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呵呵,喜欢啊!谢谢你竹溪,我很高兴。”他恍然大悟似的说着,目光却十分复杂。她看出不对劲儿,心陡然凉了,说:“你要是不想戴,就算了。”说着将那盒子盖起。他却一把夺回去,拿出戒指,套在了右手中指,“你看,大小正好。”她却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想摘下左手的那枚旧戒指。所以他是有故事的,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而已。不知道是挫败还是伤心,她只是觉得呼吸困难,笑容也变得很假:“嗯,是啊,我tຊ挑的嘛!”
他带她去了他的家,在江边的一套复式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整面波光粼粼的江水。明明是流动不止的江水,可看着却意外地能让人心神宁静。她站在窗前出神。程池从她背后环抱住她,低吻着她的耳垂:“喜欢吗?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
“嗯,喜欢,这是我最向往的房子。”她笑着回答。
“以后你可以坐在这扇窗前,看着外面的江水,弹钢琴。我明天就给你买一架新钢琴。”程池说。
他总是那么细心,将她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嗯,我还要学画画呢,我要画油画!”她笑着说。
“好,咱们一起画。”他温和地说。
“你会吗?”她问。
“不会,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学。”他握着她的手,“竹溪,你的新生活、你的梦想,我都要参与进去。”
她笑而不语,目光温柔地望着他。她该知足。
“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带你去旅行,你不是想去桂林吗?”他说。
“真的吗?”她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然后天真地笑,“程池,我觉得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她的重音强调在“这辈子”三个字。
“竹溪,认识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他吻住她。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温柔婉转,仿佛徜徉在梦里。她却忽然想起孟樊铎的吻,狂风骤雨,不带喘息,心里深处就这么抽痛了一下。
“怎么了?”程池看出了她情绪的变化。
“没事,大概是饿了。”她笑道。
和程池在一起很舒服,无论是安静地待着,还是随便地闲聊,他总是一副闲适从容的样子,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于是他的淡然也感染了她,她觉得这样很好,以为她不再焦躁。现在的她,内心平静。这就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不用为物质而操心,不用为现实而焦虑。
每天生活都很简单,不紧不慢。每天做一点儿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面对着一江碧水,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很踏实,她很满足。程池给她买了钢琴,还有画具,楼下的一间房间特意给她当画室,有空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在白色的画布上涂鸦。她其实没什么绘画天分,可是玩的也很开心。重要的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而是享受过程。
程池总是拥抱她、吻她,却没有进一步地碰她。因为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要躲开,他也不勉强。她为此觉得很抱歉,她已经决定了要跟他一辈子,为什么还是不肯对他毫无保留?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程池的手触碰到她敏感的部位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孟樊铎,然后心里就会莫名地刺痛。每当这个时候程池就会温柔地看着她,却从不问为什么。
这让她觉得无比愧疚。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阴雨连绵,气温骤降,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仿佛阴霾笼罩的不只是天气。她独自走到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菊花,然后在连绵细雨中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殡仪馆。孟奶奶去世了,她来参加葬礼。
还是孟妍打的电话,声音哽咽得不像样子。她说:“竹溪,奶奶走了,临走前还惦记着你和未来的曾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竟然走了,她却没有去见老人最后一面。她打给了孟樊铎,忙音响了半分钟,他才缓缓接起。她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奶奶不行了,他们不是说好了要陪奶奶最后一程吗?他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竹溪,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很快乐。”她这样回答着,然后听到电话那边一声叹息,“那就好,那就够了。”他这样说。
她出现在殡仪馆的门口,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崩溃颠覆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孟家人见到她果然都十分地不友好,四姑姑甚至当着满堂的人指着她的鼻尖骂她“贱人”,她都面无表情地一一接受。她的视线碰到了孟tຊ樊铎的母亲,仍是老辣犀利得如刀锋般的眼神。她没有跟她打招呼,没有跟任何一个孟家人打招呼。直到她见到孟妍,和孟妍身后的孟樊铎。
“竹溪,你来了?”孟妍哭得像个泪人,冰凉的手指拉起她的手。
“孟妍,对不起我来晚了。只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她难过地问。
“我是想要打的,但是,小铎说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已经搬去程池那里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孟家人,我们没有权利再拿孟家孙媳的身份胁迫你。”孟妍说着,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孟樊铎,“竹溪,你能勇敢地跟程池在一起,我很欣慰。”
她点点头:“谢谢。”走到孟樊铎身边,她说,“咱们俩一起给奶奶磕个头吧,算是为之前的谎言道歉。”
他们并肩跪下,结结实实对着灵堂磕了一个头。起身的时候,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拉起。“竹溪,你回去吧,不用在乎那些人。”他说着看向四周各色的眼神。
她却笑着摇头:“孟家老太太的葬礼,孙媳妇不在怎么行呢?”
