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觉得累了吧,我还是适合过简单的日子。呵呵,像您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是不是也会觉得累的?您有没有想过哪天解甲归田享受几天清闲日子?就像那些最有名最厉害的大侠最后都会退隐江湖一样。”孟锡明呵呵地笑起来,一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竹溪,我是真舍不得你走的。就像你说的,我当然也会觉得累,可是我的清闲享受就是希望能有你陪着我。”他这话竟然让她有了些许莫名的感动,这么一个呼风唤雨霸气外露的老男人,却对她情有独钟,真不知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可我是绝不能待在您身边的!”
“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过现在总算知道了。爸,如果你真的想要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生活,能成全我吗?”她思索了一下道。
“你说来听听。”孟锡明眯起眼睛。
“嗯,我想要离开这里。”她抬起头看着孟锡明的眼睛,神情坚定地道,“我要离开A城,回到C城,靠自己的努力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地赚钱养活自己。然后结识一个老实的普通男人,结婚生小孩儿,孝敬父母。”
孟锡明神色一变,犹疑地看着她:“竹溪,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她认真地点点头:“我不要再有什么豪门高干的身份,也不要那些离婚赚来的钱,还有那个房子也还给你们。我就想做回我自己,不去强迫自己做什么上等人,也不再抱怨老天抱怨人生。就想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地活着,简简单单的,哪怕辛苦点儿,没有多少财富。”
孟锡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温柔:“竹溪,你会后悔的。”
“可能吧,可能将来有一天我会因为房贷交不起而苦恼,因为孩子上学的学费而忧虑,因为柴米油盐的琐事而心烦。但我不想逃避了,我要勇敢地去创造生活,而不是占便宜一样地蹭日子。我还是会有很多幻想,对英俊潇洒的男人花痴,对有钱人羡慕嫉妒恨,但我至少明白了,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生活。”
就当这一切是一场华丽又惊险的梦,她挺知足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孟锡明皱着眉问。
“就是觉得累了吧,我还是适合过简单的日子。呵呵,像您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是不是也会觉得累的?您有没有想过哪天解甲归田享受几天清闲日子?就像那些最有名最厉害的大侠最后都会退隐江湖一样。”
孟锡明呵呵地笑起来,一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竹溪,我是真舍不得你走的。就像你说的,我当然也会觉得累,可是我的清闲享受就是希望能有你陪着我。”
他这话竟然让她有了些许莫名的感动,这么一个呼风唤雨霸气外露的老男人,却对她情有独钟,真不知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可我是绝不能待在您身边的!”
“为什么呀?”他问。
“有了我您成天就光想着清闲享乐了,把正经事儿耽误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真的变成杨贵妃,回头受千夫指,再被李隆基给咔嚓了。爸,其实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总得有点儿东西是在心里惦记着,然后带点儿遗憾才完美啊!”她俏皮地眨眨眼。
孟锡明笑得更大声,然后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竹溪,你就是我心尖上那一点儿恨,每次见到你我都会觉得自己活得很真实。”
她琢磨着这句话,拿不准他是放过她了还是逗她玩儿呢。
“别琢磨了,我都说我不会强迫你。既然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我就答应你让你去过过看。反正C城离得近,你反悔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她知道他说话从来没有虚晃,但她还是听出了他话里淡淡的凄凉。蔡秘书走进来,提示会议马上开始。孟锡明最后看了她一眼,问:“想什么时候走?”
