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是他自己招进来的,没比他大几岁,能力很强,办事利落,贺景白觉得很满意。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到最后耳边只听得到各种商业吹捧,很没有营养。贺景白的目的已经达成,找了个借口解散了饭局,送走所有人之后,自己又在包厢里坐了一会。手撑在额前,看上去有点疲惫。赵之进来了,出言恭敬地叫了他一声:“贺总。”贺景白没立刻回应,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转头问:“什么事?”“车已经到楼下了,您现在回吗?”
结束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徐令楚下飞机后的第一感受就是只想回家睡觉。
自从去年十二月博士毕业,她就没有再留在京市,不顾徐君的反对去了申城大学任职。
怕和母亲吵起来,徐令楚几乎是一毕业就逃往申城,徐君气得几个月没联系过她,过年时都没给她好脸色,就算到了现在,两人见面她也还是一副没完全消气的样子。
八月末,申城街头的梧桐依旧绿意盎然,暑气未消,徐令楚下了出租之后没走几步路就出了一身汗。
新学期即将开始,作为刚入职的教工,她除了要完成规定的科研量,还承担学院部分的行政事务,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
哪怕时差还没倒好,她就已经坐在了书桌前开始整理这一趟收集到的资料和过往文献。
等把大部分转化成专业术语,徐令楚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凌晨一点了。
登机前贺景白给她的钱包还放在桌上,她再次打开拿出那张相片,夹在了最近看的一本书里,随后把整个钱包塞进了抽屉。
冥冥之中她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打断了,明明这个故事早该在四五年前就划上一个刚刚好的句点,有些遗憾,但对她来讲尚且还能接受。
“去东华巷吧。”
贺景白坐上来接他的那辆车,向司机简单交代了一下目的地,随后侧头看了一路熟悉的街景,很多地方都算得上亲切,唯独却少了她。
贺岐山提前几天就接到消息,一大早就在等着了。贺安居然也来了,他去年再婚,将申城的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管理,自己则回了京市总部。
“回来了,这几年在外面学习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
“那就行,刚回来,还不太习惯吧。”
贺景白还是答得很简短:“还好。”
贺安皱起眉,察觉到了他的敷衍,有点生气,但毕竟仍旧对他心存愧疚,按捺了下去。
“对了,你还没正式见过林阿姨和你弟弟呢,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见一面,他们一直念叨你。”
贺景白莫名地感到厌恶,连忙拒绝道:“客气,不用了。”
他回国之前去了一趟新西兰,知道梁文云现在过得挺好的,只是心底对贺安的厌烦还是有增无减。
贺岐山本来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也睁tຊ开了眼,顺了口气,又闭上了,指责道:“说的什么话,这有什么特意安排见的?我看你们几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贺安有些窘迫地解释道:“您这话说的,一家人见个面吃顿饭而已。”
贺岐山“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贺景白的姑姑李锦这几天也在东华巷住,她是贺岐山的养女,不在京市生活,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事才会回来。
她给贺景白倒了杯水,看到他正在愣神,拍了下他的肩,打趣道:“大帅哥,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贺景白对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随后郑重地对贺岐山说:“爷爷,我想去申城那边。”
贺岐山坐了起身,像是陷入沉思没有回答,贺安却先搭腔:“我看挺好,年轻人就得多锻炼。”
半晌,贺岐山才说了句:“你想去就去吧,我不反对。”
人事交接还需要一段时间,贺景白却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只想立刻去到有徐令楚的地方,在京市还没待两天就去了申城。
申城大学今年较往年招收了很多新的教职工,在学校礼堂里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欢迎仪式。
仪式结束后,以各学院为单位又单独开了小型会议,有人提议去聚个餐。
对于这种场合,徐令楚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初来乍到,考虑到不能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还是答应了。
聚餐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除了几个和她一样刚毕业的青年教师,剩余大都是在其他学校待过评了职称的教授。
徐令楚还没完全适应从学生到老师的转变,面对这些前辈总有一种在学校跟老师交谈的感觉,很不放松。
