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忡脸色一变:“他发现了……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投进大牢?我会不会被废黜?元喜你快帮我想办法!”我见他实在胆小,但救我时又勇气可嘉,我必须念他这点好,便说道:“你是太子,区区一个官吏怎么与你相比?要是查到你,你大可以说这个官吏忽然发疯要杀你,幸亏你以前与宗天泽学过一身本领,反杀了他。”赵忡显然不是很想相信:“我无凭无证,行得通吗?”我靠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讲道:“怎么行不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波曲静首先迈了一只脚过门槛,我在角落里清楚地看到他非常警惕,连脚后跟踩地前都要左右观察几旬。
屋里昏暗无比,耳边只有他一步又一步踩在地板上的吱呀声刺痛我的心脏,我闭上眼祈祷他不要再靠近、不要再靠近,他再往前走到窗外投来的那片亮光,就一定会发现我们躲在柱子后的阴影里,在我们脚下还躺着官兵的尸体和昏迷过去的赵忡。
赵方羡的手从我脸上挪开,我低头,这指节分明、筋络隐现的大手按在了剑柄上,小心缓慢地拔出剑刃。
我立刻捂住剑柄,急迫又小心翼翼地摇头,他无视,轻易撞开我的手。
剑刃马上就要出鞘,我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利刃的呜鸣声,波曲静的耳朵动了动,与张开到极致的两个鼻孔一起把这房间的异样捕捉到。
他又是嗅又是听,比猎狗还敏锐:“何人敢来我波曲静的地盘杀人?不要等我抓到你让你好看,还不乖乖滚出来?”
他说完再往前踏出一步,我感觉到赵方羡握剑的手臂已经绷紧到极限,马上就要冲过去斩了他。
波曲静的视线也往柱子后边延伸,他眯起眼睛,渐渐皱起眉头:“有人?给我出……”
“波公公,波公公,元二姐开口了!”
一个小太监冲进来,尖声唤他赶紧去隔壁厢房。
波曲静在原地踌躇片刻,与小太监讲:“多调点逻卒过来这里搜,尽快找到我那失踪的守卫到底去哪儿了!”
两人出去了,赵方羡疾步到窗边,探出半个身子往下观察,当即要我首先从窗口跳下,幸是窗口正下方搭了草棚,我手脚并用蹲在草棚顶上,帮他接着赵忡一起下来。
赵方羡关好窗后,架着赵忡要跳下去,但见我在旁不动,催促道:“跳!”
“我怕高!”
我跌坐在棚顶边缘瑟瑟发抖,也想硬着头皮跳到泥地,但双腿开始控制不住打颤。
赵方羡二话不说,将赵忡扛起到肩头,一手扶着他,一手抓着草棚柱子敏捷落地,然后在下边面向我张开双臂:“下来!”
“摔了怎么办?”
“相信我就下来!”
赵方羡分外着急,我也恨自己这种危机时刻怎么能犹豫退缩,往下看说高不高的距离,虽然并不能准确预判是否自己能落到他身上,但见他眼神分外坚定,应是很有把握我不会跳空。
我屏住呼吸,往外挪到边沿后,闭上眼推自己离开棚顶,往下摔落,果然落到他身上,把他扑的差点跌倒。
他往后退了两步就站定,推我站起身说道:“我送你和赵忡到这里,他醒过来记得提醒他不要乱讲话。”
我拼命点头,拖上赵忡到草棚下的雅座躺好,用还未收拾的半壶茶水简单冲掉我和他沾上的血渍,应是水太冷,赵忡一个激灵,猛打两三个喷嚏后醒了过来。
“我没死?我没有死对吗?你是谁?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还活着?”
赵忡激动地晃我肩膀,我掀起棉布一角,朝他嘘声:“你在做梦,你刚才在这里睡着了,没有人杀你,你也没有杀任何人。”
赵忡瞪大了眼睛,往摊开的双手看,干干净净,又往自己身上检查,没看到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便从震惊中逐渐反应过来,渐渐露出笑容:“对!我没有杀人,都是我在做梦!我没有杀人!”
我本来还紧张他看到了赵方羡补刀,不过见他如此反应,应是什么都记不得了,顿时松了口气。
此时楼上传来波曲静愤怒的谩骂:“胆大包天的小贼竟敢杀我守卫!来人把云音阁封锁起来,谁都不许踏出去一步!”
赵忡脸色一变:“他发现了……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投进大牢?我会不会被废黜?元喜你快帮我想办法!”
我见他实在胆小,但救我时又勇气可嘉,我必须念他这点好,便说道:“你是太子,区区一个官吏怎么与你相比?要是查到你,你大可以说这个官吏忽然发疯要杀你,幸亏你以前与宗天泽学过一身本领,反杀了他。”
赵忡显然不是很想相信:“我无凭无证,行得通吗?”
