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不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没有了,那对她来说不是更伤心?更何况现在它不说话了,换一只咱们重新教它说话不就齐了?就说抑郁症也治好了。”蓝晴说。蓝爸有些犹豫:“再说了,肯定找不到完全一样的吧。”“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有办法。”蓝晴随后让老石四处打听找了一只年龄体型差不多的亚马孙鹦鹉,因为年纪大了,价格被蓝爸硬生生地砍到了1500元,不过毛色有些差异。这倒不难,蓝晴当年高考的时候曾经走艺术生,学过一段时间美术。
蓝爸说的老地方其实是老城区的向阳街,这里二十年前最是热闹,吃的玩的穿的用的样样俱全。
那个时候,正儿八经的大商场太远,来向阳街溜一圈什么都能买了。
蓝晴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街头和街尾,因为卖糖葫芦的总是在街头,街尾是花鸟市场。
蓝晴的第一条小狗,就是爸爸带她在街尾选中的。
此刻,席琳迪翁已经蓝爸被带进了一间花鸟店,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而且这个店还给刘姥姥提供相亲服务,媒人就是木俪。
木俪也很敬业,抱着席琳迪翁在这里转悠了半天,一本正经地介绍起不同品种鹦鹉的样貌、特长、性格、寿命,最重要的还有一点,搭窝的能力强不强,当代社会有个房子是如此的重要。
为此木俪特地找了不少资料,从内在到外在,各方面条件一样不落。
席琳迪翁十分配合,伸着脖子转着眼珠滴溜溜地看,各类鹦鹉界的靓男靓女简直眼花缭乱。
不过一会,席琳迪翁的眼睛黏在了一个方向,突然响亮地鸣叫了一声。
这才叫一鸣惊人。
“叫了!”大家异口同声,吓得老板一哆嗦。
原来那个方向正有一只同样的亚马逊鹦鹉,不过看样子年轻很多,羽毛抖擞鲜亮,在灯光下尤显美丽。
“老石,借你那个鹦鹉一用。”蓝昆对老板说。
“你要做啥。”老板不明所以。
“你还不放心我?”蓝昆说。
蓝昆是老板的御用宠物医生,开口了老石自然不好拒绝。随后蓝昆把那只鹦鹉哥从笼子里拿出来,交给了木俪。
木俪把席琳迪翁和那只亚马孙鹦鹉,一起放在了假树枝上。
“这就叫鸟类宠物社交疗愈法。”木俪说。
“鸟类宠物社交疗愈法,哪本书上写的,我回头看一看。”蓝昆疑惑地问。
“我刚起的名字。”木俪点开音箱播放起《My hart will go on》。
音乐,灯光,恰好外面街上新开电影院正在重映《泰塔尼克号》,墙上的海报滚动放映着,氛围全齐。
连理枝上,就看这两个比翼鸟怎么表现了。
“女孩子也可以主动一些,别怂。”蓝昆在一tຊ旁打气。
“你别当电灯泡。”蓝晴看老爸有点老没正形。
鹦鹉哥主动地蹭着席琳迪翁的羽毛,一直试图讨好。席琳迪翁果然开始亲近了,尝试着慢慢靠近,开始回应,也蹭了蹭鹦鹉哥的羽毛。
蓝晴夸奖木俪说:“有戏,有戏,还是你行。”
话音刚落,席琳迪翁好像听懂了蓝晴的话,偏偏要拧着来,这时又停下了,眼神茫然无措,任凭鹦鹉哥怎么撩,好像对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鹦鹉哥丝毫不感兴趣了。
大家大失所望,木俪干脆解开了席琳迪翁的链子。
可是席琳迪翁依然没有回应,也不叫,只是呆呆地看了一会墙上的海报。
老板老石见了说:“老蓝,你要是想配种,孵出来了得给我一只。”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之时,只见席琳迪翁拍拍翅膀,突然飞了出去。
“坏了。”蓝晴冲了出去,席琳迪翁早已在空中盘旋了。
这下还得了,三个人连忙追着鹦鹉飞去。
“露丝,你要跑到哪里去?”张阿妹冲着天上喊起来。
“露丝?它不是叫席琳迪翁吗?”蓝晴说。
“露丝是小名。”蓝爸说。
大家一路追出了向阳街,累得气喘吁吁,纷纷腿一软蹲在了街边,露丝早就消失在视野之外了。
这时大家久久不见张阿妹起身,以为张阿妹累坏了没想到张阿妹的肩膀抽搐了起来。
蓝爸认识张阿妹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满面春风笑嘻嘻的,今天看来是伤了她的软肋了。
“都是我的责任,我一定帮你找回来。”蓝爸有些愧疚,他看病很少出岔子。
张姐没有回应,不停地抽泣着,两人不敢打扰。
“我和老爸一定找回来,鹦鹉认得路,一定有办法把她引回来。”蓝晴过会又说。
“不用了。”张阿妹慢慢地起身,眼眶鼻头还是红红的,她一向是气质不输女明星的,现在头发都跑乱了。
“让你们看笑话了。”张阿妹擦了擦眼泪,捋了捋头发,又说:“算了,别找了,她也跟了我太久了,大概是不想跟着我了。”
