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怪过你,我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温姝宜语气平和,实在想不明白他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避开他的视线,“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她不咸不淡的关心又是一道利剑,他听不下去,任由体内叫嚣的酒精将自己意识逐渐沉迷,冲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墙壁之间。温姝宜拧眉挣扎,“你发什么疯?”“我没发疯,我清醒得很。”蒋澈开口,觉得心脏快要窒息,眼看着她冷漠甚至是嫌弃的面对自己,他不甘心,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输的这么彻底,明明她从前是很喜欢他的。
聚会地点在韶华酒店,算得上是北县数一数二的地方,几乎承接了这个小城里大部分人的喜宴嫁娶。
周怀生把车停在门口,却没跟她一起下车。
温姝宜关上车门时后知后觉,弯下腰在车窗前看向他。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她以为他会陪同的,毕竟都送了一路,自然也是要去的。而且她方才出门前看到他特地换了套新的西装,连皮鞋都仔细擦过,她虽没什么心思在镜子前打扮自己,但周怀生所表现的确实郑重到她以为他要跟她同去。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忙完了在一楼咖啡厅等你。”
末了,他又对上她的视线,话语轻缓:“好好玩儿,结束了我来接你。”
温姝宜嘱咐他注意安全,提了提肩上的包包链条,转身走向门口的台阶。夜色将她轮廓染上一层边晕,背影也更清浅,高跟鞋踩在石板上不太牢固,每走一步他都紧锁视线,直到她彻底进入大厅,这才驱车离开。
车子驶离酒店不远,周怀生找了个地方停下来。
他沉思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任原的电话,对方接通的很慢,慢到他要将耐心所耗无几,打算挂断的前一秒,任原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
“怀生,怎么了?”
“你不是回北县了吗?”
周怀生并未回答任原这两句话,单刀直入切入话题。
“蒋澈……”他顿了顿,“他现在还在医院吗?”
几番犹豫不决,周怀生到底还是问了,他这人表面装大度,其实自她走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可他还是觉得,不问他这一次不能放心。
那旁的任原笑了笑,“我以为你找我是什么事,合着是打听他啊?”
他在心里暗诩周怀生没出息,但也能明白爱人之心令人盲目无措,于是如实同他交代。
“他两周前就辞职了,我听人说他跟那女朋友也闹掰了,他们科的人说他回了老家,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医院这么大。”
任原实话实说,也很有分寸,多余的话一句不问,解答完他的问题就再也不多说一句,周怀生说了句谢了,挂断电话后却失了神。
他降下车窗,过分熟练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盒烟。周怀生知道的,他担心的不是蒋澈,而是他自己。他这双眼曾见过温姝宜热烈真挚爱向一人时的感情,见过她这段青涩懵懂的初次悸动,他怕什么呢,他怕温姝宜有朝一日回头看看,发现自己对他不过是败于现实而妥协的事实。
那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
温姝宜并没想好再见老同学应该如何开场,不过她刚进包间,张倩就兴冲冲起身迅速走到她跟前,热情地拉起她的手臂。
“咱们班花来了啊,大家快欢迎欢迎!”
温姝宜迎着目光去看,满桌座无虚席,三十个座位几乎全满了,倒还真是一次齐全的同学聚会,就连蒋澈也在其中。
他穿了件浅色毛衣,淡然坐在几个发福的了男同学之中,一眼看上去竟有种别样的松弛和安静。
尽管,她觉得他从来都不是个松弛的人。
“大家好久不见。”
温姝宜客套一句后落了座,只剩下一个空位,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蒋澈就在她左手边。
她一坐下,身旁便响起不大不小的起哄声,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多年过去时过境迁,却也逃不过被人戏弄。
温姝宜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主动将椅子往外面挪了挪,她目不斜视,从进门到现在并未看向蒋澈一眼。
是漠视,又像是毫不在乎。
这一动作落入身旁的蒋澈眼中,他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暗了暗。
“我们姝宜现在可是不好请,要不是我前几天在超市碰见她跟她老公,恐怕还不能见到她呢。”
张倩主动说是自己邀请她,但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旁的事情吸引了。
“姝宜你结婚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通知我们一声,大家都可高兴参加这样的喜事了。”
“对了,那你老公今天怎么没来?”
