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伤了吗?”姜问钰吓了一跳,站起身,抓住琴月的手,皮肤并没有沾到水,只有绑在手腕的一缕红色流苏沾了茶液。姜问钰松了口气:“算了,你先去书房吧。”琴月垂下眼,讷讷说对不起。姜问钰看向吴寅坤,“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婢女有些怕生。”陈声目光探究琴月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吴寅坤插缝问话:“林屈得了什么病?你开了什么药?”“林大人表虚自汗,汗出恶风,脉浮虚,乃风寒湿伤。”姜问钰道,“开具的是防风、黄芪、白术
他的声音粗犷,直冲耳内,有阵嗡鸣。
姜问钰似听得懵懵懂懂:“啊?药方怎么会开错呢?”
吴寅坤不置可否,陈声接过话,道:“例行询问罢了,如有冒犯到姑娘,还请谅解。”
陈声不动声色扫视了下屋内的布局,目光被不远处架子上放置的草药材吸引。
“表姑娘学医几年了?”
“约五年。”姜问钰道。
“那是第几次出门行医呢?”
“第一次。”
第一次行医就引发了命案,也真够惨的。还好碰到的是锦衣卫,不然就冤假错案了,噢不,应该是谢大人。
陈声心里嘟囔一番,面上没有太大变化。
“表姑娘是因何契机上门诊治的呢?”
姜问钰:“舅娘与我说苏府日子拮据,让我去诊治以获取银两,便去了。”
陈声和吴寅坤对视一眼,苏府拮据?开什么玩笑啊。苏府可是出了名的暴发户!
陈声沉默了片刻,又问:“按表姑娘所说,那药方并非你所开,药方上的字迹又与表姑娘字迹并无差别。如若是有人特意仿造表姑娘的字迹,表姑娘觉得可能是谁?”
姜问钰摇头:“平日未曾与人起冲突,现如今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琴月神情有些恍惚,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她慌忙低头,倒茶的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吴寅坤坐在一旁,眼疾手快托住。
“烫伤了吗?”姜问钰吓了一跳,站起身,抓住琴月的手,皮肤并没有沾到水,只有绑在手腕的一缕红色流苏沾了茶液。
姜问钰松了口气:“算了,你先去书房吧。”
琴月垂下眼,讷讷说对不起。
姜问钰看向吴寅坤,“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婢女有些怕生。”
陈声目光探究琴月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吴寅坤插缝问话:“林屈得了什么病?你开了什么药?”
“林大人表虚自汗,汗出恶风,脉浮虚,乃风寒湿伤。”姜问钰道,“开具的是防风、黄芪、白术三味药,以益气,固表,止汗。”
陈声和吴寅坤了解完基本情况,客气跟她道别:“今日问询就先到这里,不打扰表姑娘了,表姑娘留步。”
“好,两位大人慢走。”
姜问钰杵在原地,暗自琢磨。
起初,除了杀人动机,人证物证齐全,官差要抓捕她既简单又合情。
姜问钰处于不利地位。
因此,她需要借助谢之危,避免他们对她用刑。
很显然,谢之危的名头很好用,不止没进牢狱,连锦衣卫和开封府尹对她都客气了不少。
在铁证如山面前,那个世子相信她不是凶手,估计是发现此案的可疑之处。
锦衣卫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她更肯定了,他们发现蹊跷了。
姜问钰想起,舅娘提前一天告知她去给林屈看病,正常来说病危求医的人都很紧急,绝不会说第二日再去诊治。
对方明显计划好了陷害她。有了第一次,谁知道有没有第二次呢?她不能干等。
姜问钰拿起桌上的茶盏,茶水已经凉了,味有些涩。
她放下茶杯,走进书房。
琴月的墨已磨得差不多了。
姜问钰握着笔,扶住袖口,微附身,在砚台中蘸了墨,悬着手腕在纸上落笔。
她一边落笔,一边道:“也不知是谁会模仿我的字迹,琴月,你可有查到端倪?”
琴月脸上表情微微僵硬,倏然笑道:“琴月守在表姑娘身边,姑娘比琴月聪慧都想不出,琴月更是不知了。”
姜问钰对她笑了笑:“是啊,你整日与我在一起,又怎么会知晓呢。”
琴月顿觉背后一冷,她回头看了看,心想,夏季将散,风也变凛冽了。
*
日已西沉,夜色如笼。
都城各条街巷已是灯棚林立,彩灯斑斓,人流如织,繁华喧嚣至极。
姜问钰混在人群里,漆黑的眼睛闪着光,好奇盯着四周,最后脚步停在仲氏医馆门前,提裙跨过门槛。
小厮忙不迭跑过来招揽:“姑娘来抓药,还是看病?”