我靠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讲道:“怎么行不通?你可是太-子,未来的皇-上。”
他愣住,我又吹风:“波曲静又是你母后的手下,当然会护着你。”
“可……可是……”
他并没有傻到我一吹风就听进去,仍旧充满了迟疑。
我想到阿莲提起元安中的毒并非来自中原,便想到一计,与赵忡耳语不久,他接受了,立马跳起来捡泥地上的一块黑土,着急奔向二楼。
我倚在雅座的八仙椅中,全神贯注听着楼上的动静,胡闹了一阵果然没了声,本来要把云音阁围起来的官兵也收队回去,过了不久,赵忡欣喜若狂地回来,脚步也轻盈非凡:“元喜啊元喜,可真有你的!”
我满意地微笑:“栽赃还顺利吗?”
“顺利得不得了,我跟你仔细说……”
赵忡坐下来兴冲冲描述他是怎么把普通的黑土藏到官吏的袖子里,又是怎么让波曲静相信这个黑土就是给元安下的毒。
“你知道吗?波曲静以为这官吏与外邦私通,立马让人去报他是自杀了。”
我为他轻轻鼓掌:“不愧是太子殿下,未来的明君!”
他很是得意,但想到什么,忽又皱紧眉头:“对了,元安还在波曲静手里,我刚才央求波曲静让我见她,她瘦了好多,孩子也没了……”
我问他知不知道皇后到底要从元安嘴里逼出什么,他也是摇头说不知:“她在别院那天挨了两个巴掌,可能第二个巴掌就是她被母后带走的原因。”
我记起当时元安说了什么激怒了皇后,问他具体对话,他还是摇头:“我也没听清,她说得很小声。”
我心想也不能指望他,没想到他又跳起来,双手紧紧握拳哽咽道:“孩子没了,元安要是也没了,我也不活了!”
“呸呸呸!太子殿下快呸掉!”
赵忡一拳砸到草棚柱子上,碎碎念叨:“刚才与你姐姐也说了,如果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不如我与她一起饮毒,结伴上黄泉!”
他这么说,我反而松口气,就凭这家伙还想殉情,不要说我不相信,就算元安再喜欢他也不会答应他做这种傻事。
我安慰道:“我姐姐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能有什么要紧事值得皇后大动干戈,必定是她调皮捂着什么不打紧的东西骗人,想要与皇后争取和你不分开的机会。”
赵忡却不讲话,沉默地转过脚步离我走远了点。
我见他也在沉思,心想这里的男人女人是否都藏了秘密,一问一个不吱声。
“元喜,我还有个忙你能不能帮我?”
赵忡严肃了不少,沉思回来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罐塞到我手里:“这里面是鸩毒,只一滴到酒中,立饮立毙。”
我脸色大变:“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你快扔了!这种毒物可不是儿戏!”
他捏紧到掌心里,似乎在下很大的勇气:“我要和元安约定了一起上路,就不会抛下她一个人。”
他来真的!
我赶紧劝他,他根本不听,摇着我的肩膀定要我想办法把元安带到他面前,与她一起饮下鸩酒。
我被晃得七荤八素,在原地头晕目眩间,赵忡捏着那瓶危险的鸩毒冲出去找人:“波曲静!波曲静你人呢!”
“殿下召唤老奴是有什么事情?”
波曲静下楼迎他,与他说话时,视线延伸到我面上,眼角气到皱紧。
我赶紧闪到离他们很近的柱子后,听到赵忡同样摇晃波曲静的身骨板,哀求加要求道:“我今天想要在这里看舞听曲喝酒,还要邀请我的皇弟们一起来,你帮我把这云音阁里所有能歌善舞的女子都安排过来,一个都不能落下!”
“这……殿下这是想让元二姐也一起来吗?”
“来!必须来!你知道的!我就是想光明正大见她一面,让她也开心点!不然她死了我也要死了!”
波曲静听到他的绝言立马急了:“呦呦呦太子殿下这话可说不得,老奴这就去安排晚宴,今晚就邀请各位皇子们过来相聚!”
果然赵忡一开口,整个云音阁开始关门打扫布置。
我被赵忡拉着到元安房间里游说,元安本靠在床头孤苦忧愁,一声不吭,对特意为她举办的晚宴丝毫没有反应。
赵忡便坐到床边,拉起她的手时,把小药罐捂到她手里:“这是我为你特意找到的,饮完不等吐出来就能上路,不会痛。”
元安悻悻地抬眼,睫羽颤颤间落下眼泪:“太子殿下,你会陪我一起走吗?”
“会,一定会。”
赵忡想抱她,但是波曲静在外边叩门:“给元二姐的位置安排好了,找人回宫里问过元乐,原来元二姐不光擅长琴棋书画,还与元夫人一样特别擅长跳胡旋舞,今晚就定元二姐独舞。”
赵忡与元安确认过眼神,点头道:“对了,帮她也安排好。”
他指向我,波曲静眼神杀来,虽然出离愤恨,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过来问:“这是阿莲?原来没死还活着,我知道你们家被抄之前,你就是弹丝弦琴的一把好手,不如这次就安排你给元安伴奏,跳一曲《鹧鸪天》。”
赵忡问道:“这是什么曲子?为什么要跳这个?”
波曲静冷哼,戏谑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出自宋·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提前帮你们道个别,皇上与皇后娘娘已决定今晚之后,要送元安前往西域萨兰国,代替公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