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掰开他口腔，看了一眼，猜到，估计是溺水了。她没多做计较。动作有些狠，手捏开他下巴，俯身……渡气……一连着做了好几次人工呼吸……她才安下心来。整个人如一摊烂泥一样，躺在地上。这真的是二十年来，洛大小姐第一次这么狼狈。足足几分钟时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喘息……和吐水声。他醒了。洛漪没力气起来，侧过身子看他。声音带着被海水淹没的哑意。但却格外撩人。“沈清灼，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沈清灼没说话，只是扭头扫她一眼，眸色很淡。
如午后平静的湖面，清澈见底。丝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似乎并不在意。
洛漪冷白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骗你 车真的坏了。”
“那会怎样？”他开口。
“会怎样？一起死呗，你可以看一下底下的悬崖，掉下去，我们都要死了。一丝活的机会都没有。”
他冷淡的嗯了一声。神色自若。
“你不怕？”洛漪尽量控制方向，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越攢越紧。明显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见。
“怕。”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很轻，似可以直接被风吹散。
洛漪扬唇笑笑。“别怕 ，有我陪着你。能跟我一起死，你赚大发了。”
她一向不会安慰人，无论什么时候。
少年没接话，透着青筋的手垂在两侧，扭头看着外面，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如魔鬼嘶吼般恐怖。
他闭上眼睛，莫名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离死亡只差一点点距离的感觉。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可以体会到自己短暂又快速的心跳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真的活着。
他这条命还属于自己。
但……现在他还不能死……他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安全带的按钮……像是在筹备什么。
雅黑挺直的睫毛垂下来，颤了颤 。忍不住扬起唇角。
那位大小姐估计还不知道，现在死的只会是她……给予他诸多不堪与耻辱的她。
今天的事 他有把握做到滴水不漏。只要他想……谁都查不到他身上。
洛漪高跟鞋还踩在油门上，巨大的狂风早已将她随意捆绑的发丝吹乱……吹的到处都是……
她整个人此刻越发显得魅惑，又瑰焰……如一束燃着火的高傲玫瑰。
少年侧眸看她一眼 似是想看看她离死亡只有一步的模样 。
但这情况明显出乎他的意料，但又格外符合她 。。
她永远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一向高傲 肆意。不计后果。
沈清灼皱眉，下意识整个人往椅子上靠了靠。
整个空气里似都是她的发香……在狭小的空气里透出一股别样的暧昧。
洛漪目光也骤变下来，由之前的漫不经心转变为全神贯注，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前方。
这是她难得第一次郑重跟他说话。
“沈清灼，等会，你要是能跳车的话，就跳吧！”
她顿了两秒。继续开口，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想了想，不是每个人都配跟我死在一起。”
沈清灼握住安全带的手指微蜷 。随即勾唇讽刺。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也不是很想跟你死在一起。”
洛漪没去理已经剐蹭到嘴角的长发 ，如今这情况，就算大小姐再爱美，也要分清场合。
她侧眸扫他一眼。
“沈清灼 帮我个忙？”
他冷笑，果然是大小姐，连求人都是不一样的姿态。
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什么忙？”他难得好心回了一句。扭过头去。
“帮我把头发弄过去，都挡住视线了，我手不方便。”
他目光来到女孩脸上，那张美艳妩媚的脸如今已经被遮到几乎看不清楚，堪堪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难得心情不错，毕竟要见到大小姐这么狼狈的时候， 属实不易。
他没动作，只是安静看着。
嘴唇上扬起微小的弧度。
他揉了揉心口的位置，不可否认，他现在心情相当不错。
他喜欢看别人的狼狈与不堪，喜欢看高傲的人从高高的神塔上坠下的无助。
他眼眸含笑，仍盯着她没有动作。
他一直知道他自己不是正常人…他人或许会因为简单的事开心……但他从小开心的事便极好，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会体会到……心脏的颤意 。
那种报复的快感……他最喜欢了。
“快点。”她催促道。
他顿了几秒，微微抬起手，朝女孩那张脸碰去……手指撩起几束发丝，动作很轻……
别到洛漪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耳朵。
他一下一下……耐心十足……
洛漪这急性子可受不了。
侧眸瞪他一眼。
这人是把她当宠物了吧！
“你能不能快点，你这人真的是做什么都慢，你上辈子是蜗牛吧？”
或许连洛漪都没注意到，在他面前，她脾气似乎格外放肆。
沈清灼当做没听到，手上动作不停，将她脸上最后一束发丝弄到后面，才收回手。
坐直身子 。
“好了。”
洛漪原本还想着继续骂他几句，但视线突然扫到后视镜。
一辆拉风的布加迪，正以超快的速度往前超。
洛漪皱了皱眉 ，心情越发不佳，之前为了控制方向，下意识减慢了速度 。
竟差点被人超了……
她眯了眯眼，一脚踩在油门上，又将车速提上来。
连沈清灼都惊住了。
目光朝前看去，已经快到终点了，但终点前面就是悬崖，如果到时候控制不住速度，是真的要死了。
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女孩那双阴寒的眸。
疯子，跟他一样。
他几根手指放在一起，没忍住捻了捻，随即又松开，突然开口问。似是困惑“为什么突然加速。”
洛漪再次用力，将油门踩到底。
声音传到很远。
“我可以死， 但不会输。”尤其是在她最喜欢的领域。
这是妈妈告诉她的 。
他顿住，足足怔了两秒。才回神。薄唇轻启。
“放心吧，会死的 ”。
洛漪“……。”
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刚刚整好的发丝 ，又被吹乱。
几束乌黑发丝被吹到窗外。
飘声呼呼作响。
似她这个人一样，无论如何都抓不到手里。
不管是谁。
身后的布加迪也越赶越急，最关键的是他技术不错 而且胆子极大。
在本就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敢将速度加到这么大。
是个人物。
“沈清灼。”她唤了一声。“等会你找好时间跳车，你这么聪明，这点小事应该可以做好吧！”
