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下苦涩,垂下眼帘叩首道:“儿臣遵旨。”八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行宫,太子女眷们全都蔫蔫的,皇上疑心太子,太子受罚,她们谁也提不起精神。这日太子在房内想了很多,从小到大许多画面在脑海中重叠起来,那些美好的和残酷的,全都粘合在了一起,如何也分不出界限来。最让他无措的便是父皇,他要以怎样的感情去面对如今的皇帝陛下呢?那个圣明的,慈爱的,也曾握着他的手教他执笔拉弓的父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只成了别人的父亲了,连同慈父一起消逝的还有皇上对是非的判断和对朝廷的责任,就连父皇看他的眼神也从满溢的骄傲、欣赏,变成了掩藏不
皇上的圣驾在前面行着,太子骑马陪同,皇后不来,后面按尊卑算本应是太子妃排在女眷之首,但太子妃谦让说自己是晚辈,应由庶母们紧随圣驾,于是皇上的后面便是后妃们的马车,再然后才是太子妃、良娣、孺子们的。皇上对太子妃的懂事很满意,自然那位如今颇得圣宠的阳夫人也满意了。
一路上纵然是小心驾着马车,也难免颠颠簸簸,车队刚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张良娣竟已经吐了十几次,张良娣的贴身侍女玉香求傅公公回报了太子,这边阳夫人问明了情况便对太子说道:“殿下去瞧瞧吧,本宫去陪皇上说话。”
见阳夫人上了皇上的马车,他这才腾出功夫调头去看张良娣,太子到时张良娣正在被随行太医诊脉,太医惊喜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良娣,良娣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可有误诊?”
“微臣敢担保,良娣确已有身孕!”
太子大喜,嘱咐良娣的这辆马车可以行慢些,而他也在一旁骑着马哒哒地陪着。
前面的太子妃和后面的孺子们很快也知道了消息,太子妃的情绪十分复杂,她既对张良娣感到艳羡,也为太子有了第一个孩子而高兴,同时又难免为自己失落。后面的孺子们也是各有心思,只是合欢心里很不痛快,太子好不容易对张良娣有了嫌隙,偏这个时候她有了身孕,太子欣喜间难免又要忘了往日的不快,离她复仇成功便又远了一步,更何况这个孩子……倘若没有他,也许前世的张昭仪就没有谋反的资本。
因要顾及张良娣的胎,马车不宜太快,太子及太子府女眷们的车慢慢的也就离皇上的马车远了,不料正在这时有刺客冲了上来,直逼皇上的马车。
“陛下,护驾,护驾!”就在刺客冲上马车的一瞬间,阳夫人挡在了皇上面前大喊着“护驾”,那刺客还未来得及伤到阳夫人就被飞上马车的侍卫一剑毙命了,但阳夫人以身护驾的行为却着实看在了皇上的眼里。
在一阵激烈的厮杀过后,刺客已被侍卫们尽数斩杀。皇上看着负伤的侍卫和满地的尸体,忽然想起太子竟然不在,愤怒地问道:“太子呢?”
此刻太子闻讯正往前面赶去,纵使快马加鞭,当他到的时候激烈的打斗也已经结束了,御前的人已经重新整理好人tຊ员物资准备继续出发。
皇上见姗姗来迟的太子恼怒道:“方才你去了哪里?”
太子道:“儿臣刚才去了后方,儿臣有罪,救驾来迟!”
皇上继续斥责:“身为太子,朕遇刺时你不在朕的身边护驾,倒一心扑在妻妾身上,朕真是养了个有出息的好儿子!”
太子愧疚道:“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儿臣方才听闻良娣有孕,一时欣喜,便到后方看了一眼,不曾想就遇上了这样的事,还请父皇责罚!”
还没有孙子的皇上一听说太子良娣有了身孕,瞬间气消了大半,关心道:“太医去瞧了吗,有几个月了?”
太子答道:“回父皇,正是太医方才诊出来的,将将一个多月的身孕。”
皇上:“着人好生照应吧。”
太子:“是!”
