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桃问道:“愧疚什么?那个跳宫楼的前朝公主?”景修言诧异:“这些你都知道?”姜桃桃撇嘴:“本来不知道的。谷阳侯到府里,天天跟我爹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想不知道都难。”景修言见姜桃桃灵动的嫌弃小表情,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便开始回忆当年:“起势之初,他还在效忠前朝。后来因为一些事,他才站在我们这边。并肩作战一段时间后,我和他分别成为了东西两翼的将领,从两侧包夹京城。攻城之时,原本我才是主将,他见我痛苦,主动提出由他独自领兵攻进皇城。宜欢从宫楼跃下的一幕,我未曾亲眼所见仍感心痛,而他目睹宜欢坠楼而亡,当场没有
景修易怕了她:“好好好,让让你。”
景修言见两人小孩儿似的争吵,颇觉好笑。
景修易是最小的弟弟,从小黏他,他自然多照顾着些。大周建立后,他一直在宫外住,和妹妹们不常见面。弟弟妹妹闹作一团的逗趣场面,他没怎么见过。
两人闹过后,景修言带着带人去见其他几个兄弟。
路上,景修言对姜桃桃说道:“桃桃,你以后像叫小九一样叫我修言哥哥就好。昔年我与你父亲并肩作战,既是长辈与后辈,也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姜桃桃说道:“好,修言哥哥。”
从前,她就是这般叫他的。
萧斓馨对景修言情根深种,一段时间不见就茶不思饭不想。每每帮萧斓馨出宫,给两人制造见面机会,她都打着出宫游玩的幌子,没少被父皇母后兄长冠上贪玩的罪名。怕两人约会暴露,她还得给两人把风,不能走远,她就是给这对牛郎织女牵线的月老搭桥的喜鹊。
景修易吃味说道:“二哥叫桃桃,我也要叫桃桃。”
姜桃桃笑道:“好。”
景修言带着两人去见太子、禹王和燕王。
半个月前,姜桃桃在燕王府和燕王妃闹得不愉快,经过那日参与赏花宴的京中贵女口口相传,京都人尽皆知。
燕王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见到姜桃桃,表情很不好,得知她要与大家一起狩猎,说道:“小姑娘还是在家里绣花比较好,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我们不好和镇南王交代。”
景修言说道:“无妨。桃桃、修易一会儿跟着我,不会有事。”
燕王看向景修言:“父皇让姜骁骅的女儿进京,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你这么护着姜桃桃,是什么意思?”
姜桃桃顶着一张纯真的脸庞,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陛下让我进京,不是让我做永宁公主的玩伴吗?”
燕王:“……”
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就变了性质。
太子打圆场:“三哥,桃桃进京后,咱们这些哥哥忙自己的事,也没照拂一二。现在她想狩猎,那么多护卫跟在身边,让她小玩一下也无妨。”
太子身份摆在那里,燕王即便是兄长,也不能当众质疑他的决定。
姜桃桃望着太子甜笑:“谢谢太子哥哥。”
太子见姜桃桃这般模样,笑道:“难怪你爹爱女的名声都传到了京城,你这般机灵活泼,乖巧嘴甜的小姑娘,谁能不爱?”
姜桃桃穿着劲装来。
弓箭都挂在马匹上。
不用特意做准备,缰绳绑上蓝色布条,姜桃桃和景修易就都成了齐王这一队的人。
太子是黄色队伍,禹王是红色队伍,齐王是蓝色队伍,燕王是黑色队伍,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去狩猎。
马蹄扬尘,众人没入林中。
燕王这一队里,还有卫国公家的长子潘柏岩和谷阴侯萧重羽。
燕王看向萧重羽:“谷阴侯,姜骁骅对不起你妹子,现在他最疼爱的女儿就在这里,你不想报仇吗?”
萧重羽回道:“宜欢的恨,随着她跃下城楼,早尽数散了。”
燕王嗤笑道:“萧家都是你这种怂包,难怪会灭亡。”
萧重羽没再回话。
这时,有野兔从林中窜出,萧重羽策马追上去。
潘柏岩说道:“王爷,这姜桃桃实在嚣张得很,我去替你解决了她,日后看她姜家人还敢不敢挑衅皇室威严。”
燕王阻止潘柏岩:“不用下手太狠,稍稍给点教训就行。”
潘柏岩问道:“只稍微给点教训吗?”