“那你呢？”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这句话已经问出来了 。
“我啊 ”她笑笑。“当然是去死了。”
——下一秒 车子直接以惊人的速度越过终点红线。然后直接冲下悬崖——
她扬唇笑笑。又迅速扫了一眼前面距离悬崖的路程……
朝旁边的人开口。“快，跳车。”
他没动，不知是被她嘴角的笑意吸引了，还是被她那股不怕死的劲头吓到了。
“快点，别让我生气。”洛漪看着他没动作，一时就被惹恼了。
“吓到了，不敢动。”
洛漪“……。”
终点的人群已经明显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明眼人都知道这情况明显不对 。
“车子坏了。”不知谁大叫一声 。
周围人群开始躁动。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怕那辆失去方向的车伤及无辜。
洛漪看了一眼躁动不安的人群 ，眉头皱的更深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她不停扭动方向盘，怕撞到行人。
“你快点。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洛漪又催了一遍。
他嗓音很淡“嗯 ，听不懂，毕竟大小姐之前说过，在你这里我不算人 ”。
洛漪“……。”
“那就一起死吧！”这是他意识模糊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就是海水蔓延口腔与鼻腔的窒息感 。
“有人坠海了。”
“快叫救护车。”
——
随着“通”一声。车子掉海了。
洛漪迅速调整呼吸。
解开安全带，顺利从车里脱身。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
她会赢，同样也不会死。这两样，她哪一个都不会放弃。
她屏住呼吸，发丝被海水吹散，裙角飞扬……如一个坠入深海的美人鱼……又像给人救赎的天使……
这是他陷入昏迷之前……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沈清灼一早手就扣在安全带上，坠海之前，他就解开了禁锢。
但……没想到……脚突然被一株藤蔓缠住，动不了。
他费力睁开眼眸，看着她越游越远。
果然，老天有时候确实很公平 ，这场报复，最后死的人只会是他……
他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这满是恨意到世界彻底与自己脱离关系了。
任由自己坠入深海……
洛漪解开安全带之后，费力推开车门，车门被水淹没，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出去……在车子里的时候，她就知道沈清灼不在车里了。
估计是逃生去了。
这点洛漪挺满意的。还不算太傻。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没指望他会来救她。
她快速朝海面游去……她的憋气已经到极限了……虽然她专门练习过这个……但比起专业如人士，此刻五分钟已算极限了。
眼睛已经被海水冲的睁不开，嘴里，咽喉里，处处不舒服……
她重新睁开眼睛，准备朝海面游去……突然视线被深海里极具下坠的人影吸引住……
这一身白色的衣服，不是他，还能是谁？
洛漪忍住狂躁的心情。
暗骂了一句。
这人不会游泳 ，逞什么强？
还要跟她一起死。
看着他不断下坠的身影，洛漪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一刻她想到了妈妈，妈妈就是在她面前一点点流逝掉生命。
而且，他本可以不用来……既然来了，她就有责任。。
她捏了捏鼻子，又猛吸了一口气，朝他游去……
她来到他身边，他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陷入昏迷中。
她托着他的腰……用力想往水面拽……
拖不动……眸子一眯，看到了他脚上缠绕的绿藤蔓。
她想叫他，但在海里她不敢开口，如果开口，下一秒海水就会灌满她整个口腔……估计能呛死她。
她挣扎……用力…撕扯……
她感觉自己呼吸已经越来越薄弱了 。一点……一点……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洛漪感觉自己手心都磨出血迹，有些疼。
洛大小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最后一点，……终于解开了。
她托着他的腰……硬生生扯上去了。
……两人漂浮在海面上……直到呼吸灌入口腔……洛漪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沈清灼趴在她肩上，还是没反应……
洛漪不敢耽误。托着他往岸边走……直到将他整个人放到岸边，她才松过一口气。
裙子湿答答贴在身上，格外不舒服……她本就优越的身材此刻更加动人心魄。
她没管 ，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依然闭着眼睛的少年。
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没反应。
她手指掰开他口腔 ，看了一眼，猜到，估计是溺水了。
她没多做计较。动作有些狠，手捏开他下巴，俯身……渡气……
一连着做了好几次人工呼吸……她才安下心来。
整个人如一摊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
这真的是二十年来，洛大小姐第一次这么狼狈。
足足几分钟时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喘息……和吐水声。
他醒了。
洛漪没力气起来 ，侧过身子看他 。
声音带着被海水淹没的哑意。但却格外撩人。“沈清灼，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他足足缓了好几秒，又接连吐出好几口水。
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胸腔上扶了扶。
那颗已经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又活过来了。他还活着。
是她救了他。
他侧眸，没说感激。而是反问 。
声音带着困惑不解“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洛漪躺在沙滩上，沙粒隔着皮肤并不是很舒服。她仰头看着天。·
天空很干净，一碧如洗，周围树木的树叶被风吹得轻晃，阳光破碎，蝉声隐匿，干净又纯粹。几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
她声音很轻。小到沈清灼差一点就听不到。
她说。“这么好的天，不应该有人离开。”
沈清灼没说话，感受着胸膛里那颗心脏，他还跳着，有规律有节奏的跳着 。
但却比平时稍快了些 。
那抹痕迹又钻进他脑海中。昏迷间模糊不清的意识……
那个不顾一切游上来的人是她。
他讽刺笑笑 ，随即也躺到沙滩上。双手枕在头下面。闭上眼睛，感受着暖阳照拂的温柔触感。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救他。还是他想弄死的人。
老天属实会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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