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她是紧接着她们几个后面进入会议室的,在看到乔以手上还未干掉的水时,随即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应梦则是跟在于建国背后走进来的,她低垂着脑袋,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拉得好似没有吃饱的河马,和平日里的桀骜多多少少有些背道而驰。察觉到乔以目光的一瞬间,头埋得更低了。这不禁令乔以更加好奇,于建国找她回来的目的。拉开椅子坐下,于建国先是端过桌上的茶杯小小地啄了两口,紧接着又和应梦面无表情地嘀咕了几句,这才抬头看向乔以。
乔以从电脑前站起身来,径直朝着衣帽间走去。
她此时的脑子一片浑噩。
最角落处的衣柜里,挂着一件男士的黑色长款羊毛大衣。
这是几年前的某次聚会上,张恩露趁着陆砚知喝醉酒,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
那天之后,张恩露每当心情崩溃就会到她家里来,抱着这件大衣猛吸。
她告诉乔以,抱着它的感觉,就像是陆砚知在抱着她一样。
只要和他睡上一觉,没有什么是不能治愈的。
但张恩露是有夫之妇。
所以:
这个秘密从始至终,知道的人只有她们两个。
原本这件事情在乔以看来已经有些脱离正常的轨道了,万万没有想到张恩露后来会发展到和一个陌生男子滚床单,但嘴里叫着陆砚知名字的地步。
乔以站在大衣面前,将张恩露葬礼当天的情景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
难道说:
仅炮友一场,并不知道张恩露已经死了?
但从他们对于彼此身体的熟悉程度来看,显然又不仅仅是炮友那么简单。
那胥远知道这件事情吗?
还是说他们都知道对方道德的沦丧,所以才彼此都玩得那么开心,否则为什么不离婚?
不过,此刻的乔以对于张恩露和胥远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拉扯已经麻木。
她只想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和张恩露的死,和丢失的双龙九凤冠有没有关系?
“叮!”
微信提示音响起。
乔以收回停留在陆砚知大衣上的目光,随即点开微信,是一个陌生的,没有备注的好友发来的消息。
【小乔姐你好,我是赵霁。】
【砚知哥吩咐了,有需要请尽管给我发消息。】
紧跟这两条消息后的,是一个爷爷奶奶辈甚是喜欢的微笑表情。
乔以的脑海立马闪过赵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的确很赵霁。
迟疑数秒后,乔以回复:
【好的,谢谢你。】
赵霁没有再回。
她和赵霁应该是很多年前就加上的好友,当时的陆砚知也是说“找不到我的时候,找老霁”。
不过,从目前的聊天框内容来看,两人自添加好友后应该没有在微信上说过话。
出于好奇,乔以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然而,赵霁的朋友圈和他这个人一样沉默,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陆砚知最好的兄弟,因为陆砚知的朋友圈也是这样。
乔以想要从赵霁朋友圈挖点陆砚知动态的想法,就此画上句号。
在朋友圈这个功能刚被放出来的那会儿,乔以每天都要刷很多遍,她很喜欢看别人的分享,尽管她从不分享。
不过后来她看着朋友圈里的内容一点点的变味,从最初真实的絮絮叨叨走向浓厚滤镜下的岁月静好,索性直接关了朋友圈。
直到某天一个上学时期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去世,乔以才打开朋友圈。
在已去世的同学的朋友圈里,乔以看着她在生前分享的每一天,好似生活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走了一生,泪流满面。
后来的乔以再也没有关闭过朋友圈,她在朋友圈里看着身边的人结婚生子,再看着他们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从牙牙学语到学会走路,从人见人爱再到上学后辅导作业的鸡飞狗跳,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
尽管从未相见,却又好像一点都不陌生。
乔以突然明白朋友圈的意义:
在见不到彼此的日子,隔着屏幕参与彼此的人生,似乎也是一件极其不错的事情。
但当从朋友圈入口再返回微信主界面时,乔以的眉眼却突然蹙了起来。
她发现微信界面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好友添加申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没有了。
连带着那些之前添加了准备拉群索要货款的人,也直接将她删了。
他们猝不及防地出现,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某红书上的谩骂,和被堵在府山博物馆门口追着打的画面还在网上播放着,乔以就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场幻觉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乔以无从得知,更无从寻找。
但她坚信,他们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至于还有什么新的预谋在等着她……乔以不知道。
突然,隔壁传来阵阵剧烈地像是在砸墙又像是在砸地板的声响。
这是隔壁的主人家准备住进来了吗?
