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目光不经意扫了眼蒋仲的窗子,窗帘拉着,心里不由得一阵嗤笑。但是他面色未变,说完改日再来就离开了蒋家。波澜未起的神色终于在上车之后有了一丝裂痕,他尝试着给阿黎拨去电话,但依然是忙音。“这丫头。”还真是像他。紧接着他猛地一抖,突然看向身后,就好像有什么人盯着他一样。但是,明明没有。车子开进闹市区,陈浩在约定好的餐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选择座位时他思索了片刻,选了那个靠墙的。这里的角度够隐蔽,就算有人想杀他都不好下手。
陈浩有些天没回蒋家了,自从叶修带着阿黎公开出现,他和蒋仲之间本还能维持的关系倏然结冰。
如果换做以前,他会先去探探蒋仲那边的口风,然后摸着自己的底线主动去缓和关系。
但是这回因为那次宴会实在是太过瘾,他有些得意忘形,不仅没去蒋家和蒋仲聊聊,甚至还抢了他一笔生意。
“您好。”
数日不见的蒋家和往常一样一团凝气,佣人看到他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陈浩没注意到他的脸,等走过去之后才回忆了一下。
这人是新来的吗?
眼生。
再往里走,扫地的人之前也没见过,越来越多的生面孔,让陈浩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可这又怎么可能,如此死气弥漫的地方,除了蒋家还能是哪里。
“父亲呢?”
在外人面前,陈浩依然尊称蒋兆成父亲。佣人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下,似乎是才来,还没有适应这个家里。
“姑爷。”
终于有了个熟悉的称呼,身后响起的苍老嗓音也耳熟。管家走过长廊,踩碎了没来得及清扫的树叶。
他苍老的面容纹路形似干枯的树皮,陈浩闻到了一阵让人不舒服的气味,那是将要腐朽前的酸涩。
“老爷去夫人之前住的园子了。”
“你怎么没跟着?”
“我年纪大了,老爷关照我。”
陈浩面上淡淡笑笑,和寇老头聊了几句不轻不重的家常。
“蒋仲也不在吗?”
“不在,要入冬了,大少爷很忙。”
陈浩目光不经意扫了眼蒋仲的窗子,窗帘拉着,心里不由得一阵嗤笑。
但是他面色未变,说完改日再来就离开了蒋家。
波澜未起的神色终于在上车之后有了一丝裂痕,他尝试着给阿黎拨去电话,但依然是忙音。
“这丫头。”
还真是像他。
紧接着他猛地一抖,突然看向身后,就好像有什么人盯着他一样。
但是,明明没有。
车子开进闹市区,陈浩在约定好的餐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选择座位时他思索了片刻,选了那个靠墙的。
这里的角度够隐蔽,就算有人想杀他都不好下手。
未几之后,楼梯适时响起脚步声。他坐得位置离楼梯很远,但木楼梯发出的吱呀动静,像木头临死前的哀嚎,还是让他生出一丝恐慌。
“怎么样?”
开门见山,他一刻都不想耽误。
来人的面色很差,看得出来很疲惫。他喝了口水,压低了嗓子:“叶修,应该是有了新人。”
陈浩听到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女儿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要她还受宠,就算是他们父女不亲近也还有机会。可现在,却是什么都没办法了。
“什么新人?”
“那天晚上,叶修本来已经要回家了,中途又转弯去了另一个地方。应该是临时决定去的,因为刚开始走的不是那条路。”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沙哑,陈浩听得有些烦躁,勉强耐着性子听下去。
“那不是叶家的院子,住在里面的人也很神秘,第二天白天我们去看,里面出来的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照顾她的人很多,好像还怀孕了。”
陈浩倏地掀起眼皮,他总算知道自己的女儿输在了哪里,可这人给到自己的信息并不完整。
“什么叫好像?”
男人打了个冷战,充满血丝的眼球看向一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女人身边有个保镖,就像是......”
“那男人是个变态。”
青天白日,想象中的画面,饶是陈浩t?也一阵恶寒。
男人走了,陈浩走出餐厅,阳光照到鞋尖的一刻,他转身看了眼身后,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他回到车上,把所有的车门都锁死,盯着手机屏幕良久,下定决心将阿黎的号码彻底删掉。
“哒。”
这是第二声,叶修看着那颗不该出现在窗户边的小石子稳稳落下,深沉的眼眸涌出一片寒意。
刚刚他正在写字,窗边突然落了颗石头。
他还从来不知道,风能吹起那么大块的石子。
手伸向身后,再出来便多了一把精美的沙鹰。窗外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他发现了自己,不再掩饰,渐渐升起影子。
“叶修,你就这么欢迎我?”
