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孟洋也是奇了怪了:“我当时让你改八百遍剧本的时候你有这么伤心过吗?”编剧抽出纸巾擤擤鼻涕,“文字变成具体影像的感动你不懂。”对于原著作者来说,能找到如此靠谱的导演和演员,是一种幸运。就算改八万遍剧本他都心甘情愿。许聆风和尚平凡凑到卢孟洋身边看回放,顺嘴调侃:“南柯老师又哭啦?”编剧格外实诚地点头:“你们两个演得太好了。”许聆风跟尚平凡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始商业互吹。
年初二,许聆风跟叶循各奔东西。
助理小周开始上班,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紧紧挽着许聆风的胳膊。
一个短假过去,小周吃胖了一圈,许聆风瘦了一圈。
俩人站在一起,体型分明。
惹得小周生怕有人把自家听听姐给撞坏了,连上洗手间都要跟着一起。
飞机落地L市,剧组的工作人员接机。
年前L市刚下了一场雪,路面清理得很干净。
只是寒风凛冽,把路旁的雪直往人脸上吹。
剧组定的酒店规格并不如何豪华,胜在保密性比较好。
包括演员在内,所有人员统一标间,主打一个该花花,该省省。
许聆风提前跟孟飞霜商量住一间房,她到的时候,孟飞霜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过完一个年的孟飞霜神清气爽:“听听姐过年好啊!”
许聆风放下行李箱:“新年好,心情不错?”
孟飞霜神采飞扬:“那可太不错了!”
许聆风老样子,给助理小周定了一间房,让她上去好好休息。
房间内就剩两个人,孟飞霜说起话来无所顾忌:“田丝思的时尚资源被我截下来了,估计气得不行,发了我好多黑通稿。”
许聆风也是服气:“收黑通稿你兴奋个什么劲?”
孟飞霜双手叉腰:“如此腥风血雨,说明我日后必大红大紫!”
许聆风由衷赞成:“你命里带红。”
虽然原书剧情已经崩了,但许聆风相信孟飞霜大红大紫这个结局崩不掉。
只要是夸奖,孟飞霜照单全收:“那是!”
许聆风瘫在床上,问:“听说你签经纪公司了?”
“签了,在《明月如昨》官宣第二天,”孟飞霜说了经纪人的名字,“我跟她眉来眼去很久了,她在观望我的实力,我在观望她的能力。”
孟飞霜说的经纪人许聆风有所耳闻,圈内以手腕强势著称,她带的艺人,要么流量鼎沸,要么实力超群。
许聆风以前被这位经纪人挖过,一顿饭的时间,对方快把她三年的发展都计划好了。
一个不想卷,一个追着卷,只能说相性不合。
还是季姐最适合许聆风。
“不错,”许聆风点点头,两个卷王凑一起肯定能干一番大事,“她给你截的资源?”
孟飞霜理直气壮:“连个资源都截不下来凭什么做我经纪人!”
许聆风竖大拇指:“保持,明天咱俩那场戏就这个劲怼我。”
《明月如昨》中,冯家母亲病重在1988年的冬天,她吃不下饭,糊里糊涂,念着很久不见的女儿的名字。
那时大哥大嫂还没离婚,冯微迎着风雪赶来,没进病房,一无所知的大嫂劈头盖脸骂了冯微一顿。
结果转头看见冯微在门口。
第二天,《明月如昨》在各方媒体的见证下开机,许聆风跟在导演身边上香。
说来也巧,开机仪式过后,天空稀稀疏疏下起小雪。
卢孟洋多少带点迷信,看着地面上一层细细的雪花笑弯了眼睛:“好兆头!”