这时皇上又想起刺客的事,对侍卫呵斥道:“为何不留活口?”
侍卫回道:“启禀皇上,刺客都是死士。”
皇上皱眉:“死士?给朕去查。”
侍卫道:“微臣遵命!”
这时一个小太监骑着快马疾驰而来,远远的就开始扬声喊着:“报,宫中急报!”
他尚未等到马站住脚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旋即爬到御驾旁,哆哆嗦嗦禀报道:“陛下,宫中急报,三皇子殿下在宫内遭遇投毒,命悬一线!”
皇上一下子掀开车帘怒吼:“什么?放肆!”
阳夫人闻言大哭:“陛下,是何人容不下陛下,容不下臣妾母子?”语毕便昏了过去。
“太医,太医!”皇上大喊,一双凌厉的目光恶狠狠地盯向太子。
随后太医便开始给阳夫人诊治,那位报信的公公又道:“陛下别担心,幸亏刘太医给三皇子殿下服用了他家传的解毒丸,三皇子现下已经无碍了!”
皇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很是愤怒:“有人胆敢在宫中毒害朕的皇子,给朕去查,务必水落石出!”
“是,奴才遵旨!”
到了晚上,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到了沿途的寺庙歇脚,方丈带着僧人们在寺院门口迎驾,并为众人准备了素斋,由试毒公公和太医们一同检验过,这才呈至各位贵人的面前。
因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皇上心情极差,每每宫人给他呈上御膳茶水都被他掷了出去,皇上都没吃,自然别的也就没人敢吃,用惯了山珍海味的贵人们在车马劳顿又饿了一天后,即便是看着清汤寡水的面条也觉得这味道闻起来香极了。
皇上迟迟未动筷,他看着太子沉思了半晌后终于下了旨:“朕与太子出行,唯皇后与三皇子同在宫中,三皇子在皇后的眼皮底下中毒,乃是皇后的失职,传朕旨意,待阳夫人身体好转后可先行回宫接替皇后管理宫务。另外,阳夫人护驾有功,但其位分已是贵极,便将这功劳赏给三皇子,即日起,三皇子封为贤王,赐亲王府邸。太子护驾不利,到了行宫后,便自行闭门思过吧!”
太子心下苦涩,垂下眼帘叩首道:“儿臣遵旨。”
八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行宫,太子女眷们全都蔫蔫的,皇上疑心太子,太子受罚,她们谁也提不起精神。
这日太子在房内想了很多,从小到大许多画面在脑海中重叠起来,那些美好的和残酷的,全都粘合在了一起,如何也分不出界限来。
最让他无措的便是父皇,他要以怎样的感情去面对如今的皇帝陛下呢?那个圣明的,慈爱的,也曾握着他的手教他执笔拉弓的父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只成了别人的父亲了,连同慈父一起消逝的还有皇上对是非的判断和对朝廷的责任,就连父皇看他的眼神也从满溢的骄傲、欣赏,变成了掩藏不住的怀疑和仇视,这还是那个使他敬佩的父皇吗?
从前时常给他做点心吃的温温柔柔的阳夫人,总是以柔弱的面貌示人,如今却为了她亲生儿子的皇位,不惜设计陷害,躺在床上“控诉”着他弑君的重罪。
至于那个总想着替代他的三皇弟,大概也已经忘了小时候二人总在一处读书玩耍,时常缠着太子哥哥给他修风筝,为太子哥哥和太傅吵架,还说长大后要做太子哥哥小跟班的场景了吧!
他渐渐冷了心,走到这一步他才知道,原来天家真的没有骨肉亲情,有的只是一瞬间的美好,更多的是为了利益而展开的冰冷的权谋。
经此一事他知道,倘若他退了,败了,那么他和皇后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况且他很难想象,阳夫人和三皇子这样的人倘若掌握了皇权,国家的臣民又将历经怎样的灾难?
一夜之间,太子从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忽然长成了稳重清冷的大人,就连合欢再见到太子时都着实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