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员了然地“啊”了一声,随后语气恭敬地说道:“好的,您稍等,老师正在里面上课。”徐令楚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接待员给她倒了杯水。她问:“我能进教室看看吗?”“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请您再稍等一会,这是我们组织的一个课程安排表。”徐令楚接过那张表看了起来,发现了问题,上学期还开设的很多公益课程这学期已经取消了,现在的课程设置很单一。“没记错的话,你是徐老师吧,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南方水系多,城市伴水而生,路总是弯弯绕绕,不似京市平直。
贺景白对申城还不太熟悉,回去路上又一直在想刚刚的事,跟着导航还差点走错。
他来到附近的一个办公区,天气很热,写字楼下全是行色匆匆的各类人,但是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几年在国外也是这样,每天身边都会围绕着很多人,孤独却挥之不去,因为缺少了他真正在意的那位。
【楚楚,我刚出你们学校就迷路了。】
【你不会用导航吗?】
【看不懂,只记得怎么回你学校了。收留一下?】
徐令楚居然答应了,他有些难以想象,重新回到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
到达的时候刚好是一节课的下课时间,学校里很热闹,路上往来嬉笑的同学很容易就让人想起那段年少时光。
但这次贺景白看到这样的景象并没有过多停留怀恋过去,因为此刻有更重要的人在等他。
徐令楚今天应该是没有课,现在还坐在办公室里,维持着前不久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正有学生来找她。
贺景白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那个学生没有待多久就出来了,他刻意等对方走远了才敲门进去。
“楚楚,我原谅你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徐令楚又同意让他来这里,贺景白还是觉得很高兴。
徐令楚终于站起身,把窗关上了,方才还能听见的一点风声瞬间消失,室内变得很安静。
“还忘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视线先落在她说话时轻微开合的嘴唇上,才回到她脸上,感觉有点口渴。
“跟你一样。”
徐令楚靠在办公桌上,手向后撑着桌面,抬头看向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的?”
“这种公开信息不难知道吧。”
徐令楚摇摇头,“确实不难,就是觉得很巧,这么快又遇见了。”
“嗯,是这样的。那我们中午一块吃饭吧。”
“可以,那照片……”
“没关系,我不要了。”
反正本人都已经在他面前了,以后有机会可以拍更多的,贺景白心想tຊ。
正午,天空湛蓝,校园围墙边种的香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青翠,林荫下的两人漫步在陌生的校园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夏秋之交,这是她喜欢的时节,贺景白默默想。
徐令楚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京市已经入秋了吧。”
“嗯?对,差不多,马上都国庆了,是得入秋了。”
感受到他语气不太自然,徐令楚又不再说话了,让他有点懊悔,开始费力地在脑海里搜寻话题。
分别这几年,贺景白其实有太多话想说,可是语言系统好像在此刻已然紊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心跳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手心也出了一点汗。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稍等,我接个电话。”
“贺总,会议改到下午三点举办了,您看什么时候能回来?需要我去接您吗?”
贺景白几乎要把这件事忘了,但这个会又不得不去,烦人得很。
“不用了,我稍后自己会过去。”
见他把电话挂了,徐令楚问:“你是还有事吗?”
贺景白观察着她的表情,说道:“一会儿有个会要开。没关系,不是很重要。”
等餐的过程中,徐令楚盯着中庭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愣神,灯下有人在弹钢琴,琴声悠扬婉转,很有情调。
贺景白则一直看着桌上被她用手指来回蹂躏的吸管包装纸,发出的声音很轻,却被他精准捕捉,好像也在挠动着他的心。
菜上了,徐令楚终于松开手,他不动声色地把包装纸收进了自己手心攥紧片刻,最后放进西装口袋里。
徐令楚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朝对面微微笑了一下,催促道:“快点吃吧,不是还有事情么?”
