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微抬下巴,嗓音冰凉,宛若那日的雨水:“是。”直到这时,站在严临风身旁、沉默了半天的祝且才缓缓开口:“为什么?是因为上次下雨的时候我们让你来送伞,还是因为中考之前我们硬拉你去看电影?亦或是……”听着祝且自顾自地猜测起原因,孟凝的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阵烦躁,她倏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你们还有事么?我要去预习之后的课程了。”祝且推了下他的金色单边眼镜,一双看似能包容一切的海蓝色眼眸此刻却不打算留给她逃遁的空间:
【忘带伞了,来给我们送一下,老地方(^_−)☆】
置顶对话框倏地弹出一条消息,浏览过后,孟凝望向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帘遮天蔽日,整个世界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暗灰色的纱幔,见不到一丝光亮。
她叹了口气,合起电脑,套上冲锋衣,带着三把伞出门了。
狂风凛冽,混杂着雨滴砸落在行人身上,到达目的地时,孟凝的身体湿了半边。
她熟练地推开门,走进这栋专门供那群富家子弟玩乐的三层建筑。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他们尽情释放体内的玩乐因子,建筑外是稀里哗啦的雨声,建筑内却是不绝于耳的嬉笑声。
孟凝自动过滤掉它们,走上楼梯,本打算快速把伞交给那两个人后就直接离开,却在距离二楼只有三步台阶之遥时停住脚步。
“喂,我说,你们俩不是喜欢孟凝吗,怎么大雨天的让人跑来送伞?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孟凝对这个声音有点印象,声音的主人是一直跟他们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之一。
下一秒,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里,短暂的安心过后,那人说话的内容却让孟凝当场怔住:
“孟凝?她只是我们的跟班而已,谁会喜欢她啊?甩都甩不掉,烦死了,嗤。”
孟凝无意识地张了张口,收紧握着雨伞的手,直至指尖微微泛白。
“不是吧,严临风,你小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孟凝?嘴也太硬了吧。”
“啧,就是不喜欢啊,她不是我中意的那款,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轻佻、随意、讥诮——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而非和他认识了将近十年的“朋友”。
“好吧好吧,那祝且呢?严临风不喜欢她,祝且总喜欢了吧?”
另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内容依旧让孟凝心口发紧:
“我不可能喜欢一个跟机器人一样无趣的人。”
淡漠、疏离、冰冷——孟凝似乎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般不含一丝情感的话语。
烦死了。
无趣。
——和他们做了将近十年的“朋友”,孟凝就得到了这样“中肯”的评价。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酸涩感。
“砰!”
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干脆利落、粉身碎骨。
“哎你也太不小心了,喝个饮料还能把瓶子摔碎,等着,我去楼下拿扫把过来。”
孟凝眨眨眼睛,猛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下意识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栋建筑。
回到家里,她顾不得换下湿哒哒的衣服鞋袜,直冲进房间,打开电脑,进入志愿填报页面,毫不犹豫地将第一志愿从斯卡夫尔学院改为圣弗朗科学院。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志愿信息,她暗自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时,手机突然响铃震动——是严临风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随后挂断,回过去一条冷冰冰的信息:
【临时有事过不去,让林叔去接你们吧】
没过多久,严临风发给她一个【?】
湿重的发丝黏在肩上,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至桌面。
她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
红白方块桌布上放着一封棕色封皮、烫金边缘、做工精良的录取通知书,信封上印有“圣弗朗科学院”六个大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录取通知书,咬牙切齿地念出上面的文字:
“尊敬的孟凝同学: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您已成功被圣弗朗科学院录取。请携带本通知书及有效证件,于8月31日到校报到。祝贺您即将成为我们的一员!”
餐桌旁边,白发绿眸的女生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严临风双手撑在桌面上,欺身靠近孟凝,棕色中长发从肩上垂下,向来风流多情的紫色狐狸眼中此刻只余愤怒:
“解释一下?嗯?”
孟凝抬眸,淡声反问:“解释什么?”
严临风眯了眯眼,一字一顿:“我们当时是看着你填志愿的,你为什么把它改成了圣弗朗科学院?”
“我的志愿,我想改就改。”
听到她这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严临风怒极反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她:
“你对我们有意见。”
肯定句。
孟凝微抬下巴,嗓音冰凉,宛若那日的雨水:
“是。”
直到这时,站在严临风身旁、沉默了半天的祝且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是因为上次下雨的时候我们让你来送伞,还是因为中考之前我们硬拉你去看电影?亦或是……”
听着祝且自顾自地猜测起原因,孟凝的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阵烦躁,她倏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
“你们还有事么?我要去预习之后的课程了。”
祝且推了下他的金色单边眼镜,一双看似能包容一切的海蓝色眼眸此刻却不打算留给她逃遁的空间:
“告诉我们,你改志愿的原因。”
孟凝默了默,旋即朝他们投去平和淡漠的目光,嗓音清凉如水:
“与你们无关,别多管闲事。”
说罢,她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干脆利落地锁上房门。
听到咔哒的落锁声,严临风咬着牙攥紧拳头,祝且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
……
自那日过后,孟凝再也没有和他们产生交流,他们的联系方式依旧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但聊天框里的最近一条消息已经是上个月的了。
时间来到8月31日,看着站在公交站前、手握行李箱拉杆的女儿,孟雨华满眼担忧:“小凝,刚才祝女士说可以让林叔顺带送你去学校,小且和小风都在车上,你真的不要吗?”
孟凝斩钉截铁:“不要。”
“……好吧。”孟雨华长叹一口气,“你和小且小风他们到底闹什么矛盾了?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闻言,孟凝扭过头去,认真反驳:
“说了不是朋友。”
孟雨华摇摇头:“不是朋友的话,他们当初怎么会愿意一下拿出那么大笔钱来给我治病?”
孟凝握了握拳,语气坚定:“我会还上那笔钱。”
“你这孩子,我不是这个意……哎,算了,你这倔脾气,去了学校以后可得注意点,当心别被人欺负了。”
“没有人能欺负我。”
“是这样的话就最好了,不过万一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公交车到站,孟凝跟孟雨华挥手道别,站在公交车台阶上,她微微张口:
“我不会受欺负的。”
孟雨华微笑着点点头。
走进公交车,孟凝直奔最后一排,这个时间段的公交车一般没什么人,因此她可以轻易坐到后排右侧靠窗位这个她最喜欢的位置——
本该是这样的。
此刻,后排右侧靠窗位坐着一个与她身着相同制服、戴黑色墨镜口罩的男生。
见到她来,男生拉下墨镜,挑了挑眉:
“嚯,校友?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