她思索了下莞尔一笑:“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
孟锡明仿佛很满意这个答案似的:“行,至少我是你在A城见的最后一个男人。”
C城离A城不远,坐火车六个小时,自己开车只需要四个半钟。可就这么一点儿地图上微乎其微的几乎看不到的距离,却让两个城市有着许多本质上的区别。最明显的一点差别就是,A城的冬天下雪,而C城的冬天下雨。虽然还是一样的冷,可绵绵的冻雨跟洁白的雪花比起来,总是少了点霸气,多了丝阴柔。C城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阴霾而湿冷的冬天,骨子里仿佛也被这阴雨浸泡的,柔柔的。比起A城里顶着风雪穿皮靴裤袜的摩登女人们,C城的人穿着也朴实得多,实际得多。
越是小城市过年的时候就越喜气,是传统的淳朴的喜气。邻里老少的家门上还保留了贴春联的习俗,街头巷尾的小孩子们也仍是蹦蹦跶跶地玩鞭炮。菜市场的年货很丰盛,蔬菜、干货、海产品,各种气味混杂着生机勃勃,把路过人的心也带动得兴高采烈。夏竹溪一个人挎着篮子,穿着很普通的棉衣,认真地挑着大水盆里的活鱼,称重的时候还不忘紧盯着老板的手指防止短斤少两。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特别真实的新年。
她没有回夏竹溪的家,也不知道在哪儿。她回了自己的家,李琳的家。她没有费力解释多少关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二老开门时,她只是很简单的一句:“爸、妈,我回来了。”二老很惊喜,随即十分贴心地接纳了她。她知道,他们是把她当女儿看的。
她又睡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木质的单人床,因为太旧的缘故躺在上面翻个身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事实上大学毕业之后就基本没再回过家。可她的小房间,她的小床,她喜欢的小饰品、窗帘、床单,全都没变,明明李琳已经死了大半年。她没有问她的父母为什么不用那八十万换一套好房子,现在的这个家,几十年如一日,虽然破旧却温暖。
年三十的晚上,她和父母一起边包饺子边看电视,其乐融融。直到吃过了饭,母亲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要不要给夏母打个电话?”
她很听话地拨过去,给夏母拜年。夏母不知道她已经回了C城,不断地嘱咐她要和程池好好相处。她都一一答应着,却没打算将事情说破。夏母经历了那么多,至少能让她老人家安心也是好的。她打完那个电话就再次将手机关机,完全无视所有的未读信息。然后继续有说有笑地陪二老看春晚。
午夜的鞭炮声依旧轰隆隆的,她独自躺在那张小床上,觉得世界如此安静。内心平静,睡得也安稳。新年的第一天她睁开双眼时,许了一个愿望,就让她这么平淡地走完人生吧。哪怕不再有男人爱她,她至少还有她的父母,和她的家。
一连在家宅了七天,初八的早上外面恢复了车水马龙,她整理了一下衣装,开始出门找工作。哪怕先找一个打工的兼职也是好的。可兼职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毕竟这是个小城市,店铺少机会自然也少。她一连逛了一上午都一无所获,不过倒也没有消沉,起码故地重游的感觉也足以让她欢心。
午饭是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她一个人站在街边,用手捧着吃,暖洋洋的。完全没觉得丢脸,目光与往来的小孩子碰到,她还会笑盈盈地看过去。难得的好天气,冬日里的阳光在C城是宝物。
走过一个街角,正寻思着接下来往哪儿走的时候,视线却不经意间扫过一个很小的牌匾,“含笑花店”,突然就怔住了。
她想起了夏竹溪车祸前对她说的话,含笑是一种特别不起眼儿的小花,但是香气特别好。下意识地穿过马路走进去,特别小的一间屋子,里面的花种类也很少,但香气依旧沁人心脾。
“欢迎光临,请问小姐想要买什么花?”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慵懒地伏在柜台边上,见到她走进来,立刻精神了许多。
“嗯,有含笑花吗?”她下意识地开口问。
“啊?含笑花?”老板娘的表情一头雾水,随即笑道:“嗨,我们这店名虽然叫含笑,可不代表有种花叫含笑啊。”
“确实有种花叫含笑啊,虽然长得很不起眼儿,但是香气特别好。”她说。
老板娘受教似的点点头,“不好意思了,我还真没听过这种花。你也看到了我这店很小,也没什么生意,所以进的都是最大众的花。”
她看了看周围,很多花显然已经时间太久接近枯萎了。于是问:“老板娘,你这些花蔫了之后怎么办了?”
