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心温暖,因他这句话感受到久违的踏实。温姝宜微微抬头,看着他分明的下颌线,没忍住亲了他脸颊一侧。“晚安。”说完这话,她又飞速缩回自己的地方,把被子蒙过头顶,以此隔绝他过分热烈的视线和逐渐变红的耳尖。她不是会表达的人,这些年独来独往习惯了,心也逐渐生出锋利的围栏,仿佛谁先往前走一步到她跟前,她就要痛彻心扉的先刺痛一番。年少时,温姝宜对周怀生曾有过那么一瞬短暂偏离的情愫,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感,拿他当半个家人亦或是心灵上的依靠,但现在,她是明白的。
两颗心也交缠着,时而悬起时而放下,最后是温姝宜快要喘不过气,周怀生这才松开了她。
他眼中的情绪变了变,没了克制,往日温和沉静的深潭被她彻底搅乱,漩涡不停旋转,将他脑海中的理智也吞并消散。
感情真是会让人失了理智。
屋里只一盏小巧的古铜台灯,隔着最外层的琉璃瓦罩映出昏黄的光,将她此时的轮廓又晕了几分。
周亭岸退休前在京大教历史,颇负盛名,平时也爱收藏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栋小院的装修风格其实说不太清,既有中式古朴又有西式陈旧,唯一带色彩的就是这些别出心裁的小摆件。
温姝宜靠在床头,目光在台灯上流连。
“你喜欢?”
周怀生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在这时候却显得格外蛊惑人。
他见温姝宜看得认真,主动跟她讲起这件东西的来历。
“是爷爷的眼光,有一次全家去法国旅行,他在一个古董店里淘到的。”
温姝宜摇摇头,“我只是在看上面的花纹,想到你那个碎了的花瓶了。”
其实想花瓶还是其次,主要是惦记起喻卿了,前两天她还能时不时跟温姝宜通话,这两天连消息都不回了。
梁粟倒是时常跟她汇报情况,说喻卿这两天身体好了许多,都能跟她一起去画室画画了,温姝宜虽放心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但到底也是这几年来唯一一次离开喻卿。
总是不放心的,何况今天又看到了不好的人,她眼尾的愁思实在显而易见。
“你想回去的话我们明天回京平。”
周怀生看了一眼窗外,他们还没拉窗帘,玻璃窗外的世界萧肃安静,黑暗中无数雪花密密麻麻的飘下来。
这场雪,似乎更大了。
“但我还打算明天去帮你出气,他后来把钱还了吗?”周怀生很快将目光转向她。
其实他方才在外面就有很多事想问,尤其是听了她那么多委屈事后心里更是生出些怒火,想要第一时间给她撑腰,尽管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周怀生还是不想就这样放过。
从前她只有自己,如今他在她身后,任何人也不能损伤她一分一毫。
“他一直想让我投资他的工厂,让一个小企业在北县做不下去不是什么难事。”
周怀生思索着,脑中已有了初步的构想。或许在京平还要废些力气,但在北县,他有无数种方式让那位费总主动求饶。
“不用,他后来还了,就是你刚来北县的时候。”
温姝宜开口拒绝,她不希望再从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之前问过我妈,她恨不恨这些人,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周怀生没作答,只静静听她说。
“她说她谁也不恨,过去的事就该留在过去。”她话里有些感伤,也是联想到自己,语气加重几分。
“可我总觉得我是放不下的,或许是我不够豁达吧,我什么时候修炼成我妈那样的就好了,对什么事都不在乎,自己受过的苦流过的泪都能转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过去了,反正在我这是很难过去的。”
她神情认真的讲述自己的观点,周怀生听得酸涩,将她揽到自己身前。
“不管过不过得去,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以后绝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你。”
他表情严肃,不外乎庄重宣誓。
她内心温暖,因他这句话感受到久违的踏实。
温姝宜微微抬头,看着他分明的下颌线,没忍住亲了他脸颊一侧。
“晚安。”
说完这话,她又飞速缩回自己的地方,把被子蒙过头顶,以此隔绝他过分热烈的视线和逐渐变红的耳尖。
她不是会表达的人,这些年独来独往习惯了,心也逐渐生出锋利的围栏,仿佛谁先往前走一步到她跟前,她就要痛彻心扉的先刺痛一番。
年少时,温姝宜对周怀生曾有过那么一瞬短暂偏离的情愫,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感,拿他当半个家人亦或是心灵上的依靠,但现在,她是明白的。
她是喜欢他的。
正因为喜欢,所以在听见旁人跟他告白不成反而提及他们两个时,她第一反应是逃开。
