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黝黑的眸子里没有光,看的人头皮发麻。“你在可怜我吗?”声音平静无波,柳亦然听着却觉得有些心疼。太医说,顾墨寒平时神智最多不过六七岁,如今他这么问,应该就是六七岁的傲娇小皇子时的性子,大约是放不下面子吧?“殿下,你是天潢贵胄,又有皇后娘娘那般疼爱,妾身怎么会可怜你?”柳亦然抬起头,看相比他高一个头,冷着一张脸的顾墨寒,“你不需要被人可怜,你只是需要有人陪着你走出来而已。”见顾
“皇上和先皇后……有青梅竹马之情,更有夫妻之谊,在三殿下九岁那年,先皇后又有了一个孩子。”
初雪降落,屋子里却一片暖意融融,椒泥散发出一股子让人热到心底的气味,而那时候的皇后寝宫,还叫凤仪殿。
“母后……”
顾墨寒身子也算得上康健,人被包得像个小皮球一般,急匆匆的从外头冲过来,猛的就要扑到皇后怀里。
到了半途,却被一高大的身影一把抱起,轻轻的在小屁股上一拍:“淘气,都说了,你母后现在有孕,不能再一下子冲过去。”
皇帝也还年轻,笑眯眯的用胡子去扎顾墨寒的脸蛋儿,顾墨寒咯咯笑着不断躲闪,手里却还紧紧的抓着一束枫叶。
那时候,不管在外头皇帝如何杀伐果决,回到了凤仪殿,也依旧如同寻常人家的一家三口般相处。
时光一转,积雪消融,化作春泥,万物复苏,繁茂生长,绿意葱葱的夏日来到,可一声接一声的蝉鸣,却遮不住产房之中传出来的哀嚎。
夏日里冒着热气的水,一盆盆端进去,又变成一盆盆红色再端出来。
白色的布巾染上了血的红色,又被水打湿,变成了极浅极浅的水红,伴随着产房中的哀嚎,让顾墨寒看得一抖。
“皇后娘娘……不,先皇后,是难产了吗?”
老太医沉沉点头,“说来也奇怪,老朽当初也是负责给先皇后诊平安脉的,先皇后脉象一直很好,身子骨又强健……”
“妇人生产,当真是一道鬼门关啊。”
先皇后难产,大人没有保住,小皇子在腹中呆了多时,出生之时浑身青紫,也没了声息。
柳亦然听得心头一颤,也就是说,顾墨寒就在产房之外,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听着里面母亲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
然后,就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再后来,三殿下性子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些,每日里除了尚书房就只呆在自己屋子里,就算是陛下,也难说上几句话。”
“又过了半年多吧,有一天晚上,三殿下寝宫忽然遭了刺客,那么多巡逻的侍卫,一个都没发现,若非三殿下警醒,恐怕也不能够再坐到里面。”
“刺客没有得手,然而三殿下在跟刺客搏斗之时,一时不慎,磕到了脑袋,从此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从此之后,三殿下失了记忆,如同六七岁的稚子一般,听不得吵扰,见不得血红,闻不得血腥气,否则便会疼痛难忍,如同之前一般。”
老太医郑重地行了一礼,“王妃,这些日子就拜托你照顾殿下了,先皇后出生,清流世家,长在江南之地,与这深宫无缘,去了极乐之处,殿下,如今身边只有您了。”
柳亦然有些怔愣,原来里面的这个小傻子,也并非一直都是如此。
“太医放心吧,我们既然已经成婚,那我自会不离不弃。”
老太医微微点头,又开了一个安神静气的方子,“那就麻烦王妃让殿下老老实实吃药,也让他静养。”
等到送走了太医,柳亦然这才走进屋子里去,却没想到,顾墨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屏风边上,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怎么出来了?又不穿鞋,地上凉的很。”
柳亦然放轻了声音,拉着顾墨寒往里面走:“刚才太医说你从前总不好好吃药,是太苦了吗?”
顾墨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黝黑的眸子里没有光,看的人头皮发麻。
“你在可怜我吗?”
声音平静无波,柳亦然听着却觉得有些心疼。
太医说,顾墨寒平时神智最多不过六七岁,如今他这么问,应该就是六七岁的傲娇小皇子时的性子,大约是放不下面子吧?
“殿下,你是天潢贵胄,又有皇后娘娘那般疼爱,妾身怎么会可怜你?”
柳亦然抬起头,看相比他高一个头,冷着一张脸的顾墨寒,“你不需要被人可怜,你只是需要有人陪着你走出来而已。”
见顾墨寒眸子微动,柳亦然弯了弯眼睛,“我会保护你,陪着你,放心吧。”
小孩子嘛,就得这样顺着毛捋一捋,等到气儿顺了,自然什么都好说,喝药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陪着自己?
顾墨寒眼睑颤了颤,面上忽然挂起一抹笑来,一双黝黑的眸子猛地亮了光,“那你可要记得。不能说话不算话!”
既然要陪,那就不能背叛,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
寿宴上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等到第二日上朝,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恨不得自己今日该告假才好,也免得在这里等着接烫手山芋。
有了那天晚上的教训,顾朗轩也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只是一个劲儿地让皇帝明察。
周国舅那边的人,此时一个个的也安静的如同鹌鹑一般,再不言语。
“大理寺卿,你来说。”
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朱红长袍,容长脸儿,一把美髯垂至胸前,看着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可是谁都知道,这位朱大人,可是有名的孤臣,既不结党营私,也不私下应酬,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出一句真话来,为人圆滑,却只是是以皇帝为先。
“回皇上的话,微臣以为,此事不管大小,既然沾上了命案,又涉及到两位殿下,那么自然,应该三司会审,以正视听。”
大概是察觉到了顾朗轩的目光,又朝着他那边拱了拱手,不偏不倚地对上目光,也只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仁善端正,举朝皆知,如今竟然有此等污名栽赃,自然是要洗刷清楚,否则让人误解了咱们的储君,来日若是,动摇了国之根本,那就是大事了。”
三司会审,这可不是小场面。
想要从中间插进手去,更是难上加难。
皇帝摆了摆手:“你说话一向最是公允,就按你说的做吧。”
“多谢皇上。”
朱大人笑眯眯的行了一礼,“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既然此事事关三皇子殿下,那么可否,在事情还未完结之前,请三殿下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