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蹙了蹙眉:“怎么死的?”“被捆了手脚,扔进沁芳湖淹死的。”“谁做的?”面对祁盛的逼问,祁聿怀突然哑了声。祁盛又问:“一尸两命,谁的孽?”祁聿怀还是沉默。其实血字写得很清楚——十年血仇,又添一尸两命,素华妹子,你孽已深,速来阴司陪我。口吻是……段氏。祁盛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个大大咧咧的发妻段锦了。总被孟老太太嫌弃粗野的段锦,至今仍是祁盛心上的一道疤。可段锦是病逝的,她生前与惠素华亲如姐妹,曾不止一次说过惠素华如何协助她料理偌大的后宅,如何帮衬她在婆母面前尽孝……祁盛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一打听是祁聿怀出面劝的老太太,孟夫人傻了。
那觅春肚里的,到底是谁的种?
陈嬷嬷坚称是祁嗣延的,可从事发后的诅咒和沉不住气出面来看,倒又像祁聿怀的了。
但无论是谁,孟夫人都不可能任言论发酵。
她狠狠地吩咐了下去,有关觅春的事,但凡让她在自己治下的丫鬟婆子嘴里听到一言半语,都会毫不犹豫地发卖出去,绝不心软。
当然不止孟夫人院中如此,别院也都在为这事紧丫鬟婆子的嘴。
大房胡姨娘院里的楚嬷嬷因为嚼舌根让孟夫人听见,已被孟老太太赶出了府,也算杀鸡儆猴了。
至于陈嬷嬷,有说安置在京城的,有说安置在孟老太太和孟夫人娘家治陵的,却没个准信。
无人敢多嘴讨嫌。
冬月半,觅春头七这日,本该早已被烧成灰的她,却忽然惊现在侯府后院。
发现她的是孟老太太院里的问柳,吓得大姑娘缩在孟老太太屋里瑟缩了一个多时辰。
事发时正值掌灯时分,孟老太太留了惠家两位表姑娘用晚膳,打发问柳去请祁聿怀。
问柳途经东园,闻得一阵恶臭,起初以为是园里死了野猫,越近越不对劲,忽然一抬头,觅春的尸体被绑着吊在东园里的一棵老松枝干上。
舌长三寸,七窍淌血。
孟老太太听着倍觉污秽,打发晓星去找惠夫人处理,恰逢祁盛在惠夫人屋里用膳,至今才知觅春已死的消息。
惠夫人听见晓星嘴里囫囵什么“觅春回来了”,素来波澜不惊的她也紧张得不轻,“看真了吗?”
晓星蚊声道:“我没敢去看,但问柳姐姐已经吓傻了,恐不会假。”
祁盛沉着脸搁了玉著,提着灯就往东园去了。
徐嬷嬷紧赶慢赶跟在祁盛身后,若眠扶着惠夫人,身后逶迤一大帮丫鬟。
待到时,祁聿怀已站在树下。
“父亲。”
祁盛颔了颔首,举灯望向被吊起的觅春。
恶臭令他不禁蹙眉。
吊着觅春的绳索绕过枝干绑在松树树干上。
一时秦嬷嬷送来了匕首,祁聿怀手起刀落,尸体重重跌进雪地里。
祁盛凑近去看,灯映处,积雪之下隐约可见血迹。
忙令丫鬟取了铲雪的锹来,铲开积雪后,血迹模糊的几个大字依稀可辨。
“十年血仇,又添一尸两命——”
后面的血字祁盛没念出声,眉头却已紧锁。
惠夫人看清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竟昏在了若眠怀里。
一时府里凑热闹的灯盏都聚了过来,祁盛瞥见畏畏缩缩的祁嗣延,冷道:“扶你母亲回去。”
徐嬷嬷跟着回去了,若眠守在原地没走。
到底是谁让觅春死都死得不安宁?
