手停顿一下，“早醒了。”
“哦，那你去吧。”
家里有俩孩子，周卫光很少有机会同叶知秋独处，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挑着两桶水回来，周卫光看到案板上的白菜眼前发黑，叶知秋往年冬天还没吃够这玩意吗。
北方冬天菜少，而白菜便宜，还可以放许久，城里人没地种白菜就整袋整袋的买，农村人有地就种一片白菜，大雪来临前收上来，一个冬天的菜有了。
自打来到这边周卫光很少再吃到白菜。许久不见，周卫光还是忍不住反胃：“中午做白菜？”
“白菜炖豆腐。”
周卫光顿时后悔心疼她。可他又不想叫叶知秋知道他这么大个还挑食，一脸复杂地出去，继续挑水。
叶知秋忙着洗红薯，也没发现他跟上断头台似的。
红薯和米放锅里，叶知秋用温水泡木耳。干木耳是金小银给的。金小银说木耳除了切成丝当配菜怎么做都不好吃，问叶知秋要不要。叶知秋说给她一点也行，金小银给她一半。
那天吴清莲也在，趁机埋汰金小银，别人送的东西她才不心疼。
金小银反驳她拿钱换的。
叶知秋这才知道暑假金小银领着朵朵回老家，给她娘钱，她娘以为她在荒岛上吃什么都不容易，看在钱的份上给她几斤从山里摘的木耳。
俩孩子容易饿，煮好粥，叶知秋就下油锅煎豆腐。豆腐两面金黄，盛出来备用，叶知秋放点蒜提香，然后下白菜叶和木耳，加水焖煮一会，最后放豆腐。
白菜豆腐木耳做好，叶知秋用小葱炒鸭蛋。炒熟盛出来放煮粥的钢筋锅里温着——叶知秋在钢筋锅里放俩箅子，正好可以放两道菜。接着，叶知秋又在炒锅里加水放笼屉把虾和带鱼蒸了。
吃饭时周卫光和俩孩子都惊到了。俩孩子甚至忍不住惊呼：“好多菜！”
叶知秋对周卫光道：“之前做的馒头吃完了。煮粥的时候我和点面，下午蒸馒头。不过是白面掺杂面的馒头。”
周卫光在部队吃的馒头白面少玉米面多，他吃习惯了没什么：“他俩吃吗？”
俩小孩不知先吃豆腐白菜叶，还是该剥大虾，再尝尝鸡蛋，以至于没听清父母聊什么，听到他爸问“吃吗”，迷糊想也没想就说：“我什么都吃。”
周卫光无奈地拿起一个虾剥掉壳扔他碗里，擦擦手又给他夹蛋。小糊涂见状知道该怎么吃了，鸡蛋和虾就着粥吃下去，再夹点白菜尝尝。
周卫光也不是厌恶白菜，而是厌恶水煮的白菜帮。没有白菜帮，叶知秋做菜时放的油多，周卫光反而喜欢上豆腐炖白菜叶。
最后四个菜和半锅粥被一家四口吃得一干二净。
叶知秋见他们仨胃口好，不由得跟着多吃点，结果吃撑了。
饭后，叶知秋和周卫光一手牵着一个娃，出去转一圈消消食才回来刷锅洗碗。
周卫光所在的部队是常驻部队，可因为靠海也有巡防任务。周卫光请假回家结婚那些天二团三团的兵轮流巡防。现在轮到周卫光了。
周卫光又在家住一天就搬回部队。
迷糊发现案板底下还有很多红薯：“妈妈，爸爸不在家，这么多红薯吃不完咋办？”
“你说咋办？”叶知秋懒得戳破。
迷糊还当自己很聪明，眼珠一转就迫不及待地说：“爷爷说要助人为乐。”
叶知秋白了他一眼。
“妈妈——”迷糊想撒娇，叶知秋打断：“去隔壁问问，你孙家伯母要说去我们就去。”
眨眼间，迷糊回来说孙多余的妈妈要去。
叶知秋怀疑他根本没到孙家，到大门外就回来了。不过这种谎话容易拆穿，聪明的迷糊应该不敢。
叶知秋：“吃过饭我洗好衣服咱们就去。”
渔村，叶知秋几人到阿珍家门外，阿珍从院里小跑出来，看到叶知秋就笑。
吴清莲也来了。
这几天潮大海货多，她想趁机换点好东西给她辛苦的丈夫补补身子。
恐怕嘴闲着生锈，吴清莲见状就叭叭说道：“认识你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你跑出来迎接我们。还是小叶面子大。”
阿珍听懂了又不太懂，但她知道吴清莲刀子嘴豆腐心，不在意地笑笑，扭头招呼金小银。
金小银在这边有些年头听得懂当地话，也可以说几句，她负责问阿珍谁家还有海货。
其实家家户户都有，不需要问阿珍。阿珍不傻，听出金小银叫她做人情，笑着叫三人先进屋。
阿珍的丈夫今天在家，看到叶知秋就给她拿板凳，问迷糊和小糊涂渴不渴。
吴清莲扭过头撇嘴，懒得看男人的嘴脸。
阿珍使唤丈夫把早上赶海得的东西都拿出来。
要搁以前，阿珍不敢自己闲着叫丈夫忙前忙后。
这事还得从多日前说起。
以前军嫂们找阿珍换东西，她公婆和丈夫很高兴tຊ。可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吃完了就忘了金小银和吴清莲一直找阿珍家换东西是因为同情阿珍。
叶知秋给阿珍一盒百货商店才有的麦乳精，她公婆可以跟亲戚显摆，第一次松口说出生不出儿子也没什么的话。老人不在意有没有孙子，阿珍丈夫也就不如以前那么在意。
