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刘老爷怒斥:“若是陈安年拿整个刘家去填天子之怒呢?”刘老爷的话醍醐灌顶,叫刘世杰几乎软了腿,他退到椅子上,瘫坐了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啊?”“哼,我还没死呢,刘家倒不了。”刘老爷眼里一片森郁。“父亲有何妙计?”刘世杰连忙问。“事已至此,为了荣华富贵,礼部不能得罪,苏家的罪名也要有,银子还是要照送,只是…”“只是什么?”“苏瑾之不能留了。”“什么?”刘世杰惊得从椅子上站了
谢家吃了如此闷亏,怎肯善罢甘休,梅花宴过后没几天,顾家与谢家微妙的关系便在邑都迅速传开,众人眼看这风向,见风转舵,顾家的府门不好进,便纷纷转向谢家。
眼见谢家得了利,邑都又悄无声息地刮起另一阵风,说谢府为了攀上顾府的门楣,卖女求荣,流言甚嚣尘上,巷尾街头,越传越难听。
谢盈盈未嫁之身如此流言实非好事,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费了好些功夫,才把流言压下去。
十月末,刘府。
刘世杰祖上世代经商,在其父辈,也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即使如此,刘世杰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几乎掏空了积蓄,七拼八凑终于凑齐了五万两白银。
明夜就是约定好的日子,刘世杰心中忐忑,来回在厅中踱步,此一举押上了身家与性命,赢则飞黄腾达,输则日暮途穷。
此时刘世杰的父亲刘老爷走了进来,刘老爷年过花甲,身体却十分硬朗,经商了大半辈子,有着商人特有的精明。
他坐进太师椅里,眉头一皱,呵斥道:“慌什么?”
“孩儿心中实在没底。”刘世杰又踱步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陈尚书明言是给我机会,可我知道,他这是拿我做局呢。”
“你倒还不傻?”刘老爷瞥了他一眼。
“不傻又能如何,如今他在朝中只手遮天,我在他手底下做事,想要往上爬,自是要讨好了他。”刘世杰无奈道:“我自是知道其中的风险,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新帝登基,他想要投石问路。”刘老爷又看向刘世杰:“无论事于成败,这是贿赂,银子是你送的,即使你殿前揭发,先发制人,占得先机,可苏家与新帝骨肉亲情,新帝必定震怒,咱们讨不到好处。”
“父亲说的孩儿如何不明白,陈尚书说会为孩儿求情,苏家借帝王威势,威逼利诱,孩儿是原告,是受害者,想必皇上也会从轻发落。”
“天真!”刘老爷怒斥:“若是陈安年拿整个刘家去填天子之怒呢?”
刘老爷的话醍醐灌顶,叫刘世杰几乎软了腿,他退到椅子上,瘫坐了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啊?”
“哼,我还没死呢,刘家倒不了。”刘老爷眼里一片森郁。
“父亲有何妙计?”刘世杰连忙问。
“事已至此,为了荣华富贵,礼部不能得罪,苏家的罪名也要有,银子还是要照送,只是…”
“只是什么?”
“苏瑾之不能留了。”
“什么?”刘世杰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杀了苏瑾之,皇上追查起来,我们如何躲得过?”
“银子送过去苏府后,便趁机散播其受贿,三人成虎,届时便上书要求搜府以证苏家清白,一旦皇帝准许,便要立刻除了苏瑾之,贪污罪名板上钉钉,且死无对证,刘家便不会被牵扯其中,便说他是畏罪自杀,皇帝便不好再追查,此事就成了。”
“这…杀害朝廷命官,是要满门抄斩的。”刘世杰犹豫道。
“我们已经没得选了,还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还能挣得一线生机。”
父子二人静默地对视着,刘世杰最后狠狠心,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孩儿听父亲的!”
第二日夜,子时,刘世杰亲自把银子送进了苏府,没过几日,流言便蔓延开来。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苏瑾之的父亲于工部任职,巧思能工,苏瑾之受贿的银两全部藏在苏家后院的池塘里。众口铄金,传的人多了,信的人便多了。
这日早朝,便有官员提起此事,沈宁昭也只好亲自问过。
“苏瑾之何在?”
“微臣在!”苏瑾之一身襕衫自百官中,闻声而出,跪在殿前。
“可有此事?”沈宁昭问道。
“微臣冤枉!绝无此事,民间流言,岂可当真?陛下明察!”苏瑾之当场否认。
沈宁昭点点头,陈安年却适时开口:“清者自清,流言止于智者,固然有理,可若流言再传下去,于朝廷公信不利。”
“微臣觉得陈大人说得甚是有理,陛下才继位,不可失了人心。”立马有官员附和。
沈宁昭沉思片刻,道:“众爱卿言之有理。只不过这流言如何平息呢?”