张阿妹说完就往回走。
“这是往哪走?”蓝晴说。
“我想一个人散散心,你们先回去吧。”
张阿妹的身影此时都不像平常那般傲气了,大家这次是知道,彻底玩砸了。
木俪的头又低下了,满怀愧疚地说:“其实还是都怪我,我不该把链子解开,还出什么馊主意,社交疗愈法什么的,也没有用。”
蓝晴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了木俪的肩膀:“不怪你,不要自责,我们一起承担。”
“我有办法,一定能找回来。”木俪的语气很坚决。
“你有什么办法?”蓝晴问。
“你不用管了,我一定能找回来。”木俪说时就一个人去找鹦鹉了,任蓝晴怎么劝都没用,气得蓝晴不禁感慨,这孩子是个真犟种。
“找不回来可怎么办啊!”蓝爸幽幽地叹了口气。
“找确实是不好找了,我有个办法。”蓝晴突然眼神一闪,自以为机灵的笑了。
“你的办法,就是想换一个别的?那不行,换了就不是那个露丝了,宠物是有灵性的。”
蓝爸被蓝晴拉到了宠物店门口停下了脚步,死活不再进去。
“那要是找不回来呢?”蓝晴问。
蓝爸长叹一口气,也无言以对。
“如果找不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没有了,那对她来说不是更伤心?更何况现在它不说话了,换一只咱们重新教它说话不就齐了?就说抑郁症也治好了。”蓝晴说。
蓝爸有些犹豫:“再说了,肯定找不到完全一样的吧。”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有办法。”
蓝晴随后让老石四处打听找了一只年龄体型差不多的亚马孙鹦鹉,因为年纪大了,价格被蓝爸硬生生地砍到了1500元,不过毛色有些差异。
这倒不难,蓝晴当年高考的时候曾经走艺术生,学过一段时间美术。
画得不行,调色一流。
她负责调色染色,蓝爸负责教它说话唱歌。
好在这只鹦鹉也不笨,不到一天功夫,鹦鹉已经学会了那首《My hart will go on》和几句问候语。
蓝晴心里这才踏实下来,不过心里却难免有些好奇。
“我总觉得,之前就见过张阿妹。”蓝晴问。
“你肯定见过,她是你们学校的音乐老师。”蓝爸说。
“哈?对对,教了两年辞职了是不是?”蓝晴问。
“对,就是她,还是因为感情那点事,后来也一直没有结婚。”蓝爸叹了口气。
张阿妹年轻的时候很美,她的名字也不叫张阿妹,叫张小小,周阿妹是当时男青年叫起来的,来自一首叫《阿妹》的歌。
追她的人很多,没一个求得她的欢心。
青城市临海,港口发达,那些年率先迎来了外资企业。
那一年,她和外资企业的一个德国人相爱了,其他的年轻人真酸。
张阿妹的爸妈气疯了:就是不能和德国鬼子在一起。
那个时候关于外国人的传言和偏见很多,很随便,出轨好像是家常便饭,人人手里都有枪,好像随时都能崩了谁。
张阿妹的妈说:“你看看那电影里演的,外国人见面就啃,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当年德国人占了这个城市几十年,在人们心里,这些“德国鬼子”从来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后来张阿妹一不小心怀孕了,这下可是气坏了她爸妈。
张阿妹的妈妈又说:“我跟你说了不听,你个死妮子也是活该,看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他们外国把这种事情看得就很随便。”
软禁!不让来往。
两人这才断了。
后来孩子也流产了,有人说是爹妈给她下药打掉的。
第二年,那个德国人被调回国了。
之后张阿妹还去德国找过那个人,可是没有找到。
张阿妹后来也谈过几个对象,有一个在她三十五岁那年结婚了,只是没过两年也分开了,也没有孩子。
蓝爸说完叹了一口气,又说:“后来看她悄悄跟鹦鹉读信,让我听见了,那个德国人回去之后每年都会给她来信。”
“渣男,既然分开了,为什么还要年年写信。”蓝晴很气。
蓝爸摇了摇头说:哎,谁让张阿妹当年也是青城邓丽君啊。
“咦,你不会也是那些仰慕者的一员吧。”蓝晴打趣说。
“瞎扯,没有的事,那个时候我都成家了,你刚生下来,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喽。”蓝爸说。
蓝晴听了心里一丝暖意,又说:“咦,那我妈呢?”
蓝爸笑嘻嘻地说:“心思都在你俩身上。”
蓝晴撇了撇嘴,没有回应。
另一边,木俪正在默默地使劲寻找。
鹦鹉是很聪明的鸟,不怕人,而且从来认得回家的路。
这次席琳迪翁的离家出走,必然有必要的理由。
三公里内,木俪贴遍了寻鸟启示,边贴边大喊着席琳迪翁的名字。
可是依然一无所获,木俪回到诊所后已经累瘫了,这时发现了桌上的鹦鹉突然一个激灵。
“它是什么飞回来的?”