“我已经和所有人都说了我们早就离婚的事情。竹溪,你自由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目光也一样沉沉。
“那就当我是最后为奶奶尽一次孝,我要留到最后。”她固执地说,然后又笑笑,“没关系,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缘分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她觉得她和孟奶奶的短暂相识中似乎一直都是在受奶奶的恩惠。而她却根本不能明白奶奶究竟喜欢她哪里,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所以她对奶奶总是抱着一份歉疚的,总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份宠爱,因为她什么都不能回报奶奶。
这个葬礼办得十分体面。孟锡明的母亲去世,那可是撼动整个A城的一件大事。她就站在孟樊铎身边,温顺乖巧地对来吊唁者还礼。精神却是游离的,她想起了她的葬礼,那寥落的冷清的早已被时光淹没的葬礼。除了她的亲生父母,现在还有谁会记得她?不知道他们有了那八十万,日子会不会过得比较好。她其实有些说不清楚,一个不争气没用的女儿和八十万的养老金,哪个对她爸妈来讲更实惠。她的前世过得一塌糊涂。
抬起头时,目光无意间与孟锡明碰上,她没有躲闪,用沉重的眼神对这位公公表达了哀痛。他的回应很平静,他们之间似乎真成了朋友。
送走了宾客,孟樊铎看了她一眼:“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本能地拒绝。
“程池来接你?”他问。
“不是,我自己可以回去。”她临走前特意交代了程池不用来接她。
“走吧。”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全身不由自主地一个战栗。他察觉到,立刻放下了手。
她又坐上了熟悉的副驾座位,有很多话想开口,却都哽在喉咙。
“我已经买好了机票,下周就去美国了。”他将车停在江枫苑的大门口,终于开口道。
她嘴唇微张,半晌才化作一个微笑:“那很好啊,祝你成功。”
他转过脸,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看,眸光里有一丝温柔若隐若现:“你的气色不大好,生病了吗?”
她笑着摸了摸脸颊:“有吗?可能是穿得少,今天太冷了。”
确实冷了,都已经十一月了。她恍然想起上一次她的葬礼那天,白花花炙热的日光。
他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快点儿进去吧,别冻感冒了。”
她点着头,表情极力想要保持平静,可脚下却一软,跌进那个怀抱。扑通,扑通,隔着外套她依然能听得到那个心跳声。
他没有松开她,而是将她抱紧。他们都没有说话。
她觉得鼻子里酸酸的,于是趁着眼泪掉下来之前,她主动离开了这个怀抱。“祝你和程茵幸福。”她深吸一口气道。
他默默地点着头,转身上了车。她也转身,然后有泪流下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止不住似的。索性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哭个够,然后擦干眼泪回到了程池的家。
程池见她眼睛红肿,竟也没问什么,直接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冻着了吧?手这么冷。”
她觉得愧疚,就靠在程池怀里,诚实地说:“孟樊铎下周去美国找你妹妹,我祝福了他们。”
程池眉目一怔,也没再说什么。
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平静如水。不知不觉,窗外的江水就结了冰,外面的世界也变成了白色。秋去冬来,新年就这么到了。
夏竹溪穿着羊绒大衣,手上提着各种袋子,穿梭于繁华的商场之间,手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夏母买的。夏母自打上次之后没多久就又回了C城照顾曾金铨,那位继父术后恢复得不是很好,出了院也还是三五不时地要回去复诊。一晃到了过年夏母才又匆匆回来A城见女儿一面。其实她知道,夏母对她和孟樊铎离婚的事情特别难过,既怕见到孟家人,又不知该怎么面对程池,所以自己躲去了老家。
不过夏母终究还是支持女儿的决定的,又有哪个父母亲不是爱自己女儿胜过一切呢?