许聆风已经做好妆造,冯微在大学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她很瘦,眉眼间全是浓浓的书卷气。
从京城到老家,她坐了几天的火车,眼睛中残留着血丝。
为此,许聆风今天早早起床,特意让自己从身到心全都显得异常疲惫。
男主角冯广成的扮演者名叫尚平凡,国字脸,一看就是那种很正气凛然的人物。
他实际年龄比许聆风大许多,为人谦虚低调,此时看着许聆风的妆造,真情实感喊了一声“二姐”。
许聆风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尚平凡,用冯微的语气回答道:“长高了。”
短短三个字,差点让接近入戏状态的尚平凡哭出声。
嗯,及时被卢孟洋制止。
卢孟洋:“尚平凡你给我憋住,这口气要是散了整场情绪都不对了!”
“各就位!”
“《明月如昨》第一场第一镜,打板!”
医院走廊,一个女人步履匆匆,她身上带着未化的雪,掌心死死按着一张纸条。
猝不及防间,她与一个男人相撞。
冯微一路而来没什么胃口,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没有聚焦,只是身体的本能驱使她走过一个个病房。
被撞到后,她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伸手扶住墙壁,才停了下来。
“抱歉抱歉,”冯广成一身体面的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眼眶泛红,努力假装镇定,“对不起,您怎么样……”
冯微抬头,她围着两层针织围巾,包裹住下巴和嘴唇,只露出上半张脸。
十六年过去,原本稚嫩的小姑娘已经变成大人,熟悉的眉眼也带上些许的沧桑。
冯广成骤然止声,眼皮一眨,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滴泪倏地落下,他嘴唇翕动,似是不可置信,那句称呼含在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怎么也叫不出来。
冯微怔了一下,她松松围巾,仰头看着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弟弟,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喟叹:“长高了。”
十六年的久别重逢,重重隔阂之下,只汇成一句“长高了”。
种种心绪似要喷薄而出,在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落下后,冯广成无声痛哭。
他弯腰蹲下,双手捂住脸,从喉咙顶出一声模模糊糊的:“二姐!”
“OK,咔!”
卢孟洋坐在监视器后,喜不自胜:“很好,完美!”
开机第一场戏从半路情绪最充沛的时候开始拍,是对演员的考验。
毕竟没有铺垫,而且许聆风跟尚平凡是第一次合作,完全不熟。
如果是那种入戏晚、需要剧情推动的的演员,甚至可能连状态都找不到。
如果说卢孟洋看的是演员的表演,那坐在他旁边的编剧看的就是具体情节。
编剧笔名南柯,正是《明月如昨》的原著作者,四十来岁,身高一米八,生得五大三粗,心思却非常细腻。
之前主创们开线上剧本会,偶尔会以人物的状态念台词找感觉,演员还没怎么样呢,编剧自己先哭起来了。
现在也是如此,尚平凡在镜头前哭,编剧在镜头后哭,还是默默垂泪的那种。
卢孟洋也是奇了怪了:“我当时让你改八百遍剧本的时候你有这么伤心过吗?”
编剧抽出纸巾擤擤鼻涕,“文字变成具体影像的感动你不懂。”
对于原著作者来说,能找到如此靠谱的导演和演员,是一种幸运。
就算改八万遍剧本他都心甘情愿。
许聆风和尚平凡凑到卢孟洋身边看回放,顺嘴调侃:“南柯老师又哭啦?”
编剧格外实诚地点头:“你们两个演得太好了。”
许聆风跟尚平凡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始商业互吹。
一个说“南柯老师故事情节写得非常流畅”。
一个说“尚老师情绪节奏把握得尤其精准”。
一个说“许老师人物逻辑掌控得极其细节”。
卢孟洋:“我的镜头调度没人夸一下吗?”
于是乎。
尚平凡:“我觉得这里应该再补一个全景,咱俩一站一蹲,走廊行人匆匆,突出对比。”
许聆风:“我觉得咱俩对视可以补两个大特写,十六年已过,物是人非,不值得一个特写吗?”
编剧老师:“非常值得!”
卢孟洋越听越不对劲。
卢孟洋:“……合着你们仨欺负我不会哭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