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不及陆大人爱民如子万一。”“……”锦初轻咳一声,话锋一转,正色道,“而今药馆之事,医馆还要仰仗陆大人做主。散布谣言扰乱安定之人,请大人从重深究,严惩不贷。”陆离注视锦初半天,观她眼中并无脆弱愁伤,反而绽出明媚清澈,逐渐放下心来。但想起流言未平,以及那些幕后蠢蠢欲动之人,心复又提起。肃容道,“本官心中有数,自然会给叶小姐一个说法。”而后当真又想了想,认真道,“既然本官已正式受理此案,今日便要留下一名护卫在药馆守哨。”
锦初闻言一噎,瞬间美眸瞪圆。
倒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道,“从今往后,陆大人但凡来药馆,都给您打七五折。”
陆离“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锦初,道,“叶小姐会不会亏本?”
锦初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得体地笑了笑,道,“陆大人说笑了,能把药卖给大人,实乃令小馆蓬荜生辉。”
“……”
“叶小姐盛情,本官却之不恭。”
“……”
陆离盯了她片刻,忽道,“叶小姐向来如此吗?”
“?”
“与他人恩怨两清。”
恩怨两清。
互不相欠。
泾渭分明。
她这么想与他划清界限吗?
锦初心里“咯噔”一下,可没料到陆离会说出这话,顿时抬起了头。
对上陆离清冷淡漠的眼。
他坐在高处,模样俊得半点儿挑不出瑕疵,委实比那庙里面镀了金身的菩萨看着还要好看,却平添了一种异常伶仃的寂寥。
锦初笑了,面上一片诚恳,显得涵养极好,道,“大人容禀,譬如这伞,别人的伞再大,都不如自己有把伞。”
“小女是个生意人,不愿拖欠恩情,只讲礼尚往来。”
陆离看了一眼锦初,声音沉郁悦耳,带着一些了然,点点头,“叶小姐明白礼尚往来,即是懂得先予后取,想必凡事不至于委屈了自己,本官以为说得很对。”
锦初顿时一怔。
先予后取。
何等清醒的一句话。
在他说来,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之语,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却承住了自己所说的、想说的肺腑之言,包容了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一切的所困、所苦、所行、所思。
再抬起头竟对上陆离一双含笑的眼,看不出情绪,似乎真有几分赞许的意思。
“叶小姐,看来是有话要说。”
她低垂下眼帘。
心中疑惑,这个陆大人怎么像会读心术似的,她的心思他都能领会。
再抬眸望向陆离时,略正了正脸色,低道,“陆大人一席话,令人醍醐灌顶。小女今日确有一请,请大人见谅。”
陆离将茶盏放下,道,“叶小姐但讲无妨,本官愿闻其详。”
锦初大略思索了下,开口说道,“小女偶然得知吴清之子莫名其妙得了奇疾,缠绵病榻不得根治,长此下去恐有性命之虞。小女有心施以援手,却因父亲与河东案有涉不好出面。故而,想请求陆大人帮忙。”
声音清脆,言辞中肯。
陆离微微侧目去看她,清致的眉宇间有些焦虑,他方才就注意到了。他轻声问,“叶小姐如何得知此事?”
锦初便将那日去袁九康堂偶遇明氏求医之事大致说来。
陆离颔首,若有所思道,“叶小姐希望本官如何帮忙?”
锦初道,“小女虽通医理但理当回避,正有一能妙手回春的朋友保荐,可助大人令其药到病除。”
“若吴氏小儿能得康复,实属善事一桩,或者明氏因此吐露案件线索也未可知。”
“只要陆大人允小女随行,此事必不至令大人为难。”
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若是治好了,能方便大理寺审案;若是治不好,自己也绝计不会添麻烦。
陆离定定地听完,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带点紧张,心里有种慨然涌动,淡淡得颔首应了。
“可。”
锦初未料陆离如此痛快就答应了,眨了眨眼。
“陆大人,这是答应了?”
陆离“嗯”了一声,抬眸看她一眼。
锦初立马弯了眉眼。
“多谢陆大人。”
静了片刻,方听陆离的声音又响起。
“不知叶小姐要保荐的,是哪一位朋友?”
锦初看他一眼,笑道,“是太医院院士,萧仁。提壶济世,堪称华佗在世。陆大人身强体健,恐怕您没见过。”
锦初面上露出灿灿的笑容,眸子里有火色隐现,能将云霾驱之殆尽。
陆离看着锦初的笑颜,淡漠的眸光倏尔变得柔和,他转回头,问道,“吴清使令尊落狱,累叶小姐离家,在外受尽委屈。叶小姐难道半点不怨,还千方百计救吴家之子?”
锦初待要细想,却发现自己真还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得老实言道,“就算委屈,也怨不到一个小孩儿头上。小女心里想的全是救出父亲,若是能因此救得小儿之命,便算借大人之手,成做两全其美,岂不是好事一桩!”
“叶小姐孝义感人,令本官佩服。”
“哪里哪里,不及陆大人爱民如子万一。”
“……”
锦初轻咳一声,话锋一转,正色道,“而今药馆之事,医馆还要仰仗陆大人做主。散布谣言扰乱安定之人,请大人从重深究,严惩不贷。”
陆离注视锦初半天,观她眼中并无脆弱愁伤,反而绽出明媚清澈,逐渐放下心来。但想起流言未平,以及那些幕后蠢蠢欲动之人,心复又提起。
肃容道,“本官心中有数,自然会给叶小姐一个说法。”
而后当真又想了想,认真道,“既然本官已正式受理此案,今日便要留下一名护卫在药馆守哨。”
锦初兀自一愣。
莫非……是要监视自己吗?
但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多一些参与到父亲的案子里去,不愿轻易驳了陆离的意思。
睫梢轻轻一闪。
顷刻,点了一下头,“一切谨听陆大人安排。”
陆离饮尽一盏茶,当下也不多留,称还要回大理寺。
锦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道,“陆大人事忙,小女和萧医师随时在药馆等候大人传召。”
陆离已一脚跨过门槛,听了这话,回过头来看她,距离不远不近,眼神不冷不热,气氛不咸不淡。
锦初莫名其妙地一慌,先低了头。
少间,陆离的声音不轻不响在头顶。
“本官知道叶小姐救父心切,但法理讲求的公正需要充足的证据。此案人命众多,牵连甚广,危险异常。大理寺既已受理此案,本官自会部署周全。请叶小姐行事不可冲动,也万勿与不相干之人擅自行动。”
锦初想也未想,即刻应是。提上茶饮,亲自将陆离送出了门外。
陆离走出有间药馆,转身皱眉盯着杨金。
杨宗一愣,小心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陆离面无表情,道,“萧仁是谁?”
杨金一下便想起来了,由衷赞叹道,“那可是我朝第一神医,无论刀剑外伤,或是沉疾重病,他总有法子救治,这世上恐怕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症。”
不等杨金说完,陆离冷哼一声,翻身上马,“虚比浮词,口吐莲花。”
杨金看着自家大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在风中有些凌乱。
不知这萧仁何时得罪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