在被一位前辈敬酒时,她甚至想都没想就一饮而尽,惹得对方也很不好意思地把杯中剩下的喝完。
这几年她的酒量有所提升,虽然还是很差劲,但也不至于这样就喝醉,一顿饭下来只是有点头晕,脸都没红。
刚刚敬她酒的女老师有点不太放心,非要送她回家。
徐令楚推脱着:“不用了,真不用。太麻烦您了,我打个车就行。”
“这有什么麻烦的?让你小姑娘喝了这么多酒一个人回家我才觉得不放心呢。”
她拗不过,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那我去卫生间洗个脸,您稍微等我几分钟。”
“去吧去吧。”
手臂终于被松开,徐令楚晃了晃脑袋试图使自己更清醒一点,往卫生间那边走去。
她用手心接了把水,拍了拍脸,额前的发丝也有些湿了。昏黄的灯光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
贺景白和公司的高层打了个照面,想要组个饭局。
他对这一带还不太熟悉,好在身边的助理赵之是申城本地人,提前帮他预订了酒楼,还贴心地附上了所有高层的资料。
赵之是他自己招进来的,没比他大几岁,能力很强,办事利落,贺景白觉得很满意。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到最后耳边只听得到各种商业吹捧,很没有营养。
贺景白的目的已经达成,找了个借口解散了饭局,送走所有人之后,自己又在包厢里坐了一会。
手撑在额前,看上去有点疲惫。
赵之进来了,出言恭敬地叫了他一声:“贺总。”
贺景白没立刻回应,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转头问:“什么事?”
“车已经到楼下了,您现在回吗?”
他点点头,站了起来。陌生的环境下,意识分外清明。
徐令楚洗完脸出来收到了那位女老师的消息:【我们在楼下大厅。】
她不好意思让人家等太久,走得急切,脑袋晕乎乎的,低着头没看到电梯门开后走出来的那几个人,差点撞了上去。
小声道了句“对不起”后,她连忙进了快要关门的那部电梯。
那几个人聊得很起劲,并没有因为她的冒失而被打断,也没有理会她的抱歉。
贺景白和赵之并肩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在她即将进电梯的时候看到了个模糊的身影,半边脸被长发遮挡着。
他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失态地追了上去,电梯门早已经合上了,他被迫停在原地,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赵之追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
贺景白摇摇头,“给我找点醒酒药吧,麻烦你了。”
他住在江湾区的一套独栋别墅里,赵之其实挺奇怪他为什么要住在那,不是申城最顶尖的住所,还有点偏,离公司也不算近。
除了比较符合他唯一提的那个要求,离申城大学近一点。
下了车,赵之想搀扶他进门,贺景白摆摆手,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醒酒药我给您放这了,您记得吃。”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贺景白终于有了点反应,一直挺着的背松懈了下来,头往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睡得迷迷糊糊,他好像又被开门的动静弄醒了。
徐令楚站在门边换鞋,长发垂下遮挡住了侧脸,看不真切,但贺景白觉得那就是她,害怕惊扰她,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着。
终于,她直起身,笑意盈盈地看向他,问:“贺景白,你怎么在这?”
贺景白被这晃眼的笑容弄愣了,呆呆地上前了几步。
“真的是你,楚楚。”
徐令楚还是在那站着没动,贺景白觉得有点蹊跷但不敢怀疑,上前想要抱住她。
梦醒了,在两人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
贺景白睁开眼,疲惫地揉了下眉心,难掩失落。
几年来,他梦见过徐令楚很多次,甚至上个月真正见到的那次他都怀疑过是不是梦。
有时候他会梦见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很幸福,但是醒来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更多时候他梦见徐令楚跟他冷战分手的画面,梦见徐令楚对他说了更刺痛人的话,即使知道是假的,他也会难受很久。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偷偷飞回国,不告诉任何人,只为了能远远地看她一眼,更甚至觉得只要离她近了一点就满足。
他抿了下唇,把茶几上的醒酒药吃了,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就是一张京市飞往申城的机票,只对徐令楚可见。
发完之后,他又没忍住点开了朋友圈那张被隐藏起来的合照,怀念了一会儿。
等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人点赞。
徐令楚没有给别人点赞的习惯吧,一直都是这样,他默默安慰自己,手却点进了李珩的朋友圈。
李珩本科毕业就直接进体制内了,这几年过得很低调,只有一条几个月前的朋友圈还可见。
贺景白点了进去,发现徐令楚不仅给他点赞了还评论过,心里就开始酸得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