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说起来,一言一语十分热闹,她安静坐在一旁,并未打算回答,但有时候越安静,反而越给旁人刨根问底的机会。
眼下实在不是个适合八卦她私事的好时机,她找了个空子,不给旁人过多窥及的机会。
“也是前不久的事,过阵子办酒了我会告诉大家的。”
至此,再不多言,只坐在一旁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跟她说起这些同学的近况。
有人成家,有人创业,也有人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日复一日做些自己厌烦但逃离不开的工作。大家看起来都不怎么快乐,借着酒杯述说着各自的艰难和不如意,倒是难得真诚热烈的一副场景。
大概人长大的代价是要舍弃一些情绪。成年人连开心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更别提从前义薄云天提起的理想。那些在年少时被高高吊起的水晶梦想到了如今也只能是酒杯碰撞破碎的声音。
一顿饭下来,温姝宜说得寥寥无几,倒是听了旁人的许多故事,她听着,看着,觉得人长大真是没什么意思。
蒋澈也跟这些人喝起酒来,成杯成杯的白酒落了肚,人也开始不太清醒,温姝宜坐在他旁边,每一次伸手夹菜,他都能看到他手上过于晃眼的钻戒。
那颗闪耀的石头像一把锋利的刀尖,在光下,在众人视线中明晃晃插入他肺腑深处。
他身旁的男同学也快醉了,看蒋澈的目光一直在温姝宜跟着流连,他借着闹哄哄的气氛对他开了口。
“你俩当年为什么分手啊?”
声音不高不低,离得远的人或许听不清,但温姝宜清清楚楚一个字都听到了。
屋内闷得很,她如坐针毡,也不想再听这样的话,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出了闹哄哄的包间,蒋澈却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温姝宜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蒋澈也停下脚步,站在走廊墙边离她不远。
他五官很好,即使是在顶光下也并不逊色分毫,分开这四年,他确确实实成长不少,以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现在,身上倒也有棱角了。
环境,环境最造就人。
“这就走了?”
他开口,话音懒散,是喝了酒后的模糊,有几分颓然。
连带着看向她时的眼神也不太清明。
“不走在这干什么,看一群别有用心的人跟你聊过去谈感情吗?你知道,我没这么闲。”
她到底是不该来的,这样的聚会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被人利用满足了这群人强烈的好奇心,她有心念起过去的同学感情,但旁人并未像她这般真诚。
也是,都长大了,从前在回忆里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蒋澈却笑了,觉得这两句话很像她,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就站在她尺寸之间。
“姝宜……”
她往后退了退,退到一个合适的安全范围内。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这一动作却好像惹到他,蒋澈看她良久,声音哑了几分,藏在心里这些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好像崩了盘。
那些被他苦于掩饰给外人的,如今在她面前悉数败了下来。
“我从没怪过你,我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姝宜语气平和,实在想不明白他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避开他的视线,“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
她不咸不淡的关心又是一道利剑,他听不下去,任由体内叫嚣的酒精将自己意识逐渐沉迷,冲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墙壁之间。
温姝宜拧眉挣扎,“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清醒得很。”
蒋澈开口,觉得心脏快要窒息,眼看着她冷漠甚至是嫌弃的面对自己,他不甘心,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输的这么彻底,明明她从前是很喜欢他的。
明明他们,也曾有过美好的回忆的。
她用了很大力气,拳打脚踢,手腕处被攥得通红,拼命用力却始终纹丝不动。
他的力气实在惊人。
温姝宜闭上眼,沉沉道:“蒋澈,我结婚了。”
这一句话,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他松开手,退到方才跟她的安全距离。
蒋澈低着头,不敢直视她,胸腔那把刀子到底还是变得血肉模糊了。
冬至那天他匆匆忙忙出现,其实是想给她过个生日,可她到底还是不愿意见他的,他回北县也不是巧合,是想重新追回她,按照以前她说过的,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他听到母亲跟旁人说她结了婚他都是不信的,同学聚会,他也许多年没有来过。
今天这遭,完完全全是最后一搏。
可温姝宜这句话,是彻底给他断了最后的念想。恍如梦醒。
“可你真的喜欢他吗?温姝宜,我们之间才是爱情,尽管当时分手的时候存在了些误会,但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恢复理智,跟她讲起从前。
“我有苦衷,我必须站稳脚跟才配得上你。”
“我不在意,结婚了也可以离婚的。”
蒋澈醉得彻底,什么胡话都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及眼下的体面。温姝宜看他这般,倒也觉得他有点可怜。
沉默良久,她还是击溃他最后一层梦境。
“你清醒点。”
温姝宜的眼像懵懂清澈的小鹿,柔声的话却将人拉入深渊。
“蒋澈,我们两个一开始就都是假的,是你想要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