燕王说道:“你和萧重羽不一样。父皇没和姜骁骅撕破脸,我不能代替父皇行此事。只是永宁和你姑姑因她被人非议,不给点教训,还真以为京城是她镇南王府,随她胡闹折腾,也没人拿她有法子。”
另一头。
景修言分了一支小队保护景修易,他则亲自陪着姜桃桃。
姜桃桃:“修言哥哥,你跟我一队,不和修易哥哥一队,他会不会生气呀?”
景修言:“没事。修易往年都有跟着来,对东封山很熟悉,你们俩比试,他占了大便宜,偷着乐都来不及,哪里会生气。而且东封山很大,你第一次来,容易迷路,如果你在我手头丢了,你爹能把我剁碎了喂狗。”
姜桃桃笑:“修言哥哥,看来你和我爹关系真的很好。”
两人都是王爷,但一个是异姓王,一个是皇帝亲儿子,景修言能说出这种玩笑话,丝毫没有凌驾于姜骁骅之上的傲慢。
景修言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认真说道:“我很感激你爹。”
姜桃桃好奇:“感激他什么?”
景修言回道:“感激他独自背上一生的愧疚。”
姜桃桃问道:“愧疚什么?那个跳宫楼的前朝公主?”
景修言诧异:“这些你都知道?”
姜桃桃撇嘴:“本来不知道的。谷阳侯到府里,天天跟我爹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想不知道都难。”
景修言见姜桃桃灵动的嫌弃小表情,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便开始回忆当年:“起势之初,他还在效忠前朝。后来因为一些事,他才站在我们这边。并肩作战一段时间后,我和他分别成为了东西两翼的将领,从两侧包夹京城。攻城之时,原本我才是主将,他见我痛苦,主动提出由他独自领兵攻进皇城。宜欢从宫楼跃下的一幕,我未曾亲眼所见仍感心痛,而他目睹宜欢坠楼而亡,当场没有显出异样,回到帐内找我时却喷出一口鲜血。”
不愿多听她和姜骁骅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姜桃桃好奇问道:“因为什么,我爹才叛变的?是看见百姓民不聊生?还是看不惯朝廷作风?”
景修言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原本坚定地效忠前朝,他作战骁勇,若是他始终不肯弃暗投明,推翻前朝怕是还要耗上好多年的时间。”
姜桃桃心里乱糟糟的。
景家叛变之初,她父皇母后都没有太放在心上,率军镇压,颇具成效。过了两三年,景乾磐联合四大家族,加上姜骁骅叛变,势力骤然壮大,叛军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兵临城下。
姜骁骅为什么会叛变?
这是她上一世最不解,也最恨的地方。
那时年纪小,她错将师徒之情当做男女之爱,得知姜骁骅已有妻子后,果断放手,不曾纠缠。不了解姜骁骅的情况,莽撞示爱,羞愧得在窝在房间里三月不肯出门。父皇因此要杀姜骁骅,她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出了门,赶去救人。后来,姜骁骅抵御外敌,征战杀伐,屡建功业,父皇不计前嫌重用他。
突然有一天,姜家就叛变了。
一切都很突然。
突然到,叛变不久前,姜骁骅还受她父皇所邀,携妻子与儿子,到宫中参加万寿宴。姜韬鑫那时十三四岁,她逗姜韬鑫,让他以后做她的男宠,惹得身侧琴师吃味。她那时候正沉溺于琴师的美貌,没规没矩地给琴师求了恩典封了官,就为了琴师万寿宴能坐在她身侧。姜韬鑫那时说,姜家愿世世代代替萧家镇守国门,肃清叛贼,待得天下安定,若她不嫌弃,他愿意常伴她身侧。
她只是逗姜韬鑫,姜韬鑫也只是表忠心。
想来,姜家不该因为她这个玩笑,认定她没能祸害成父亲又要祸害儿子,怕了她这个荒唐的女人,因此叛变。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自姜骁骅叛变那日起,她这个昔日最受宠的公主,成为了王朝的罪人。太子哥哥再没正眼看过她。三哥骂她色迷心窍,跟武夫学武爱tຊ上武夫,跟琴师学琴爱上琴师,甚至当着她的面,要杀她的琴师,她用身体挡了一剑才作罢。六哥的箫声曲调杂乱,不复从前清朗明澈,后来提剑去了前线。宫里,八妹萧斓馨和她同病相怜,萧斓馨和景修言青梅竹马,性情相投,若非景家造反,两人不日便会成婚。
宫里的人都说她们是红颜祸水。
只因为她们喜欢过的男人,危及大殷江山,这一切罪责都理所当然落在她们两个女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