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丝竹声响起,数十名女子于宴厅中央翩翩起舞,其间一位穿着橘黄色襦裙的女子正是仿了合欢当日的装束,虽半蒙着面合欢也认得出来,那人正是那位蒙眼捉人未遂的小舞女,今日倒是又换个地方遮遮了,合欢只觉她甚是有趣。还是张良娣提起话茬说:“当日,合孺子的舞妾是看过的,如今这位穿着橘黄色舞衣的美人跳起舞来,乍一看竟还有几分像合孺子呢!”太子闻言道:“不过是衣裳像罢了,她遮着面,哪里看出来像谁不像谁?”一曲舞毕,小舞女正要取下面帘,太子一摆手:“退下领赏吧。”
那只羊脂白玉镯是严格按照合欢手的尺寸挑的,却被张良娣戴得几乎卡在手腕上,倒不是她胖,只是单看手部骨架,她确实不及合欢那样柔软纤细,若是戴适合她尺寸的镯子也是很美的,非要牵强戴进这只小了一指的镯子,看起来就明显不合适了。
这还不是最令人恼火的,太子一眼瞧见了那镯子上后刻的孔雀纹,又看了看她服饰和发饰上的纹样,不受控地想起来合欢说过的话。
说到底让太子此刻感到不痛快的根本原因还是那只漂亮的羊脂白玉镯,那料子原是皇帝赐给他做蟒纹玉佩的,放在库房里一直没想好要怎么雕刻方不辜负,那日听到合欢说的好玉不雕便起了兴致,随即命人将那块玉料做了手镯,甚至在脑海中已经想象过这手镯被合欢戴在手腕上,搭上她的浅紫色广袖襦裙会有多好看,可如今这东西没有放到它相应的位置,还被雕刻了纹路,好好的美感被破坏了,他觉得很是可惜。
虽然张良娣是太子的数年所爱,但经历过先前那些不和谐的事后,二人之间总有几分不可细探的微妙,使太子在情感上对其依赖的同时又难免理智思索她的行为,久而久之总觉得她的温柔和太子妃的温柔是不一样的。
太子妃的温柔带着平和与退让,张良娣的温柔却带着隐秘的压迫,一时之间太子还没想清楚这温柔表象下的不同,只是在合欢的引导和催化下,太子渐渐开始对张良娣产生了一些抗拒,这些抗拒的感觉又会在某个令他回忆起美好往事的瞬间短暂地消失,反反复复,却愈发清晰。
现在的太子就像是在经历戒断反应的失恋者,心里再清楚这个人不值得,也总还会在某个时刻会突然对其心软,故而仅仅是一个瞬间不悦的念头被太子强压了下去,再看向张良娣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许是见太子盯着那只镯子看了许久,张良娣起身向太子敬酒时就借着玩笑顺道提了一嘴:“妾听闻太子妃近日给合欢妹妹送去了不少好东西,昨天一大清早合欢妹妹就捧给了妾一只白玉手镯,玉质果然很细腻,合欢妹妹有心了。” 话里话外无非是暗指太子妃有意拉拢合欢,合欢却转头向她示好,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只镯子吸引了。
合欢起身恭敬道:“良娣误会了,太子妃对妾照顾有加,妾心里感激不尽。妾赠予良娣的手镯是妾厚颜向太子殿下讨来的,妾那日收了良娣的礼物却无以为报,时常惴惴不安,只好向太子殿下求了一只配得上良娣的镯子来回赠良娣,太子殿下好眼力,为良娣挑选的镯子正合良娣手腕,一丝不差。”这番言论有礼有度,既表明了对太子妃的感恩,又说清了送张良娣手镯只是还人情,而“一丝不差”所暗含的嘲讽,想来只有合欢自己清楚了。
合欢得到示意坐下后,太子向她投去了赞赏的眼神,那意思分明是在夸奖她的机智。
张良娣虽挑拨落了空,却也很满意太子为她挑选镯子这件事,她温柔地对太子笑道:“果然是一丝不差,正正好裹在手腕上呢,只是妾总还觉得,这镯子要是能再留一指空隙就更美了。”太子是男人,大概不懂这些吧,她想。
太子缓缓道:“倒不是孤吝啬那点料子,这只镯子最大也就这样了。”
太子妃这时解释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这镯子的料子原是外朝的贡品,父皇见这玉料实在难得,便在殿下生辰当日赐给殿下做玉佩的。殿下爱惜这块好玉,未寻到巧手匠人前一直不舍得拿出来雕刻,现下却做了镯子送给妹妹,可见妹妹在太子殿下的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太子妃言语间难掩艳羡,却不见有一丝嫉色,这番话说得张良娣很是受用。
一旁一向喜欢争风吃醋的赵孺子也tຊ搭上话来:“虽然是合孺子求来的,看的却还是良娣姐姐的面子呢,我等好生羡慕。”
太子不喜欢听这些虚情假意的奉承话,便命道:“开席吧!”
随着丝竹声响起,数十名女子于宴厅中央翩翩起舞,其间一位穿着橘黄色襦裙的女子正是仿了合欢当日的装束,虽半蒙着面合欢也认得出来,那人正是那位蒙眼捉人未遂的小舞女,今日倒是又换个地方遮遮了,合欢只觉她甚是有趣。
还是张良娣提起话茬说:“当日,合孺子的舞妾是看过的,如今这位穿着橘黄色舞衣的美人跳起舞来,乍一看竟还有几分像合孺子呢!”
太子闻言道:“不过是衣裳像罢了,她遮着面,哪里看出来像谁不像谁?”
一曲舞毕,小舞女正要取下面帘,太子一摆手:“退下领赏吧。”
小舞女嘴上答着“是”,却不经意间假装碰掉了面帘,又重新戴上,并抬起眼帘朝太子望了一眼这才退出去。
小插曲过后,很快大家面上又都恢复了高兴的神色,欢欢喜喜用了家宴,便回去筹备要去行宫的事了。
按理来说皇上去行宫避暑,太子是要履行监国责任的,但皇上或许是因为岁数大了的缘故,竟在奸人的挑唆下对一向满意的皇后和太子生出了几分忌惮,因此已有两年不曾让太子监国,而是让宠妃阳夫人的儿子三皇子留宫理事,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也是如此。
且不管宫里到时候的旨意如何,总归是要先准备好,一方面可打消些皇上的疑心,另一方面也是怕临时出行措手不及,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至于去行宫的一应事宜,太子已经安排了太子妃和张良娣一同准备,只叮嘱了一样,今年夏天来得早,暑热异常,女眷皆可同往。
另外,皇后娘娘许会驾临太子府几日,对宫里只说是今年气候异常,恐有不妥,要去皇寺为皇上和百姓祈福,顺道再去太子府上瞧瞧出行事宜,实则是什么打算,那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