祁盛看得出觅春的衣服是新换的,并不合身,摸了摸,果然有写了血字的葛布,字与雪地里的一模一样。
“都散了。”
祁盛一声令下,东园里不一会只剩他和祁聿怀。
秦嬷嬷上了各夹道的锁,退回了祁聿怀的院子。
祁盛问:“怎么回事?”
祁聿怀道:“七日前死的,身上有绣着我名字的巫蛊,祖母命烧了,我私做主葬了她,未料会被挖出来吊在此处。”
祁盛蹙了蹙眉:“怎么死的?”
“被捆了手脚,扔进沁芳湖淹死的。”
“谁做的?”
面对祁盛的逼问,祁聿怀突然哑了声。
祁盛又问:“一尸两命,谁的孽?”
祁聿怀还是沉默。
其实血字写得很清楚——十年血仇,又添一尸两命,素华妹子,你孽已深,速来阴司陪我。
口吻是……段氏。
祁盛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个大大咧咧的发妻段锦了。
总被孟老太太嫌弃粗野的段锦,至今仍是祁盛心上的一道疤。
可段锦是病逝的,她生前与惠素华亲如姐妹,曾不止一次说过惠素华如何协助她料理偌大的后宅,如何帮衬她在婆母面前尽孝……祁盛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甚至扶正惠氏的初衷,也是希望惠氏能像生母一般教养祁聿怀。
毕竟那时的祁聿怀,只愿意亲近惠氏一人。
今日却有人假借段氏的名义控告惠氏杀害了她,誓要回来索命……平白无故的,吓唬惠氏做甚呢?
“那日葬这丫头的家丁,你可还记得?”
是谁在装神弄鬼,祁盛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
祁聿怀:“记得。”
“好,让他们去书房等我。另外再叫几个稳重的,让秦嬷嬷引着从你院中过来,好好重新葬了这丫头,再出些银子请个守墓人,守半年新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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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眠回院时,祁嗣延刚从惠夫人房里出来,觑见若眠,上前瓮声道:“我娘叫你。”
自他上次在假山后耍坏被祁聿怀抓了个正着,他看若眠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警惕和畏怕。
似乎一切属于他哥的人和物,他都会格外敬而远之。
“知道了。”若眠提着灯进了正房。
惠夫人已经醒了,或许根本就没有晕,此刻正半躺在炕上按着鬓角深呼吸。
“太太,你还好吗?”
若眠搁了灯,倚在炕沿按了按惠夫人的太阳穴。
惠夫人豁然握住若眠的手腕,铁钳一般,“她的尸体怎会是完好无损的?”
若眠吃痛,暗骂老巫婆原来也怕遭报应,却不露声色,“太太怀疑是大爷故意为之的?”
惠夫人冷哼一声,狠狠甩开若眠的胳膊,“除了他,更有谁!”
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太过严重,她忙敛了怒意,“今夜你去探探,他弄这具尸体回来究竟想做什么。”
“是。”
若眠晚上没去成,秦嬷嬷将夹道子那边落了锁,她只好翌日再过去。
难得晴光无雪,若眠一早就被打发了来,可见惠夫人心里有多急切。
祁聿怀正在书房里,眼下有很浅两弯淤青,应是昨夜没睡好。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睡。
他只是熬夜不会这样,若眠心里有数。
“大爷,我从未见过你有这么深的心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觅春的尸体被挖了回来,最该恐慌的是惠夫人,何以祁聿怀也被折磨成这样?
而且惠夫人那么笃定昨晚的一切都是祁聿怀有意报复,难道和祁聿怀无关?他也是蒙在鼓里的人?
祁聿怀单手合了门,捏着山根,迈着疲倦的步子跌进铺了软褥子狐裘的罗汉床上。
若眠自然而然地倚在他怀里,捏他的虎口。
“没事,只是很想我娘。”
祁聿怀怅然若失,眸中没了那些冰冷疏离作为屏障,露出了脆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