“嗯。”
贺景白只觉得她的笑晃眼得过分。
饭后,他先把徐令楚送回了学校,到公司的时候离会议开始已经没剩多久了。
回到办公室,徐令楚照例开始检查工作邮箱,有一封来自某社工组织的邮件。
她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打开这个组织的官网比对了一下邮箱地址,确认是之前在京市跟进过的一个项目。
邮件大意是他们目前的资金出现了问题,原来的基金会将从下个月开始停止拨款,请求她帮忙联系一个新的基金会。
要走完一套完整的评估捐助流程,一个月时间很难做到,徐令楚连忙联系了几斤hide项目官员,询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这个组织已经快半年没有通过我们的项目评估考核了,基金会这边最终决定终止拨款。具体原因我不太方便再透露。】
这个组织名叫童寓,是申城一家很大的专门做流动儿童社会工作的私营机构,历史很长,按理来讲不应该有评估不合格的问题,徐令楚觉得有点奇怪,打算星期六自己去实地考察一下。
童寓位于新城区,徐令楚读研的时候也跟着导师来过几次,到申城后又做了一个相关的项目,并不算陌生,很快就找到了路。
接待台只有一个人,见到她来有点不明所以,狐疑地看着她。
徐令楚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把那封邮件找出来给她看了一下。
接待员了然地“啊”了一声,随后语气恭敬地说道:“好的,您稍等,老师正在里面上课。”
徐令楚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接待员给她倒了杯水。
她问:“我能进教室看看吗?”
“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请您再稍等一会,这是我们组织的一个课程安排表。”
徐令楚接过那张表看了起来,发现了问题,上学期还开设的很多公益课程这学期已经取消了,现在的课程设置很单一。
“没记错的话,你是徐老师吧,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负责人终于出来了,见到她有点惊讶。
徐令楚站了起来,解释道:“前几天收到你们的邮件,今天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我差点都忘了,那个给很多认识的人都发了,没想到您会亲自来这。”
她拉着徐令楚坐下,开始讲述具体的情况。
“您应该也看到我们刚才的课表了吧,少了很多,上学期末开始和很多高校的合作都截止了,所以我们现在不仅是缺资金的问题,最主要是缺少志愿者,没法开足够的课程。这些孩子又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只能从外面高价聘请了几个老师。”
“但这不太符合基金会的要求吧?”
“是啊,但是也没办法,一时间招揽不到,小孩又这么多,还有很多费用都是我自己垫付的。”
徐令楚沉默了,这确实是个死循环,没有足够的志愿者,花销只会越来越大,项目很难再运作下去。
“或许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真的?那太好了,实话说,您是目前唯一一个给了回应的人。机构可以关停,但是这些小孩怎么办呢?”
徐令楚有点不太好意思,谦虚道:“我尽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没事,您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现在我们的亏空一时很难补上,我个人出的那份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回去之后,她查找了很多类似的公益案例,希望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然后又给好几个有相关项目基金会发了邮件说明情况。
但它们给出的答复无一例外都是得先派人来进行资格审查,不先解决志愿者的问题审查很难通过。
得到最后一封含糊其辞的邮件时,徐令楚甚至在想要不干脆自己创办个基金会吧,但还是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第二天,徐令楚向学校递交了连夜赶制的项目申请,打算通过实践学分奖励机制招募点学生一起来做这个项目,刚好可以解决志愿者的问题。
学校那边很快就通过了,她随后在自己那门课程群里放出了公告,没过几天就有一大批学生报名了。
徐令楚单独拉了一个群,让助教登记了他们的学号,联系了机构负责人来安排志愿时间,为期一学期。
安排完一切后,她终于舒了口气,这几天她难免后悔过自己答应得太快,还好最终反馈让人很满意。
贺景白这几天为公司的事情去了一趟京市,事情一解决又马不停蹄赶回申城。
到的时候是晚上,申城正在下小雨,快要降温了,车灯把 空中细密透明的雨点照得很清楚。
他复制了一条手机运营商发来的天气短信,给徐令楚发过去,没回。
又发了几遍,直到徐令楚终于回了一个退订。
两人的交集本就少得可怜,还经历了几年的形同陌路,贺景白有时候想找她,都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徐令楚现在对于他来说太未知了,如果她不再需要他,那他还算什么呢?
分别这么久,贺景白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实际上谁都不会在原地踏步,哪怕他对徐令楚的感情只增不减,他们之间也存在着一条不容忽视的鸿沟了。
司机送他到了院门口,下车想给他打伞。
他拒绝了:“不用,太晚了,伞也不用给我,你直接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接我。”
然后贺景白自己下了车,没打伞一路慢悠悠淋到了家里,难以自控地想要就这样生病,只要能够换得和她见面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