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起来信誓旦旦,还将双拳握紧,誓要靠自己的反抗拯救心爱之人,我旁观他一会儿要死,一会儿要生,心想他可能并未有坚决殉情的意愿,甚至可能对「死」这个字都不甚了解。以为殉情就是闭眼喝酒,然后等人散了,就能睁眼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这么简单吗?殉情明明就是「死」路,又怎么会通往「生」的方向?我不禁想到在杀死那官兵之前,自己也与他一样,以为「死」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真当官兵被我们三个人杀了三遍才
我们三人皆陷入震惊,面面相觑间,赵忡跳起来激动道:“十二妹要去和亲是从小定下的,不然她一个外戚女子缘何能进宫成公主?”
“十二妹再是外戚,好歹也是正统的秦家血脉,把她嫁去西域是当初不得已之决定,那萨兰国与我大朝交战了十数年,最近才渐渐平息战火,陛下思忖和亲已没有必要,但早先已答应人家,就想换人前去,而元安本身便是有着一半西域人的血统与长相,让她和亲就好比如落叶归根,再合适不过。”
波曲静讲完,目光扫向元安,咬牙道:“元二姐要是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和老娘好,就该立刻接受这事实,尽早与太子殿下断了往来,只要你不再回中原,你坦白也好,隐瞒也好,皇后娘娘不再追究你到底瞒天过海犯了哪些错事。”
元安戚戚望向他,虚弱道:“知道了,谢谢波公公与皇后娘娘恩典。”
波曲静拂袖:“既然如此,就请太子殿下和阿莲姑娘离开这里,老奴要安排元二姐和亲的事宜了。”
我和赵忡被赶出厢房,有人过来严密监视着我们离开二楼才肯收回眼线,经过这一出,现在连只苍蝇都靠近不了元安一点。
赵忡低着头很是沮丧,就地在楼梯台阶坐下:“元喜,今晚我和你姐姐服毒去了之后,你一定要帮我们埋葬在一起,就算本太子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我看他甚是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先应和安抚他:“太子殿下不必太难过了,我倒是宁愿她前去和亲,只要远离了京城我就安心,总比现在就被那老太监折磨逼死好。”
他因此看开点,抬起头有了些精神:“今晚我的皇弟们都会到场,我要赶在父皇与母后之前,当众宣布我要迎娶元安为太子妃!”
他跳起来信誓旦旦,还将双拳握紧,誓要靠自己的反抗拯救心爱之人,我旁观他一会儿要死,一会儿要生,心想他可能并未有坚决殉情的意愿,甚至可能对「死」这个字都不甚了解。
以为殉情就是闭眼喝酒,然后等人散了,就能睁眼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这么简单吗?殉情明明就是「死」路,又怎么会通往「生」的方向?
我不禁想到在杀死那官兵之前,自己也与他一样,以为「死」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真当官兵被我们三个人杀了三遍才最终咽气,我对「死」字彻底换了感官。
他临死前的恶语如同坠入黄泉时从地狱传来的诅咒,焚烧了我从前的天真,让真正的血腥开始流淌到我心里,逼迫我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接受——「死」路是留给他人的,我要走的只能是通往「生」的血路。
“醒醒,你发什么呆?”
赵忡把我从沉思里唤醒,我抬起头发现自己也成了心事绵长的男女之一。
他心情好了点,似乎有了动力和目标,与来通报晚宴进展的乐官们讲:“元…不对,是阿莲姑娘,今天晚上要抚琴《鹧鸪天》,你们带她去抓紧练习。”
我哪儿会弹琴,一双粗手除了偶尔拿拿元平的刀枪棍棒胡闹,琴棋书画是一样没碰过,今晚就要我当众演出,岂不是出洋相?
但是乐官们已经推着我到了练琴的地方,今日她们在廊下摆阵,每个人都很紧张准备着,我赶鸭子上架一般盘腿坐到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拨弄琴弦。
乐官诧异:“听说阿莲姑娘是弹琴高手,难不成是这琴坏了?”
我很是丧气:“你们来个人替我就好,今晚这么多皇子在,我要弹不好,整个云音阁跟着一起倒霉。”
她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有人起身匆匆跑走,随后带来最初接我入营的那对男女。
女人抱手在胸前鄙夷道:“波公公让你弹琴,那是看在从前与你们家交好的份上,你也不想想今晚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但凡其中有一个皇子能看上你,千方百计为你赎身,你就不必在这里烧火劈柴,又可以大大方方做回你的千金大小姐。”
她又来贵妾那套,我本不想接话,但她骂我时叫我不要脸的阿莲,我忽然反应过来,此刻我不是元喜,是可怜的阿莲。
“等等!”