她把手上的东西都交给了夏母:“妈,这些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夏母收下:“好,你也好好养着,最近头没疼吧?”
“没事,对了,妈这两盒补品,你帮我带去给李琳的父母吧。”她犹豫着道。
“难为你还记着他们二老。”夏母道。
她怎么能忘了她的亲生父母?
“你过年不回老家看看?那位程先生,不放你走?”夏母弱弱地问。
“不会的,我回去跟他商量下再决定。”她说。
“竹溪,你们在一起也几个月了,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夏母道出了担心。
老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程池虽然没有明确向她求婚,可意思早就摆在那儿了。而真正犹豫不决的人是她。“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时候到了肯定结婚。”
夏母急着回去,她也没多做挽留。送走了夏母,她看了看时间还早,程池约了她今晚在外面吃饭,索性一个人继续闲逛。恰好看到一家珠宝店门口节庆促销的招牌,漫步而入。
店员很热情,问长问短问东问西,非得逼她说出个想要看的东西不可。她目光瞥到一排戒指的专柜,索性问:“有男士的戒指吗?我要个性一点儿的。”
她其实没想买,只是忽然想起程池手上一直戴着的那枚戒指。那时候还差点儿让她误会他是已婚。孟妍说那时他自己给自己套上去是为了摆脱女人纠缠的,她倒也从来没有向他求证过真假。目光落在一只与他那只十分相似的戒指上,也是简单的一个小圈,没什么修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圆润光滑,白金的颜色特别好看。于是拿起来又看了看,干脆套在了手指上,大了好大一圈。
“这款是经典款式,我们还有个配套女款。”
她微笑着,掏出了信用卡。她已经裹足不前了这么久,程池就算再有耐心,她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她不想再躲避,她应该主动前进,让他们的关系再进一步。
晚餐在泰兴广场的十九楼,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粲然华丽的夜景。程池坐在窗前,微笑着对她招手。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微笑着走过去。还犹豫什么呢?
“今天这里上新菜,我给你点了一个法式奶油焗虾。”他温柔地说,“你该多吃点儿,最近太瘦。”
她噘起嘴:“我好不容易保持的身材,你还嫌弃我?”
他夹了一只大虾到她碟子里:“我是心疼你好吧?”
她笑着把手上的小袋子放在桌上,很美的宝石蓝色包装:“我有礼物送你。”
他双眸发光:“礼物?竹溪,你送我礼物?”那样子激动得不行,“你怎么会想要送我礼物?”
“打开看看。”她笑着,心中怦怦地跳着。
他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盖子,看到一对白金戒指嵌在里面,目光却定了格。
“我看你手上那枚戒指也戴得够久了,我们一起换个新的吧。”她腼腆道,脸颊绯红。
他好像没听到似的,怔怔地望着那戒指出神。
她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你不喜欢?”
“啊?呵呵,喜欢啊!谢谢你竹溪,我很高兴。”他恍然大悟似的说着,目光却十分复杂。
她看出不对劲儿,心陡然凉了,说:“你要是不想戴,就算了。”说着将那盒子盖起。
他却一把夺回去,拿出戒指,套在了右手中指,“你看,大小正好。”
她却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想摘下左手的那枚旧戒指。所以他是有故事的,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而已。不知道是挫败还是伤心,她只是觉得呼吸困难,笑容也变得很假:“嗯,是啊,我tຊ挑的嘛!”
他的神色恢复了许多,温温一笑,拿起另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竹溪,我可以把这对戒指看作是承诺吗?”
承诺?原来他还想着和她承诺。她应该庆幸的,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肯给她承诺的男人。
晚餐吃得很和谐,她听他的话吃了很多。其实那个法式虾不怎么好吃,她不喜欢那种黏糊糊又咸又腻的口感。吃过晚饭,他没有急着取车,而是牵起她的手在马路上闲逛。
临近节日的A城,晚上是很美的。火树银花点缀的街道、流光溢彩的店铺,空气虽然凛冽,却是让人仍想逛下去的。他的右手牵着她的左手,两只手上各有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多美好。
但还是冷,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寒战。他很贴心地停下脚步:“冷吗?那咱们回家吧。”
她点头,于是两人转身,又不约而同地站住。
就在马路对面,孟樊铎正望着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