“五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有没有,一搜便知。”陈安年接着道:“既可还了苏大人的清白,又能安人心,此乃一举两得。”
“哼,陈大人话说得轻巧。”苏瑾之反驳道:“陛下,此风不可长,若是如此,以后遇到传言,是不是都需官员以此自证清白?”
“如今流言已不仅仅只关乎苏大人的清白,更是关乎陛下圣德,皇家威严,孰轻孰重,苏大人分不清楚吗?”
“苏大人若是身正,又何惧搜查,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心中有鬼?”
百官一句接一句的质疑,更是把家国天下搬了出来。
苏瑾之不慌不忙,再道:“既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那众位大人应和下官一起自省自查。
好叫天下人好好看看,我们如今的朝廷是如何的洁身自好,廉洁奉公。这才会安了人心,以后便也杜绝了此类谣言。”
“胡闹!”苏瑾之的话叫陈安年变了脸色:“流言传的是你,又不是旁人,你简直胡搅蛮缠!”
“陈大人如此激动,莫不是心中有鬼?”苏瑾之慢条斯理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陈安年一时心急着了苏瑾之的道,又羞又愤:“你强词夺理!”
众人争执不休,沈宁昭看了一直没说话的吏部尚书韩豫章,问道:“苏瑾之是吏部考功司,韩尚书此事以为如何?”
“苏瑾之在吏部一直恪尽职守,克己奉公,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百官所言不虚,苏瑾之不仅是吏部官员,更是外戚,流言再传下去,恐对社稷不利,与皇家威严不利。
苏瑾之确应自证清白以安人心。”韩豫章不愧是个老狐狸,谁都不得罪,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陛下着想。
沈宁昭沉吟片刻道:“韩大人所言有理,此事便交于刑部,三日内,必查明真相,平息流言,还苏大人一个清白。”
“微臣遵旨。”刑部尚书岑山上前跪道。
这事查也好查,苏府除了邑都的府邸,郊外还有两处庄子,如此一笔巨款,藏是不好藏的。
更何况,苏瑾之为官数十年,如此肥差,说是说他两袖清风,自是无人肯信,于是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苏家出丑,更是等着看皇帝的笑话。
散朝后,沈宁昭直接回了立政殿。天气越发的冷,室内烧起了火墙,沈宁昭只着单衣坐于案前,想什么正入神,乐吟进来的时候她没发现,直到她开口请安,沈宁昭方才回过神来。
“回来了?”沈宁昭道:“手里拿的什么?”
“是太后娘娘叫奴婢给陛下带的。”乐吟把食盒放在书案的一角。
沈宁昭抬手掀开,一碟子雪花酥,她重新盖上食盒,问道:“母亲可说了什么?”
早日早朝的事传到后宫,苏太后必定心中ʝʂɠ着急,所以下了朝便叫乐吟去福寿宫传口信,叫她安心。
乐吟摇摇头:“太后娘娘只说叫奴婢照顾好陛下。”
沈宁昭若有所思,捻了一块食盒里的雪花酥,入口即化,香甜可口,一尝便知是苏太后亲手做的。
沈宁昭就着茶水吃了一块,便开始批阅奏折,乐吟见状退了出去。等她看完折子,已是傍晚。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起身把窗子开了半扇,冷风吹进来,有些凉,却让人清醒许多。
盆栽里寒菊开得正盛,拾级而上,顺着连廊,一路过去,为这冬日增添了些许颜色。此时季和在门口禀道:“陛下,行安大人来了。”
“叫他进来。”沈宁昭重新坐于案前。行安走了进来,上前几步,立于一侧,正好挡住了窗户吹进来的冷风。
“如何?”沈宁昭问道。
“刘世杰重金收买了江湖杀手,于今晚子时动手。”
“自作聪明!”沈宁昭不屑道。
“属下已派了影子守在苏府门外,静等他们上门。”
沈宁昭沉吟片刻,摇摇头,轻笑了下,道:“不必,我有更好的人选。”
“陈府呢?”沈宁昭又问。
“陈安年还未有动静。这次他把自己撇得干净,只等看戏了。”
“哼,他高兴得太早了,真以为送上来个替死鬼,就能置身事外,动动嘴便能将苏府置于死地吗?真以为朕是先帝,任他们拿捏了?”沈宁昭坐在案前,跳跃的烛火,印在她的眼眸里,又黑又亮。
沈宁昭又吩咐了一些事,行安便退了出去,不多会儿,乐吟进来添茶,又不动声色地把窗户合上了。
沈宁昭叫了季和进来,季和正候在门口,闻声进来弓腰问道:“陛下可要用膳。”
“不必,去把库里的那幅百兽象牙棋找来。”沈宁昭挥挥手。
“陛下今日好兴致,不知是要和谁对弈?”季和问道。
沈宁昭嘴角一抹笑意,意味深长地吐了一个名字:“顾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