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一边走着,韩佑一边皱眉问道:“主事柳文冠、鸿胪寺少卿吴大人、九王爷,仨人有关系?”“坊间未曾耳闻,那九王爷可是云端上的人物,哪会与一小小主事有所瓜葛。”“是啊,奇怪,对了,登门赔罪是不是要带礼品啊。”王海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应该是。”“那还应该吗。”韩佑翻了个白眼:“以前老爹得罪人,赔过罪吗?”“自然是赔过罪的,月余前老爷告假,吏部一名主事未批条子,被老爷辱骂了一通后,那主事寻上官告了恶状,老爷归京得知此事便亲自去那主事家中登门赔罪。”
第二日一大早,韩百韧早早就前往了京兆府,韩佑则是日到了三竿才起床。
守在外面王海听见了动静,推门而入,伺候着韩佑穿衣洁面。
“老爷出府前交代了,少爷您出府的话,小的得伴着左右伺候。”
韩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让你跟着?”
王海腼腆一笑:“小的身手好,还机灵。”
韩佑认真的问道:“你…机灵吗?”
王海比韩佑还认真:“小的…不机灵吗?”
韩佑无言以对,今天他的确是要出府办些事,办事当然需要人手,王海却不是上上之选,都不够上火的。
只是想了一圈儿,韩佑突然觉得带着王海挺好的,毕竟府里其他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儿,出了府是他们伺候自己,还是自己伺候他们?
去膳房找了些吃食随便对付两口,韩佑让王海将卧房里的包袱拿着。
取了装满麻纸的包袱,二人离了府邸,走向南市。
“少爷,咱今日还是去柳花阁吗。”
韩佑翻了个白眼:“除了柳花阁,本少爷就没正经地方可去了?”
王海想了想:“您是要去赌档?”
“去什么赌档,我问你,京中哪有卖书的。”
王海摇了摇头,这种下三烂的地方,他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
书,对古人来说其实是一种奢饰品。
如今大周朝的书都是手抄出来的,并非印刷,寻常百姓别说摸了,一辈子都未必能看到一本,只有那种高门大户才有书看。
不过京中也有卖书的,那是几处卖文房四宝与奇珍古玩的地方倒是卖书,并非专门卖书。
“算了,下午再说。”
韩佑想了想,道:“先去泰隆坊求见九王爷吧,看看能不能周旋一二。”
泰隆坊,南市以南,府邸四十有六,非天潢贵胄不可居,非三品以上官员不可居,出入皆是显贵,连那巡街的武卒都得双眼盯着脚尖走路,喘气都不敢大声。
倘若冲撞了贵人,多看一眼都容易挨俩逼兜子,捎带脚的诛了九族都不是没可能。
韩佑在前,今天特意穿了白袍,王海落后半步,着常服,粗麻长袍。
夏日可畏,暑气逼人。
“对了。”韩佑突然问道:“在北市光天化日当众跑马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柳泽柳四郎,其父工部主事柳文冠,纵马,是纵马,不是跑马。”
“一个从六品主事,还是工部的主事,孩子犯了事,四品少卿来保人…不是,你能不能和我并肩走,你老走我后面,我都怕你再扑哧扑哧攮我两刀。”
王海出身军中,也不知是以往的习惯还是平日里便是如此,走路都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上下尊卑,自然要落后半步,不过王海也习惯了韩佑的“不着调”,快步跟上。
“小的亦是想不通其中关节,一个大理寺少卿倒也罢了,竟连王爷都派了义子出面保人,着实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谁说不是呢。”一边走着,韩佑一边皱眉问道:“主事柳文冠、鸿胪寺少卿吴大人、九王爷,仨人有关系?”
“坊间未曾耳闻,那九王爷可是云端上的人物,哪会与一小小主事有所瓜葛。”
“是啊,奇怪,对了,登门赔罪是不是要带礼品啊。”
王海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应该是。”
“那还应该吗。”韩佑翻了个白眼:“以前老爹得罪人,赔过罪吗?”
“自然是赔过罪的,月余前老爷告假,吏部一名主事未批条子,被老爷辱骂了一通后,那主事寻上官告了恶状,老爷归京得知此事便亲自去那主事家中登门赔罪。”
“哦,爹还能主动道歉呢?”韩佑颇为意外:“道歉道的咋样。”
“对方害怕极了。”
韩佑:“…”
王海干笑一声,活这么大,谁都不服,就服韩百韧。
别人赔礼扛着礼物去的,韩百韧道歉是扛着棺材去的,到地方一脚给正门踹开,棺材一扔人一躺,敢扣钱就死人家面前。
最后那吏部主事非但“大度原谅”了韩百韧,还搭进去三贯大钱。
韩百韧说他踹门的时候脚扭伤了,要去看郎中。
止住了脚步,韩佑有些犹豫。
银票他倒是有,可直接给银票太俗气,而且这还是跑路钱,毕竟对方是天潢贵胄,第一次求见,总该送些贵重的礼物。
侧目看向王海,韩佑问道:“家里最值钱的是什么?”
“棺材。”
韩佑愣了一下,差点被这一句话给呛死,给人赔礼道歉送口棺材,这是道歉还是催收?
王海说的没错,韩府最值钱的真就是一口棺材,金丝楠木的,还是祖传的。
韩佑他爷爷当年从军,干到了偏将,要去关外杀敌,九死一生,他奶奶变卖了同样是祖传的金银首饰后买了口上好的棺材,就等着老头死回来。
死是死了,但没回来,战死关外,尸体都没的剩。
后来韩百韧也从了军,还是去关外,韩佑他老娘就把棺材摆在正堂之中,就等着军报传回来收敛尸身。
谁知韩百韧回来了,韩佑他娘忧思过度去世了,用的是薄棺,这口金丝楠木棺材也成了韩府最值钱的家当了。
“算了,毕竟是王爷,也看不上俗物。”
韩佑呵呵一笑:“咱主打的就是个真诚,颜面算什么,保命才要紧,走,登门赔罪。”
二人继续朝着泰隆坊走。
走泰隆坊,需过南市。
南市不及北市,北市靠城门,五行八作皆有,京中百姓充斥其中,热闹非凡。
南市冷清,却是达官显贵出入之所,百家铺子,除了酒坊、茶肆外,奇珍古玩、绸缎瓷器、诗词墨宝应有尽有,可以这么说,就是这里青楼的女子都瞧不起北市的同行们。
坊间无人不知,这南市铺面的东家,哪个不是与朝堂之上的大人们千丝万缕,寻常百姓莫说进入南市铺子观瞧一番,便是踏进南市都要被巡街武卒呵骂驱赶。
韩佑与王海二人有些惹眼,如今正是酷热之季,走上半里已是大汗淋漓。
要知来这南市之人无一不乘轿,哪里会步行受酷热之苦。
不少武卒见到了不由多看上两眼,若不是韩佑一身读书人打扮,早就上前盘问了。
一国之中枢,天潢贵胄、朝堂大员、赤脚百姓,三教九流千行百业,同在一座城中,阶级却无处不在,连脚下的土地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