乔以隔着猫眼看了对面一眼,并未多想。
……
府山博物馆。
乔以原本是准备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入的,因为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车刚在停车场停下,保安就一路小跑了过来,说:“乔老师,于馆让你从小门进去,小心点别人让看见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口罩和帽子。
乔以相信但凡府山博物馆有狗洞,于建国一定会做出,让她从狗洞里爬进去的决定。
既然这么怕她的出现会对府山博物馆的声誉产生影响,那又何必一个劲儿地打电话,请她务必回来一趟呢?
乔以冷冷一笑,拾起地上的口罩丢在帽子里后,昂首挺胸的……从侧门走了进去。
【你们猜刚刚我在停车场看见了谁?乔以!】
【我的天,她怎么有脸回府山博物馆的?】
【你这话说的,警方又没有说双龙九凤冠就是她盗的。别人为什么不能回来?】
【但凡不是掌握到了确凿的证据,官微不会发这样的公告吧?】
殊不知她们的窃窃私语,被正在卫生间里的乔以听得一清二楚。
但她没有直接从隔间走出去,让她们尴尬。
在搞不清楚于建国将她紧急召回修复中心的原因前,如果可以,乔以宁愿自己是个不会被人看到的隐形人。
但因为她是紧接着她们几个后面进入会议室的,在看到乔以手上还未干掉的水时,随即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应梦则是跟在于建国背后走进来的,她低垂着脑袋,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拉得好似没有吃饱的河马,和平日里的桀骜多多少少有些背道而驰。
察觉到乔以目光的一瞬间,头埋得更低了。
这不禁令乔以更加好奇,于建国找她回来的目的。
拉开椅子坐下,于建国先是端过桌上的茶杯小小地啄了两口,紧接着又和应梦面无表情地嘀咕了几句,这才抬头看向乔以。
“乔老师,我今天把你喊回修复中心的目的就一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修复凤蝶翡翠簪。”于建国说。
乔以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紧接着又立马松开。
好不容易吃进应梦嘴里的凤蝶翡翠簪,但凡里面没有几个坑,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吐出来?
乔以这个人和善归和善,但这不代表她的脑子有什么大病。
看着应梦将一旁装有凤蝶翡翠簪的木箱放到会议桌上,围坐在四周的人立马冷气倒吸。
【应老师这是修复的啥?这完全就是变了个簪子吧。】
【如果说修复之前这个簪子价值五百万,那这样的修复效果就是给五块钱,你都觉得不值。】
【完了!凤蝶翡翠簪怕是交不了差了。】
【修复难度这么高的东西,于馆是怎么敢交给一个走后门进来的新人的?】
文物保护修复的原则有:
尊重历史原貌原则:即不随意更改和破坏文物的历史面貌。
最小干预原则:即保留文物的历史信息和痕迹,修复过程中,尽可能减少对它的干预。
可逆性原则:即文物修复的操作可通过相应的手段撤销或者是进行再次修改。
科学性原则:即修复计划需根据学科知识和技术方法而制定。
真实性原则:即修复过程中不能添加虚假的信息和资料。
传统性原则:即保证文物的历史传承和文化价值。
很显然,关于文物保护修复原则中的这些基本内容,应梦是一个没有参考,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审美来进行的修复。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修复说是已经毁了凤蝶翡翠簪也不过分,但于建国却坚持它还有挽救的机会。
乔以很清楚于建国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无非是想借用她修复的手,将修复失败的责任从应梦身上转移到她身上罢了。
哪是什么想再给她一个机会什么的……胡扯!
礼貌一笑后,乔以直言不讳地指出:“于馆,这个已经修毁了的凤蝶翡翠簪,即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她的声音很淡,和她此刻冷冽的神情如出一辙。
同事们有些惊讶。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乔以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于建国。要说得再准确一点的话,这也是乔以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古物修复中心的人。
但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因为人人皆是苦不堪言。
应梦将凤蝶翡翠簪修复成这模样,只怕是所有人的年终奖都要跟着陪葬。
乔以的拒绝,令于建国的脸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索性直接沉了下来。
但开口时,却是笑盈盈的,说:
“神仙?你就是我们古物修复中心的神仙。”
“只要你修复好了凤蝶翡翠簪,我立马恢复你的职位和薪水,如何?”
这样善变的面色,乔以还是第一次从于建国脸上看到。
很显然,在凤蝶翡翠簪的挽救上他已经是无路可走。
乔以抬头瞟了一眼于建国,脸上依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只是微微挑起的唇角,嘲讽又加深了几分。
“于馆,你也知道我现在处于停职停薪的状态,所以你让我来修复凤蝶翡翠簪是不符合规矩的。”
“回头这个凤蝶翡翠簪再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不仅我无法向关注府山博物馆的人交代,你也跑不了,何必呢?”
乔以的直接有些出乎于建国的意料。
但既然已经将乔以叫回来了,未达到自己的目的前,他肯定就不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