“你猜。”蓝晴很高兴她的作品瞒过了木俪。不过很快木俪就发现端倪,识破了这只鹦鹉的庐山真面目,木俪比蓝昆还要古板。
“这不是欺骗?不行。”木俪说。
蓝晴又说:“你忘记我跟你说的了?善意的谎言?”
木俪脑子这个时候仿佛又在飞快运转,又说:“善意的谎言,那不还是谎言?”
蓝晴又说:那就这样,你不用说话,不说话就不代表你说谎了,其他的事情由我们来说,好吧。
木俪只好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
“明天吧。”蓝晴说。
“还有时间,万一找到了呢?”木俪撒丫子又跑了出去,溜去找鹦鹉了。
第二天,木俪像消失了一般。
不等木俪回来,蓝晴带着假冒的露丝来到了张阿妹家里。
张阿妹的家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独栋,这是那个德国人临走前留给她的。
据那个德国人说,这个房子是他的爷爷当年在青城时住的,所以他来到中国以后就买了回来。
听蓝爸说起这个,蓝晴突然觉得那个德国男人好像还有点靠谱。
“对嘛,这也是应该的,就像鸟一样,你要求偶,起码得给人家搭个巢嘛。”蓝爸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让蓝爸说出来好像真别扭。
刚到这里两个人就愣了,有些荒凉。
院子里堆着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除了钟表装饰还有一些电影海报油画等等,《泰塔尼克号》《邦妮和克莱德》,显然是前段时间被取下来的,上面被雨打湿的痕迹还未干透。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阿妹要搬家了。
客厅里的四面墙已经光溜溜了,陈阿妹看到假冒露丝的时候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们,我想了想,既然她自己飞走了,或许也就是命,该放了她,你们回头还是把它放了吧,我也应该放手了。”
蓝晴和蓝爸都没有料到张阿妹tຊ会是这般反应。
“真的,没关系的,它的年纪也大了,不应该一直陪着我,停滞不前。”张阿妹又说。
蓝爸一脸懵,总觉得今天的张阿妹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蓝晴打量着一丝不挂的墙面和客厅里的鹦鹉书架,突然皱了皱眉,她好像想到了一点不对。
“你教过我们一首歌,还记得吗?”蓝晴突然说。
蓝晴突然哼起了那首歌,张阿妹的听着,表情慢慢地起了变化。
“你是我的学生。”
“是,不过我是后来才想起来的,你不想知道鹦鹉为什么会突然飞跑吗?”
“待够了吧。”张阿妹说。
“不是,是因为这个。外面的电影院里就放着这张海报,它是在找这个。”突然拿出了门外的《泰塔尼克号》的海报端详。
张阿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它怎么会记得这个?”
“你记得,他就记得。她恐怕更忘不了外面那个相册上的男人,当然,还有那个时候的你,你那时很美。”蓝晴拿出外面的那张合影,上面是一个儒雅的德国男人和年轻的张阿妹。
“还是请你拿出去。”
“我猜鹦鹉也应该是他留下来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会让它学那首歌,或许你让露丝学英语也是因为这个,因为那首歌,我心永恒,你认识他的时候,是《泰塔尼克号》风靡全球的那一年吧。”
“你怎么知道的?”张阿妹问。
“照片就是那一年拍的,右下角还写着日期,不过最近你把房间里所有和他有关的消息都整理没了,我猜露丝也是因为这个才有些不适应的吧,鹦鹉换了环境是会容易抑郁的,何况是不见了他的前主人,它看到电影院的那张海报的一瞬间,或许就是突然想起前主人,才飞了过去。”
“鹦鹉这么聪明的动物,分析起来确实好像有这种可能性。”蓝爸喃喃自语。
“有时候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当局的人却不明白,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我听过那个德国人的事,他不是值得去挂怀一生的人。”蓝晴说。
蓝爸感觉这话说得不太合适,想要去阻拦蓝晴,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放屁!你知道什么?”张阿妹突然说道,优雅的张阿妹嘴里从来没有蹦出过这样的字眼。
“那为什么,他只会写信,从来没有来找过你。”蓝晴说。
张阿妹突然没法应对,眼眶湿了一层,久久的沉默。
“你说的那个人早就去世了。”张阿妹的眼睛看向窗外。
去世了?不是年年还会写信吗?
蓝晴愣住了,蓝爸也愣住了,不敢再说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间,好久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鸟叫,张阿妹的眼睛中多了一丝光。
是席琳迪翁。
木俪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一脸狼狈,好似苏乞儿。
席琳迪翁在窗外盘桓了许久,熟悉的歌声又响起来了,是那一首《我心永恒》。
它婉转的歌喉大概很适合英文歌,大家认真听着,张阿妹也认真听着,任凭这歌声落在了《泰坦尼克号》的海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