亲戚邻居羡慕阿珍家，她丈夫脸上有光，没有儿子在村里也能挺直腰板，反过来叮嘱阿珍要对军嫂们客客气气，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好东西。
可是阿珍又有新烦恼。
上次金小银和吴清莲带着米过来，阿珍家暂时不缺粮，就把她们带去同族婶子家。婶子的嘴没个把门的，当天晚上全村都知道军嫂们拿好米换赶海得的小海鲜。
这几日只要阿珍出门就有人暗示阿珍做人得厚道，不能好事一个人全占了。
阿珍等她丈夫拎着东西回来就问跟叶知秋三人谁换。
金小银看一下叶知秋：“她爱人不在家，换两三斤就差不多了。”
阿珍丈夫不敢贪心，实话说叶知秋的红薯太多。
叶知秋：“有没有晒干的？”
金小银和吴清莲表示她俩可以不要晒干的。
可是不要干的，阿珍家的好海鲜也不够。好的海鲜给她俩，剩的零零碎碎，阿珍不好意思换叶知秋的红薯，小声问丈夫：“去阿嫂家？”
阿珍的邻居跟阿珍丈夫说过她家也有干货，可以跟军嫂换麦乳精。阿珍丈夫有一瞬间想说去邻居家。又担心被同族长辈骂“肥水外流，脑子有坑。”他跟吴清莲和金小银换了干货和海鲜，夫妻俩就带着几人去同族嫂子家。
阿珍同族嫂子见过那盒麦乳精，也听阿珍说过叶师傅人好，她就把珍藏拿出来，用磕磕绊绊的普通话告诉叶知秋，可以补身子。担心叶知秋没听懂，又补一句“生孩子补身子”。
以前天天听赵慧兰念叨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这辈子就完整了。厂里的同事也这样认为。叶知秋怕被当成怪物，不敢说她没打算生孩子，笑着道一声谢：“这是什么啊？”
“晒干的鱼泡。”吴清莲说：“这可是好东西。”
叶知秋怀疑这玩意能吃吗。以前杀鱼炖鱼泡，新鲜的都快把叶知秋吃吐了：“这么大的吗？快赶上一斤重的鲤鱼了。”
吴清莲：“海鱼鱼泡。”
“难怪呢。”叶知秋心说无论河鱼还是海鱼还不都是鱼泡，有什么区别不成。“可以放多久？”别人一片好心，又是主动找上门跟人家换东西，叶知秋也不好拒绝。
吴清莲不爱吃这东西，家里没有存货，就问阿珍的嫂子。那女子比划一下，叶知秋不敢相信：“几十年？”
金小银：“她说用报纸包着，经常看一下，有点潮湿就拿出来晾晾，可以放几十年。”
太好了！攒多了就给周卫光他妈寄去。鱼泡有了去处，叶知秋立刻把红薯递过去，用阿珍同族嫂子包鱼泡的报纸重新包好塞给大儿子：“别拿掉了。这可是好东西。”
迷糊点头：“听见啦。”
小糊涂伸手：“妈妈，我帮你拿。”
迷糊瞪一眼弟弟：“路都走不稳拿什么拿？哪哪都有你。”
“我——”
叶知秋伸手捂住小儿子的嘴巴：“消停会儿行吗？”
小糊涂拿掉叶知秋的手，奶里奶气的说：“我听妈妈的话，我是好孩子。”
言下之意哥哥是坏孩子喽。糊涂又想揍弟弟。叶知秋叹气：“周小晨，再说话我把你扔海里喂鱼。”
叶知秋要说不要周小晨，周小晨得吓得哭天抹泪。要说把他扔海里，一听就是吓人的话，周小晨个小屁孩不带怕的。笑嘻嘻说妈妈骗人。
叶知秋扬起巴掌，小孩躲到阿珍身后。
阿珍丈夫见他虎头虎脑很喜人，冲小糊涂招手，要带他去看船。
南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船，叶知秋见阿珍丈夫往那边去，就叫小糊涂跟他过去玩一会儿。
迷糊还没见过船，一听妈妈同意也跑过去。阿珍的小女儿和侄子侄女爱看热闹也跟过去。
阿珍跟金小银小声说她丈夫对她很好。
金小银不好对这个苦命女人说男人见她不止能生孩子，还有别的用处才对她这么好：“那就好。过几年大女儿大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回到家属院，叶知秋把之前找阿珍换的东西和今天得的干鱼泡放饼干盒里。俩孩子看她把糖拿出来就伸手。叶知秋抬手一人一巴掌，俩小子大概知道妈妈可能揍人，先一步躲开，跑到门外，扒着门框看妈妈。
叶知秋拿四个糖：“一人两个，我去收拾那些小海鲜。”
迷糊：“不是一天三个吗？”
“下午还吃不吃？”
迷糊：“可以不吃。”
“你确定？”
迷糊不确定，一脸讨好的说：“我听妈妈的话。”
叶知秋忍不住笑了。
迷糊见状又试探地问：“妈妈，你这么开心，今天可以多吃一个吗？”
“不可以！”叶知秋把他俩揪到院里，”我好像听到朵朵的声音了。找她玩儿去。我收拾海鲜准备做饭。”
小糊涂想趁机表孝心，叶知秋指着他：“你不许说话。否则哥哥打你别怪我不帮你。”
迷糊把糖塞兜里，也不知跟谁学的活动手指：“周小晨，想说什么？过来，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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