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句容,阴冷而寂寥。云隐和寒露在石板路上走着,四处张望,寻着王真人所言的邸店。数日来,茅山一带妖灵很是躁动。茅山掌门王真人知云华山仙人善御妖而不伤其灵气,见云隐寒露来访,便留了二人在道观,一来带带茅山弟子御妖,二者也传授些御妖符咒解些迷惑。这几日,县里忽起了疾疫,旅经和县里的青年儿郎染者居多。染疾者毫无征兆,只是清晨醒来,便是行尸走肉的呆傻,有的甚至死睡不起。再过几日,身子自起了尸斑
冬月的句容,阴冷而寂寥。云隐和寒露在石板路上走着,四处张望,寻着王真人所言的邸店。
数日来,茅山一带妖灵很是躁动。茅山掌门王真人知云华山仙人善御妖而不伤其灵气,见云隐寒露来访,便留了二人在道观,一来带带茅山弟子御妖,二者也传授些御妖符咒解些迷惑。这几日,县里忽起了疾疫,旅经和县里的青年儿郎染者居多。染疾者毫无征兆,只是清晨醒来,便是行尸走肉的呆傻,有的甚至死睡不起。再过几日,身子自起了尸斑,虽是尚有些气息,却愈发有了死人的腐臭。 后又发现许多旅人也是如此,自撑得过一日,离了句容,便在这路边躺尸了去。无人照料,更是如死人无异。
茅山弟子们先是救人,这些人救得过来的也多是傻了,如行尸走肉般,只是身子不腐臭罢了。但这疾源源不断,道长们多方了解,终是发现这些人染疾前日,都入过县内一家邸店。这邸店有食肆,客舍,也是货物的驿站,人流繁杂。县人多到此用膳议事,偶与友人过夜,自不必说这些途中的旅客。可这邸店的主人三郎很是忌讳道士,每每出些刁难,侮辱这道人不过是故弄玄虚骗取钱财,轰了他们出来。久而久之,客人们也当成了热闹。
王真人无法,又自叹茅山无仙人,怕是又遇了什么道行颇深的鬼怪。便求了云隐和寒露去帮着看看。
两人寻到了店,正碰上早上出发的道士被店主三郎轰出了邸店门外,店内尚有些小酌的客人,都看得拍手大笑。那道士只能摇摇头,转身走了。
三郎轰走了道长,抬眼见来了两位戴着帷帽的公子,一高一矮,着了一样的装束。一连几日被茅山道士来寻,自是起了三分注意。细细端量二人一番,这般白素的装束,虽不是茅山道人,怕也是个修士来扰店内生意的。便拱手作揖道,“两位道长改日再来可好?今日方才那位道长已经探过了,店内既无魑魅也无魍魉,不需设坛做法。”
三郎说得戏谑,店内客人又笑,“三郎这是富贵,如今越是富贵的地儿,越招这些个术士。”
寒露瞥了眼那店内的食客,看这些食客装束,应是句容中人,倒没有些年轻的,想来县人多少还是忌讳了些。寒露笑嗔道,“掌柜这是如何做生意的?我们二人远道而来,到店内小憩,用点斋饭,也是不可了?”
这三郎一听是来了生意,忙躬身作揖,请了二位入内,招待着斋饭。
寒露四顾环视着,这邸店前门有这食肆,食肆后有一院落,院落之后便是客舍。她以极目掠过了整个邸店,果然如三郎所言,不见一丝鬼气。云隐见寒露眉头微蹙,知是极目不见端倪了。
寒露还在细细看着,注意到院中曲折角落处有棵李子树,树下有个土堆,上面还摆了个灵牌,周边又摆了些女子的服饰和供奉的瓜果。她回头看了云隐一眼,两人起身向那三郎求观客舍,以便今夜落榻。三郎笑应二人,带着出了食肆,入了那院落。寒露在院落里停了下来,笑道,“这院倒是阔绰,竟藏了许多曲折。不若也走一走观一观。” 这样说着两人也不管三郎,自顾向那角落走了去。
三郎见二人径直去了,在背后嗤笑了一声,也不多言,只跟了上去。见寒露云隐停在了这李子树前,细细看着那灵位。
“二位道长,这灵位是否妥当?” 三郎笑道。
云隐和寒露互看了一眼。李子树下有灵位,不是道人也知会招些鬼魅之气的。可这处偏偏无一丝残魂鬼气。看样子这是为何道长来了便被奚落的因由了。寒露回头,这三郎笑得坦荡,后面还跟了几个看热闹的客人。
“灵位是否妥当?” 云隐问道,不知三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这冢里是我家小女,数日前小女遇了仙家,羽化成仙,留了不朽肉身。我便将她埋了此处。” 三郎道,“仙家设了阵法,以护佑邸店,保我客人均能心愿达成。”
寒露听着,又看着那些点头的客人,这番言辞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听了。
“令爱在何处修行?成仙为何留了肉身?” 云隐皱眉问道。
三郎笑了,显然对此问颇有准备,“想来道长与那些所谓的茅山道人是一般的想法了。” 三郎回头看向那些围上来的客人,“又要劳烦各位客官见证了。” 众人均笑了应着。三郎回头,“我小女埋在此处,是因仙家道这方便她回此处护佑邸店。若二位是修行真人,自然可见我小女容貌。不如与我们描述一番?若是一般无二,我自然是配合道长布道设坛,驱鬼降魔。当然,银钱也不会少的。”
这最后一句“银钱”也是加重了语气,围观的众人便会心的笑了。
云隐看了寒露一眼,两人都回头看向这冢。不知这是三郎所为,还是受何人指点,这个招数倒是好用。这样堂而皇之的招魂把式,自然会引得道人来观,被三郎如此一逼,若不说出个一二,那自然不可能再进一步查看了。
寒露以极目细细看了那冢内,勾起了嘴角,转身又看着三郎,“三郎可真是将女儿的不朽之身埋在此处?”
