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不懂的是,在精致的东西,也比不上人重要,况且本来就是做来吃的,萧勖为何用不得?想起萧勖的遭遇,北笙对面前的糕点不为所动。郎琢则拿起一块端详,笑了笑,“糕点难做,公主不要太辛劳了。”长公主云淡风轻的说:“没什么辛劳的,闲待着无事,就鼓捣一些糕点,宴请宾客。”宴请宾客?可刚才在宴席上,北笙并没有看见芙蓉糕。“北笙姑娘怎么不动?是嫌这糕点做得不好吗?”被长公主突然点名,北笙赶忙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小尝了一口。
天空纷纷扬扬飘着柳絮般的雪花,公主府楼阁下的灯笼和红绸都落了白。
周遭廊檐下还有无数的宾客对雪饮酒吃茶,有人起身向郎琢行礼,郎琢视若无睹又或微微点头。
庭院再喧嚣,郎琢脚下的步伐不曾停歇,急急往后堂走去,犹如一道迅速移动的影子,在回廊中穿梭。
北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心跳和脚步声和谐交织。低头目不斜视,只踩着郎琢的脚印而行。
在延龄殿的门前,郎琢的脚步突然停下,猛地转过身来,北笙只盲目地追寻他的脚步,没来得及反应,额头就重重撞在他胸前柔软的氅衣上,绒毛上的雪粘在北笙额头,霎时融化,变成晶莹水滴。
府丁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没有说话,默默进去通报。
北笙揉着闷痛的额头,连忙致歉,“大人,对不住,学生只低头走路,没有察觉大人停下。”
她刚才跟着赵疏跑了一阵,现在又撞在郎琢的身上,头上歪斜的珠花掉进雪地里,却未察觉。
郎琢温和的望着她,目光交错中,时间有那么一刻静止。
郎琢说:“我想同你说,长公主是很和善的人,进去后不要拘谨,她给你什么你不要拒绝只管拿着就是,她问你什么话就照实答,长公主会喜欢你的。”
北笙听着默默点头。
长公主当然是很和善的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长公主要是个跋扈点的,何至于看着旁人欺凌萧勖呢!
但郎琢同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现在又不需要给太子遴选太子妃,也不需要在长公主身边学女红,为什么要长公主的喜欢?
北笙没有来得及细想,府丁已经出来了,他拱手向郎琢说:“长公主已经等着郎大人了,两位进去便是。”
“多谢。”郎琢向那府丁拱手,提着衣摆上了延龄殿的台阶。
北笙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
殿内香烟缥缈,温暖如春。
北笙压着心头感慨,不敢乱看,跟在郎琢身后跪拜。
郎琢伏在地上,恭敬的说:“臣郎琢拜见长公主殿下,祝长公主殿下寿诞吉祥,永享安康。”
北笙也赶忙跟上,说:“安国公之女徐北笙见过长公主殿下,祝公主殿下玉体康健,福禄长存。”
长公主神态慈和,柔声问:“这位就是郎大人的新学生?不是说随堂听课的还有赵世子?怎只来了她一个?”
长公主的声音很是婉转好听,北笙跪着,宛如回到了当日在嵯峨宫学女红时,长公主也是这般温婉的说话。
郎琢说:“回公主的话,高阳侯世子今日本也来了,临时有事回去了,是以,臣只带了北笙一人来。”
长公主看伏在地上的北笙,嘴角一笑,“都起来坐吧。”
“谢公主殿下。”两人异口同声向长公主告谢。
宫廷礼仪上辈子学的,这辈子也没忘,北笙甚至比郎琢还要恭敬。待郎琢起身坐定,北笙才缓缓在郎琢身侧的凳子上坐了。
侍女送上了茶水和点心,长公主说:“郎大人很喜欢我府中的芙蓉糕,北笙也尝尝,是否合口,这还是去岁夏日摘下的荷花花瓣做的。”
芙蓉糕?长公主竟然舍得给他们吃?