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成为他的累赘,自以为是找了蒋澈跟自己演戏。
喜欢一个人,总是别扭的。
温姝宜这份爱来的后知后觉,幸好如今还不算太晚。
*
北县这场大雪下了一整晚,一早时就有村民起床扫雪。
温姝宜一觉睡到快九点,穿好衣服后也是第一时间去帮周怀生,外面冰天雪地,所到之处都是雪,连屋檐上都冻了些冰柱,不及时清理十分危险。
所幸来的时候收拾行李,周怀生让她装了手套和帽子,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
她出门时周怀生正拿着铁锹在院里铲雪,他比她抗冻,并没刻意戴帽子,只穿了周爷爷的一件黑色大氅,一眼望去十分显眼,更有跟眼下场景融合一起之感。
若不是她太熟悉他的背影,恐怕也会以为他跟外面那些热情的村民没什么分别。
她一直以为他养尊处优,可事实上,周怀生做起这些家务事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外面冷,你进屋吧。”
周怀生回头看她一眼,很快又转过身去。
温姝宜也拿了一把小一点的铁锹到他身边,并没回应他刚才的话。
他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在身旁清理他没收干净的积雪,周怀生知道跟她说也不会听,于是只能把自己手上的手套又给她戴上了。
温姝宜戴了两个厚手套不太方便,速度慢了很多,但她也不着急,一点一点在身后帮着他把积雪清理干净。
半个小时后,院里的所有积雪都被归拢到一处,她兴致冲冲,放下铁锹就跑上前说要堆雪人。
太阳暖烘烘升起,照到雪上有些刺眼,一如她笑容满面。
周怀生似乎被她感染,也笑了笑,在一旁默默帮她堆雪,基本塑好形状后又按照她的意思,去厨房里拿了根胡萝卜充作鼻子。
温姝宜心情很好,满院子寻找可用的素材,找了两个黑色瓶盖当眼睛,又拿了奶奶用来倒水的塑料桶当帽子,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专心致志完成自己的童年作品。
最后还灵机一动,摘下自己围在身上的红色围巾,一圈一圈绕在雪人的脖子上。
她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过于灿烂,连带着在屋子里的周亭岸和安江都能隔着玻璃听到她的笑声。
“这是和好了。”
安江露出个眼神,悄悄到自己老头子跟前说起小秘密。
“昨天晚上姝宜哭了,估计是你孙子气着人家了,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到底还是夫妻啊,床头吵架床尾和。”
两个接近古稀之年的老夫妻依窗而坐,看着窗外院里又打起雪仗的年轻夫妻,彼此脸上都挂着笑。
是慈爱,亦是回想。
朝朝暮暮,相爱的人都在身旁。
这场雪不止封了路,还把本就断断续续的信号弄得更差,没有网没有信号,吃过饭后唯一的娱乐项目是跟着爷爷下象棋。
温姝宜棋艺不精,玩了两局就没什么意思。安江看出她待得无趣,问她想不想吃糖炒栗子。
北县盛产板栗,村子里每家每户最少也要有几十棵栗树,虽然周亭岸他们不是本地人也没有栗树,但村里的人每年九月丰收时都会送些给他们。
温姝宜确实很久没吃过家乡的板栗,以前在京平每年秋天都会去买,但到底跟家乡现炒的板栗味道不一样。
安江得知她想吃,就叫上周怀生去地窖里拿贮藏的板栗,存放起来是有些麻烦,要拿土埋起来。不过二老没放好,周怀生翻出那些板栗时已经都发霉了。
“估计不能吃了。”
温姝宜看着地面上发白的板栗外壳,有些失落。
周怀生看出她真想吃,收了地面上已经坏了的板栗后就出了门,温姝宜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找,但她隐约觉得周怀生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跟她做到。
十五分钟后,他还真提着一小袋子东西进了屋。
温姝宜十分好奇,“你从哪弄来的?”
周怀生没回答,只叫她来厨房帮忙。
炒板栗用铁锅最好,虽然市面上还要在锅里放上沙石,但家里不用那么严谨,只要火候控制得当就好了。
“你不会要用这锅给我做吧?”
两人进了厨房,温姝宜对他指了指地上跟墙融合在一起的灶台和大锅,眨眨眼看向周怀生。
她还是认为这项操作十分有难度,主要也是无法联想周怀生在眼前这个大铁锅前忙碌的样。
属实是,不可思议。
“糖炒栗子当然要用铁锅了。”周怀生突然认真起来,卷起袖口清洗栗果。
温姝宜呆滞一瞬,回过神后上前帮忙,划口的事周怀生没让她动手,拿刀在圆圆小小的板栗上划开口子还是有些危险,故都是他亲力亲为。
“你还没告诉我板栗哪来的呢?”
他手上动作没停,板栗是刚从冰室拿出来的,洗过后也十分冰冷,沾了水的手发滑,好几次没有拿住。
“在村长家买的。”
实际上是村长要送他,热情难却又不好白白拿人家的东西,临走时在柜子上放了封红包。
他想,回京平的第一件事还是要给峪河的乡村产业做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