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均靠在罗伯母身上,头发垂顺在两侧,因为生病的关系,人也乖了不少,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样子,倒要比平日多几分娇弱可爱,马锋和马四顺不敢跟平时那样闹她玩,连马二芳都多了些怜意,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宋灵均觉得热了,踢开些许被子,闻言好奇道:“伯母,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穷苦出身的穷秀tຊ才,娶了富商之家的嫡女,原该踩着岳家的肩膀飞身才是,但你祖父这个年纪了,依旧还只是个秀才。”罗伯母此人也是妙得很,冷嘲热讽说来就来,在孩子们面前还是掩了掩嘴巴藏住讽刺之意:“但他运气好,娶了你祖母当了一辈子的富秀才,学识不变,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马大余对于大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很诧异。
马大伯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说道:“出来见朋友,刚好顺路问问你,什么时候来接娘和爹过去你那边。”
马大余一拍自己的脑门,今年轮到他家侍奉爹娘了,本该是过了年就要去接的,他居然给忘了,顿时懊恼道:“瞧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抱歉啊大哥,还让你特地跑一趟了。”
“不怪你,这几日你所遇风波不小,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我原想着再让你们夫妻俩缓上几日。”马大伯说着揉了揉额头,“但是你大嫂你是知道的,成天的问,把我闹得头疼,我就只好来了。”
“不怪大嫂,原就是我疏忽大意的错。就明日吧,明日我便去接娘和爹过来。”
马大余第二天一早便套好马车,交代两句,紧跟着去接爹娘了。
庄娘子目送完丈夫,赶紧撸袖子开始收拾两间空厢房,幸好大件物品无需如何挪动整理,但这是庄娘子自嫁进来后第一次要与公婆同住,她身为儿媳势必得准备仔细周到,免得遭口舌。
学堂冬假还未结束,马毅几兄妹这几日都在家里写作业和养身体,陪着还未好全的宋灵均说话解闷,见庄娘子忙乱,马毅和马二芳便将手边东西丢开手,过去帮忙。
“阿毅,你知道你祖父平时喜欢吃什么吗?”庄娘子一边擦拭衣橱,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知道你祖母喜欢吃什么,对你祖父知道不多。”
虽说之前是在大伯父处奉养,见不到几次面,但马老爷这个公公的存在感的确不多,听着老太太的意思,也不愿让他多管几个儿女的事,他也基本不跟马大余这个三儿子有什么书信联系,庄娘子总觉得有些冷漠了。
马毅和马二芳对视一眼,想了想说道:“祖父应该是喜欢喝汤吧,各类的汤汤水水的,讲究火候的那一种。二娘你厨艺好,倒不用担心这个,只是祖父有些挑剔,少不了会说几句的。”
马二芳拍打着被褥,闻言说道:“与其说祖父喜欢喝汤,不如说祖父爱拿那些个麻烦东西来训人。”
“这是什么意思?”庄娘子好奇道。
“祖父爱说教。”马二芳严肃着脸,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样。
但有哪个孩子是喜欢在长辈面前受教的,庄娘子也没有放在心上,整理好房间后便去看宋灵均,见她还睡着,便拜托马毅他们几个帮忙看顾,自己着急忙慌地上街买菜。
罗伯母上门来送她刚做的香菇包子,见庄娘子不在便送到厨房里,顺便到屋里来看宋灵均,见她迷迷糊糊的醒了,几个哥姐正在给她喂水喂药的,七手八脚的都是笨拙,把宋灵均噎得直翻白眼,罗伯母吓一跳,忙上前帮把手。
“你们祖父祖母要过来住了吗?”
罗伯母给宋灵均拍背,又给她揉心口,算了算日子是到了,感叹道:“你们家老太太倒是个极好的人,最是宽和慈祥不过,从不多事生事,更会疼人,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婆婆也是福气了,只是你们家祖父嘛......想容怕是有得受罪了。”
马毅和马二芳都露出预料得到的神情来,一副牙疼的样子。
宋灵均靠在罗伯母身上,头发垂顺在两侧,因为生病的关系,人也乖了不少,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样子,倒要比平日多几分娇弱可爱,马锋和马四顺不敢跟平时那样闹她玩,连马二芳都多了些怜意,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宋灵均觉得热了,踢开些许被子,闻言好奇道:“伯母,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穷苦出身的穷秀tຊ才,娶了富商之家的嫡女,原该踩着岳家的肩膀飞身才是,但你祖父这个年纪了,依旧还只是个秀才。”
罗伯母此人也是妙得很,冷嘲热讽说来就来,在孩子们面前还是掩了掩嘴巴藏住讽刺之意:“但他运气好,娶了你祖母当了一辈子的富秀才,学识不变,那谱可是摆得大的很!张口闭口都是规矩,官家老爷都没他那么穷讲究!等晚些,你和你娘便知道了,早些年我可没少听你几个哥姐的亲娘抱怨,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说罢想起来自家厨房里还煮着东西,忙匆匆回去了。
“伯母说得是真的?”宋灵均又觉得冷了,拉起被子缩回去。
马毅给妹妹掖了掖被角:“到底是长辈,该敬着的地方就得敬着,反正就待这一年,免得又转头去指责爹不孝,爹夹在两头里难做。”
马二芳不服气道:“祖父就是看着爹好性所以才那般摆谱,他在大伯父家和小叔家里可不这样,尤其是在小叔家里,他还帮忙带小叔家的孩子呢!当初咱们家那么乱,爹忙不过来,祖母说要把三弟四弟接过去住几日,祖父连声的不肯,就怕劳累,明明都是亲孙子!”