三郎一愣,脸色忽的改了,“道人若是看不出,便直言看不出。如何能胡言?若不是小女在此,为何要设此灵位?”
“你女儿的肉身竟是一只白头鹅?” 寒露笑着。
三郎一听,怒了,“先前几位道长虽是看不出魂身,倒还坦诚。这位道人竟这般胡言乱语!我女儿如何会是一只白头鹅!”
寒露见三郎怒得真实,想来他也是不知。“您在令爱‘羽化’后可曾见过其肉身?”
三郎怔住,随即喝道,“有仙人施法,岂有不信之礼!”
寒露看向云隐,“我旁边这位也道行高深。不然三郎也见见他的施法?”
三郎不解她是何意,一时愕住。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认真的观望。这道人说得煞有介事,难道那里真埋了一只白头鹅?若真是如此,这位竟能隔土视物,也是高人了。
云隐倒是立即会意。这阵法力不俗,若是露露可以破阵开冢,怕也是不会如此和那三郎废话了。想来也是为何这几位道长奈何不得的缘故。他转身向三郎躬身做了个礼,“得罪了。” 说着一扬手,一道青蓝色的光波泛着鳞波,瞬间削开了这冢。众人均围了过去看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白头鹅。
三郎看着那本应躺着自己女儿的冢里竟躺着一只鹅,又惊又惧,昏了过去。众人则是都围了这冢内细细赏起了这三郎拜了许久的白头鹅,这鹅倒也奇异,埋了这些日子,全然不腐,宛如一只睡鹅。
两人扶起这三郎,见人群后有个妇人慌张的望着,便挤出了人群。这妇人引二位入了院后的客舍,担心的看着昏过去的三郎。
“郎君啊!晚儿去了,你可不能再丢下我啊......” 妇人说着,泣不成声。
“晚儿……可是他说的羽化的女儿?”寒露问。
妇人点点头。擦了擦眼泪,“两位看起来也是道行高深的修士。哎,我这个女儿向来是乖巧懂事的,只任性了那么一次,哪曾想,竟是天人永隔了。”
原来这晚儿暗地里与一姓李的门生相恋。但是三郎将女子许配了人家,便要晚儿断了这念头。哪知大婚前夜,李郎爬墙来见了梁晚,梁晚一时感动便跟了私奔。结果三郎带家仆追了出来。两人可能见躲不过,便落到那大江之中殉情了。三郎几番打捞都寻不见女儿,后来突然来了一个仙人,说是帮她寻到了女儿,又说这女子情深贞烈,感动了神仙,已羽化成仙了,又担心二老,便留下肉身,以便护佑这邸店。仙人详细交代了祭拜事宜,又设坛作法,最后竟是分文不取。妇人虽然心中有疑,但一向好财的三郎是感泪涕泠,连女儿的尸身都未见到,便一应按照那仙人所言做了,日日参拜,简直比拜财神还要认真。
云隐寒露听着,虽是知了这冢之事,却不能解这尸变之谜。这染疾之人身有尸斑,并非鬼魂所伤,这个招魂法阵也似乎并不相关。店内必有其他灵物。二人思虑了一番,先恢复了那冢的模样,准备晚上留宿,会会这物。又不知这尸鬼是否有其他特别意图,若是有店内客人为饵自然是最佳。这日店内只有四个年轻的男子路经勾容,为了节省这路费,四人共要了个通铺。云隐让那妇人给他们寻了别处邸店。而他自取了几人发丝,做了其中三人的人偶,并排放了一起。
寒露看了这人偶,连连称奇,“师兄这人偶竟还有气息,这哪里是人偶,分明是人。”
云隐笑道,“这扶桑木确实是厉害,我也是第一次生出人形。虽徒生个肉身,也可维持个一日的气息,应是骗得过这灵物。” 说着又以障眼法隐藏了自身的仙力,“我也充个数,你自躲着,且见见这到底是何物作祟,为何作祟。”
夜深静谧,唯有隔壁传来的梦呓和院中悉悉索索的虫鸣。通道深远,空荡而幽黑,甚是骇人。寒露也隐了修为,躲了这屋子暗处,许久不见丝毫动静,只困得睁不开眼睛,见师兄将被子蒙了头,躺着不动,心里想着师兄是不是睡着了。
正要探身翘首瞧去,忽一阵阴冷,门吱呀一声开了,倏得出现一个女尸,那女尸瞬间奔到那第一个人偶那边,俯身便开始吸气,吸了半晌,似不甚满意,又寻了第二人,吸了一会,又是不满,寻了第三人,直到云隐时,刚要俯身吸去,忽地抬头望向了寒露。
寒露见了那女尸斑裂的脸,吓的一口气没憋住叫了出来,那女尸闪到她眼前,寒露只见得一个惨白的脸上凹陷着一对打着旋儿的黑洞,她望着那黑色漩涡,愕然见到一腾飞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