犹记得前世有一回,萧勖来了嵯峨宫,因错过了午膳,拿了厨房一块芙蓉糕,竟被长公主柔声训了一顿。
北笙没记错,是柔声训的,可萧勖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竟举着那块芙蓉糕垂手恭听,不知所措。
芙蓉糕,物如其名,花瓣荷叶栩栩如生,摆在碗碟中真如亭亭立与湖面之感。
与其说是点心,不如说是一副用面点雕刻的工艺品。
北笙不懂的是,在精致的东西,也比不上人重要,况且本来就是做来吃的,萧勖为何用不得?
想起萧勖的遭遇,北笙对面前的糕点不为所动。
郎琢则拿起一块端详,笑了笑,“糕点难做,公主不要太辛劳了。”
长公主云淡风轻的说:“没什么辛劳的,闲待着无事,就鼓捣一些糕点,宴请宾客。”
宴请宾客?可刚才在宴席上,北笙并没有看见芙蓉糕。
“北笙姑娘怎么不动?是嫌这糕点做得不好吗?”
被长公主突然点名,北笙赶忙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小尝了一口。
她恭敬道:“北笙谢公主殿下赏赐。”
她勉强吃完一块,就再也没动了。这糕点好看又好吃,但因萧勖的事,这糕点下肚却哽在心头。
郎琢则就着茶水吃了两块,长公主还让婢女再装盒打包一些让郎琢等下带回府上吃。
长公主吹吹杯中的茶叶,细细地问:“郎大人有经世之才,平常都教你们读什么书?”
北笙道:“回长公主的话,经史子集中的名篇,郎大人都教。”
长公主温婉一笑,“姑娘家又不用考学,也不用做官,这些私下读读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就罢了,女子处事,还是要有一技之长,不用依附男子也要能养活自己。”
是呢,长公主的女红向来称道,只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拘束着,不能为所欲为,只能按月领着宫中的俸薪过日子,的确无趣了很多。
长公主又向郎琢说:“郎大人同他们授课,也多聊聊外头广袤的事,不要只盯着书本,将你的学生都教迂腐了。”
郎琢起身拱手,“臣谨遵殿下教诲。”
长公主又看向北笙,“徐二姑娘在外长大,知道的定然比在京中的姑娘多,你养父养母可曾教过你什么?”
北笙迟疑一下,“回长公主的话,臣女养父养母皆是平头百姓,不曾教过臣女什么。”
郎琢眉头一皱,道:“徐二姑娘从前没有条件学,现在到了京城,本官别的不会,但琴棋书画也会好好教你。”
“多谢郎大人。”
长公主盯着郎琢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除了太子,郎大人还是头次带学生来我府中,我也没有别的见面礼可送,这只镯子还算拿得出手,就送给徐二姑娘,望你潜心好学,不要辜负了安国公夫妇和郎大人的期望。”
长公主将手腕上一只透亮的翡翠镯子摘下来,由婢女送了过来。
北笙踌躇地看向郎琢,郎琢不动声色的饮茶,没有任何反应。
绿亮的镯子已经递到了北笙眼前,虽然郎琢门前嘱咐过她不要拒绝长公主的礼物,可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礼物收下到底有些不妥。
婢女见她迟疑,细声说:“这是长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姑娘快收下吧。”
北笙只好举高双手来接,那婢女却含笑将玉镯子套在了她的右手腕上。
北笙又拜在地上行礼,“北笙谢殿下赏。”
长公主又说:“模样可人,行事规矩,处事谨慎,这样的姑娘难得,郎大人可要好好教。”
“是。臣谨遵。”郎琢起身垂眸拱手,“臣府中还有事,就不参加宴席了,恕臣告退。”
北笙急忙跟着说:“臣女也告退。”
“去吧。”
恰在此时,门口的府丁来报,“殿下,公子要来给殿下请安。”
长公主敛了笑,淡淡地说:“前院宾客众多,叫他好生招待宾客,我这里他不必来伺候。”
“是。”
府丁悻悻退了出来。
等郎琢和北笙出来时,萧勖正立在门外,他瞥了眼郎琢手上提的食盒,拱手垂目:“郎大人。”
“嗯。”郎琢朝他点了点头,便提衣下了台阶。
今日本是热闹的日子,萧勖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甚至满目失落,对上北笙的目光时,勉强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