我低着头叫住要离开的女人:“我想通了,我要找个皇子做靠山,让他帮我赎身。”
“想通就好,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你现在这丑八怪的面容,还有谁能看上你。”
“他姓赵,叫赵方羡。”
天快黑之前,女人在前边带路,把那总是一席黑色长衫的身影引到面前,我只沉浸在乱弹琴的嘈杂里,并不看他:“是三皇子吗?不是的话,我阿莲绝对不见。”
女人又是客气又是惊恐地与他讲:“三殿下恕罪,之前没认出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们灶房的阿莲之前是宗……”
“我知道,你不必多说。”
赵方羡打断她并且赶走了廊上其他的乐官,冷言道:“为你赎身?”
我不看他:“帮阿莲赎身做个好事,我觉得挺好。”
他在跟前来回踱步,随后把等待在不远处的张公公叫过来,让他去和教坊司打个招呼,他要把阿莲捞出去。
张公公看看我,有话不说的模样,只是点着头退走:“老奴这就进宫张罗此事。”
“满意了吗?”
赵方羡又气又毫无办法,催促我赶紧去和真正的阿莲换回来,不要等晚上真要上台了让人贻笑大方。
我继续乱弹琴:“让人笑又怎么样?笑一笑也不会少块肉,难道三爷是怕我丢了阿莲的脸面?”
“胡闹!给我起来!”
赵方羡拉扯我的手臂,我收回来不肯走:“姐姐马上就要被送去西域代替十二公主和亲,晚宴是我再次见到她的唯一机会了,三爷就让我和她道个别,劝慰劝慰她,不然她真要服毒自杀了怎么办?”
他气呼呼的,在原地束手无策一会儿,催促我:“你让开。”
我挪开半个屁股,他坐下来顺手试了试琴音,便从身后拿起我的双手按到琴弦上:“我让你怎么弹你就怎么弹。”
我几乎被他围困在怀中,连他的呼吸都起伏在耳边,吹动我的鬓发飞起落下,让我不免想起与他初遇那晚天雷勾地火的原因。
“这样不太好,男女授受不亲,三爷还是放开我吧。”
我耸起肩膀不让他贴近,他低声呵斥,甚是生气:“我只教一次,你记不会我也绝不来帮你。”
“不帮就不帮!”
“看琴!”
他强迫我按琴弦,我试着按照他的节奏拨动,果然有并不规整的曲子响起,我开始分外认真,但是他一松开手,我就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赵方羡不多话,只要求我练习:“你至少把手型学会,剩下的我去解决。”
我心想他还能让琴自动演奏不成,想想就知道练了也是白练,于是把手放到腿上。
他拍我的手背:“拿起来,不许偷懒。”
我很是不情愿:“算不算又给你闯祸了?”
他无言,听我絮絮叨叨自己在这里两天就帮他闯了祸杀了人,现在还要丢他的脸,忍不住哽咽到说不下去。
“等晚宴结束我带你离开这里再算这几笔账,现在给我打住,不许哭。”
他的手伸到面罩里,用掌心把我眼泪抹干,我张嘴咬他虎口,他吃痛但忍着不收回去。
“够了吗?要不要另一只也供你咬?”
他继续气呼呼怨怼,我抓过他另一只手也张嘴把牙扣上去,他忽地收紧手臂在我腰身,抱住我气到笑出声:“让你咬你还真敢。”
他气息扑在我脖颈上顿时痒嗖嗖的,眼泪一时间也掉不下来,跟着笑:“男女授受不亲,赶紧放开……有人!快放开!”
他不但不放开,大胆吻到我脖颈上,我转过半边脸迎上这突如其来的热吻,也许是附近时不时经过的路人投来的目光,让我感觉到比那晚跨越雷池更令心跳加速的刺激,一时间血液倒流过全身,激起强烈的冲动。
摆оазис在腿上的琴随着赵方羡横抱起我哐当落在地上,走过这段不长不短的回廊,他用肩膀顶开一间空房的门,把我安放到床铺里。
现在已是黄昏时刻,房里没有点灯,只能用耳朵感受他起伏不定的喘息,有时在我耳边,有时在我被架起的双腿间……
“诶,刚才在廊上阿莲同三皇子亲热,你们看到没有?好像到这附近的房间里去了……”
有人刚好聚在门外窃窃私语,一下子把我从神魂颠倒里拉回现实。
赵方羡正紧抱我快活,我拍他肩膀示意他先停下,他不听,偏偏还要故意惹我叫出声音。
门外的人忽然打住对话,警惕地到处张望,谈论的话题也更加长话短说:“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你们,别看阿莲的落魄样子,她之前可是右军都督宗天泽的小女儿,宗水莲!”
我怔住,转过大汗淋漓的脸,望向门窗上模糊的人影。
赵方羡打住在此,抓起衣物要出去驱散他们。
我拦住他不让走,他的呼吸比刚才动情时更急促。
外边的人继续讲:“宗水莲原本三岁时就与三皇子定了亲,但后来天公不作美,一个肺痨成疾成了传尸,一个落水得病成了傻子,两人虽然都还有意,但皇上与宗家都不同意,最后只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