声线痞戾乖张,全然不同于叶修的内敛。
叶修愣了愣,拿枪的手倏然放松,紧接着窗子被推开,男人朝他邪魅一笑,身手利落地跳进屋里。
“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欢不欢迎的问题,正常人谁会走窗户。
可是程焕会,他跳进屋里巡视了一番,叶修对生活标准要求是骨子里的,就算是这间不常来的办公室,所用的东西也都经过精挑细选。
叶修眼瞳渐暗,除了狐疑,便是那点残留的怨念。
程焕还是过去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棱角鲜明的脸冷漠淡然,倏地荡起一丝笑意,竟让人脊背生寒。
他晃到桌子边,坐到叶修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叶老板,这是从良了?”
叶修不理他的调侃,微微挑眉询问他的来意。
“你欠我人情。”
“什么?”
“和我走一趟就知道了。”男人说完走回窗边,一个闪身飞下去。叶修慢慢皱起眉,程焕已经跳到墙的外沿。
“大少爷下得来吗?”
叶修心里翻了个白眼,同样利落地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只带起无声无息的灰尘。
程焕笑了一下,快速避开所有障碍和摄像头,这些东西明明是叶修设下的,可程焕却好像比他还要熟悉。
“你盯了我多久了?变态?”
程焕没有回答,但叶修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收敛的轻笑。
两人避开所有人,后门前停着辆车子,他们一前一后上车,程焕系上安全带才转头看叶修,“就这些废物?你想要我多久?”
程焕嘴里说不出好话,叶修知道自己多余去问他,直接闭上眼睛休憩。
路面凹凸不平,车子行驶在上面颠簸得厉害。车窗没关严,一条细缝切割空气,吹进车厢的风如若夜晚森林的哀嚎。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枝像他们伸出双臂,像极了在求救的人。
“你不怕我杀了你?”
叶修动了动身体,眼睛只睁开了一条小缝,视线里是程焕眉宇清朗又毫无温度的侧脸,透过窗子,两旁已经是树林,狭窄的公路几乎被落叶吞噬。几场雨后,被阳光遗忘的角落在兀自腐烂,树叶腐朽成一摊,远远望去,整条路都是黑色的。
死亡的酸腐味灌入鼻腔,刺激着头皮,叶修比以往都更加清醒。
“你开车带我妹妹出去,窗户也不关好?”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程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揉捻了几圈,目光倏然暧昧。
“到了。”
穿过树林会让原本的路程缩短,车子停下的地方并不是程焕和叶微漾的家,而是前后都没有一点人气的废弃楼房。
大楼阴森森地伫立在夜幕中,没有一丝光。甚至星光也生出几分恐惧,不愿将自己的光芒落到上面一分一毫。
因为无人大理,墙壁爬满藤类植物,旺盛的生机和死气沉沉的房子拥抱,诡谲怪诞。
剪影漆黑安静,所有生物都去寻求了它们的避难所。一切空前静谧,叶修立刻机警起来,仔细闻着空气中的气味和不安。
“进来。”
面对鬼屋一般的房子,程焕显得过于轻视。他睡过死人堆,也躺过墓地,自然不怕这种地方。
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摇晃着身子走向大楼,整个世界只有他手里的光源。
叶修顿了两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不理解,但几秒后还是跟上了他。
程焕微微侧头,视线向后飘了一眼,看到那个左右晃动的影子,嘴角轻轻勾起。
他走到大门口,一把推开门,叶修预想的吱呀声并未响起,门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陈旧。
进到大厅,里面比叶修想得干净得多。不给他查看的时间,忽然,低低的呜咽声断续传来,虚无缥缈,与风声难辨。
这里过去曾经是林子里的办公楼,结构不算复杂,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程焕从另一边上到三楼,推开一扇门后,越来越清楚的低吟再也没有任何阻挡。
“我真意外。”
叶修以为自己会看到不像人的人,没想到面前这人各处都很完整,除了被捆得像粽子,裤裆里有一片深色的水痕,几乎没什么伤。
“他是蒋家派来监视我的,其中一个人。”
结尾轻飘飘,只不过说到那人的时候程焕似乎也跟着回忆起了有关于他的记忆,平静的瞳仁瞬间掀起一番风雨,情绪都融进深不见底的黑潭中。
骚味很重,但是还是有股味道隐隐挣扎,非要在一众气味里占据一席之地。
叶修随即知道了另一个人的下落。
这屋里的地板上有一块颜色浅淡的位置,看大小和旁边的箱子一模一样,本该放在那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蒋仲不知道那里住的是漾漾,把她当成你的情人了。”
叶修揪出男人口中的布,男人扭着身子要离开程焕的视线。他极度恐惧,程焕一脚迈进门的霎那,他又尿了一泡出来。
“蒋仲想干什么?”
男人哆哆嗦嗦,嘴唇青紫,颤巍巍说出的话叶修没听懂。
他没了耐心,又把布条塞回去。
“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送给你了,以后别再因为你打扰我们的生活。”
程焕不知何时放在嘴里的烟,已经抽到只剩烟蒂,他随意在窗台上捻灭,却暴露出早就干涸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