姜问钰握着卷轴书画,浅笑道:“我来见子鹊师伯。”
小厮是新来的,并不认识姜问钰。
他狐疑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带路:“姑娘跟我来。”
医馆的后院开阔敞亮,斋舍间光影错落,姜问钰穿过两道月亮门,瞧见了下棋的两位老者。
“老爷,有客人来访。”小厮唤了声。
文夫子和仲子鹊同时回头,看见姜问钰背着月色,满面笑容,眼似月弯,脆甜喊人:“师伯,夫子。”
仲子鹊因为输棋皱起的眉瞬间舒展:“今儿个怎么有空看我们了?”
小厮退下,姜问钰上前,坐在他们中间的石凳,把卷轴书画放在文夫子旁边,甜声道:“见您二老,没有时间自然也得抽出时间来。”
“既然是来见仲老,定然是有事了。仲老,还不了解这丫头的性子吗?”文夫子开玩笑道,“有事仲老,无事夫子。”
姜问钰:“哎呀,说得我像是个昏君一样。”
仲子鹊:“要是陛下听到,我们可都得掉脑袋。”
虽是这么说,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只增未减。
叙旧完后,姜问钰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二老可有听说吏部员外郎林屈被害一案?”
文夫子:“苏府表姑娘学医不精,导致的命案?”
姜问钰无奈:“我就是表姑娘。”
文夫子和仲子鹊捏棋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姜问钰道了声歉,简单解释道:“祖父去世后,我便住在苏府了,一直没跟二老表明身份是家里比较忌讳宣扬。”
文夫子和仲子鹊活了几十年,见过的场面很多,什么狸猫换太子、真假千金,他们都经历过。
他们惊讶的并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命案。
文夫子朝仲子鹊挤眉弄眼。
后者耸拉下眼,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有什么就问吧。”
姜问钰有点意外:“师伯,夫子,你们相信我不是杀人凶手?”
文夫子和仲子鹊点头。
姜问钰道:“二老如此无条件信任我,真让人感动。”
仲子鹊:“不是。”
文夫子:“以你的智商来说,这个命案难度太高了。”
姜问钰:“……”
文夫子和仲子鹊年纪大,人脉广,对林屈的了解比她多很多,而且镇抚司衙门的仵作有不少跟仲子鹊学习过,死因也能打听。
夜风朔朔,树叶发出唰唰的声音,姜问钰秉神问:“林屈究竟是死于何毒?”
仲子鹊:“砒霜。”
“不对啊。”
“哪里不对?”
“砒霜之毒,通常会伴有强烈的腹痛,头晕、呕吐,并不会立即毒发身亡。”
姜问钰继续道:“倘若林屈中的是砒霜,毒发时他应该会呼喊求救,就算无法出声,他也会挣扎,不可能是安稳躺在床上死去的。”
前世,开封府尹直接把她抓去,林屈的尸体她见过,身上并没有多余的伤痕。
仲子鹊偏头,看着姜问钰,慢声道:“你的想法和今晨来的两位锦衣卫倒是一致。不过仵作分别用了银器探喉法、梅饼法、糯米验毒法等验尸方法,所有的反应都证实了林屈是死于砒霜。”
每一步都很谨慎,结果不可能有误。
锦衣卫和仵作估计也觉得林屈的死因很奇怪,所以才来向仲子鹊求教的吧。
姜问钰噢了声:“不是死后灌毒啊。”
上辈子开封府没有做尸检,抓住她就潦草结案了。还以为案件很简单呢。
姜问钰手掌搓了搓脸。
难搞……她的嫌疑还是没去掉。
文夫子看着她苦恼的样子,不由得一笑:“你这姑娘,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姜问钰笑道:“因为还活着呀。”
她又问:“您二老有没有听说林屈有什么仇人?”
姜问钰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仇人,只能从林屈这边下手了。
准备如此周密,杀人动机八九不离十是仇杀了。
仲子鹊瞥了文夫子一眼:“这话就问对人了,文夫子三十年前和林屈是同一批科举学子。”
姜问钰委实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姜问钰问:“夫子,林屈为人如何?”
文夫子抛出条件:“姜姜丫头,下棋赢了夫子我就都告诉你。”
姜问钰轻快应:“好呀。”
……
陪文夫子下了三盘棋,又跟他们了解林屈生平经历。
待姜问钰从医馆出来,更深人静了。
夜色浓稠,晚风从四面八方传来,烛光摇曳,拉的地上影子重重。街巷仍然喧嚣热闹,人来人往,姜问钰缓步迈着。
她察觉到周围有些怪异,正欲转过身探究。
突然,人群里有人朝她伸出手,姜问钰下意识闪躲。
但对方身手不凡,她的动作仿佛蚍蜉撼树般无用。
猝不及防,姜问钰的口鼻被人捂住!
从手掌大小看,对方显然是个男人,她试图挣脱出禁锢,他的手臂却如铁链坚硬,死死锁住她!
姜问钰的后背猛然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紧着她耳边传来如冰霜刀剑般的嗓音,冷冷威胁。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