“还能怎么办?扔了呗,哎所以这店啊也挣不了几个钱。”老板娘叹气道。
她忽然灵机一动,“老板娘,你这招人吗?我想来打工。”
“我这店都要倒闭了还招什么人啊。”老tຊ板娘无奈了。
“你就招了我吧。我有法子让你的店起死回生。”她眨眨眼笑道。
老板娘姓杜,老公常年在外面打工,自己一个人在家照顾上学的儿子就开了这家小花店。想着反正都是没生意本打算年后关掉,却意外遇到了夏竹溪。于是没想太多就把她招了进来,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也许。其实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她却信心坚定地想要试一试。
这个灵感还是来自夏竹溪对她说的那句话,含笑的香气特别好。所以很多花不只有美貌,还有比美貌保存得更为久远的东西,那就是香气。她开始研究制作干花的步骤,虽然烦琐,但并不困难。她将店里的那些卖不出去的花朵都制成了干花,装在小布袋子里,当作香囊卖。起初老板娘很犹豫,不相信这种东西卖得出去,可当她拿着第一批做好的香囊去自己母校高中门口摆起小摊儿时,那高中生火爆的热情彻底让老板娘吃了一惊。
她拿着第一笔自己赚到的钱回家时,特别骄傲。那是一种久违的开心。所以说天无绝人之路,只是看走路的人是不是专心勤奋地在走而已。
几个月之后春暖花开,花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有了干花的收入自然就能投入进货更多高档的鲜花,而且在夏竹溪的提议下她们把店门扩大了些,不但做花束,还开始给一些酒店商场之类的地方送花篮。钱赚的多了,人也越来越忙,她每天早上五点就出门去花房进货,晚上经常九十点钟才回家,因为要制作干花。但日子过得很充实,她觉得很满足。
只是,特别累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她总觉得每天在花店里忙东忙西的时候,好像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她。可当她顺着直觉的方向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发现。她觉得自己是睡眠不足、神经衰弱了。
“小夏,你最近好像太累了,你看你眼眶都陷下去了。”老板娘心疼地说。
“没事,生命在于运动,我觉得忙点儿挺好,让我心里踏实。”她一边拿剪刀修剪着刚进来的玉兰花枝一边道。
“哎,真不明白你这么一个年轻好看的小姑娘这么拼命干吗,找个有钱的老公嫁了不是更舒服?你长得这么漂亮,想嫁什么样的没有啊?”老板娘蹲下身子整理着一盆盆薰衣草。
她目光晃过那紫色的小花,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别扭的脸。她还记得那个人在夕阳斜照的阳台上硬塞给她一盆小花,然后恶狠狠地跟她说:“夏竹溪,你别以为我这是对你好,我只是不想欠你的而已。”
真是恍如隔世。
“怎么了?傻笑什么呢?”老板娘发现她愣神了。
“啊?”她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刚刚竟然在笑,“没什么,就觉得男人不靠谱儿,还是自力更生比较好。”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弄得一副看透人生的样子呢?”老板娘无奈地摇着头,“小夏,男人是不靠谱儿,可离了男人的女人,也不见得过得就好。男人就是那么一种东西,没有会想,有了又烦。”
她呵呵地笑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板娘却话锋一转,道出了真正目的:“那个,我有个堂弟在市政厅大堂做保安,也三十三的人了,人太老实,到现在也没个女朋友。我不是夸他啊,他人虽然闷,也没啥大出息,但绝对是个好人。小夏,我看你也是个实在的姑娘,要不我约个时间你俩见见?我没有非要你俩成的意思啊,就是见一面嘛,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她干笑着,头顶三道黑线。可想着老板娘也是一番好心,也不好驳了面子,就笑着点头:“行,那就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