马四顺弱弱道:“可是二姐,我和三哥并不想过去.....”
马二芳忙安抚道:“好四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祖父偏心呢!”
“我也算是看明白了,祖父并不算喜欢咱们爹。”马毅的眉心微蹙,“但好在祖母疼惜爹多一些,也顾惜着咱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是不给祖母和爹添麻烦。二芳,能忍便忍了吧。”
“只能这样了。”马二芳也无法,“只是二娘的日子会比较难过了。”
宋灵均听着倒是觉得十分稀奇,她问道:“听你们这意思,我娘没有婆媳矛盾,倒有可能有.....公媳矛盾?”
马毅和马二芳同时想到后娘软性,都是一叹:“什么矛盾......二娘那性子又闹不起来,倒有可能是祖父单方面得意了。”
庄娘子不知道几个孩子在屋里讨论什么,她买菜回来就钻进了厨房里准备晚饭,马大余带着马老爷和马老太太回来时正巧是晚饭时间,两辆马车停在门口,看到马车里头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几个孩子准备上前来帮东西,只听前头马车里传来两声重重的干咳,接着马老爷的老仆打开车门,就见马老爷穿着厚实,挺直背脊正坐着,目不斜视。
马毅知道是什么意思,领着几个弟妹在大门口行礼,毕恭毕敬道:“祖父,您来了。”
“嗯。”马老爷看了一眼几个孙子孙女,“你们明知你们父亲一早便去接祖父祖母,到了却不见你们在大门迎接,可见不知礼数。”
这天寒地冻的,难不成得在门口站上一日吗?
马二芳等人在心里不满着,马毅不卑不亢道:“原是天气冷,怕弟妹们受不住便让他们在里头等着,祖父勿怪,孙儿以后会记得的。”
“嗯,你是长子,弟妹们的错便是你的错,更该受罚才是。”
马大余听着不像话,皱眉道:“这天气冷,是我让孩子们在屋里等的,爹刚来我这,甚至还未下地就教训起孙子来,这不惹孩子们害怕吗?后面要孩子如何与您说话亲香?”
马老爷眼睛一瞪,吹着胡子道:“你这个爹没有教导好规矩还有理了?”
“我家里的规矩便是不能让孩子挨饿受冻,孩子们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马大余拍了拍马匹,并不忌惮父亲的威严,又想起这才第一日,不好闹矛盾,便软了声音道,“爹快下来吧,进屋子里头暖暖身子,着凉可就不好了。”
马老爷轻哼一声,这才慢吞吞地下了车。
马老太太没有与丈夫同坐一辆,也没有要求孩子们行礼问候,自己乐呵呵地下了车,依次与对她的到来十分开心的孙子孙女们亲热几句,连最大的马毅都得了她一顿爱的揉搓抱抱,衬托得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的马老爷更加冷漠。
“大余,你那口子呢?孩子们不懂规矩,她也不懂?”马老爷没见到儿媳出来迎接,更加不悦。
马老太太揽着孙子孙女出声道:“想容肯定忙着晚饭,这是咱们头一回同住,以她的性子更是准备仔细,都是自家人了,你介意这些做什么?想容一向知礼,等会就会来问候了,快些进去就是。”
谁知马老爷并不肯,他杵着拐杖就站在大门口不动。
马老太太正要动气,就见庄娘子小跑出门来,脸上还带着笑。
她在厨房里忙得一头热汗,被外头寒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喷嚏,厚外衫也没来得及穿,一边往围裙上擦干净双手,忙上前来给马老爷和马老太太行礼:“爹,娘,儿媳来晚了。您勿怪,这天冷,还是先进屋吧,别被风扑着了。”
马老爷轻瞥儿媳一眼,提了提拐杖严肃道:“老三家的,不是我这当公公的说你,出门来迎归家的长辈乃是正理,之前你家没有规矩没有教你,便也算了,此后可得牢牢记在心里,不然便是不孝了。”
“爹,哪有这般严重,想容要顾家里和孩子,哪有空天天盯着门口看,您这不是为难人吗。”
马大余还想说话,却被庄娘子拦了下来,她朝丈夫使了个眼色,低头对公公恭恭敬敬道:“是,儿媳明白了,多谢爹教导。”
马老爷此时才满意了,他带头跨过大门门槛,正往里头走去,突然觉着不对,回头道:“是不是少了一个孩子?是叫灵均的吧?那孩子呢?怎么也不出来迎我,虽说没有亲缘关系,但也太不像样了......”
马老太太终于忍不了,她走上前来瞪着丈夫道:“怎么?你到底要摆多大的威势?难道还要一个病得起不来身的孩子,大冬天的跑到大门外迎你不成?这到底是规矩还是虐待?你搞清楚没有?”
马老爷面对妻子时,气焰并不嚣张,他闻言一噎,才干巴巴的问道:“灵均原来是生病了?”
“大余在老大家时不就说了,刚刚半路还去药房给孩子拿药,你是半点都听不见瞧不见,一路上就只想着怎么给他们立规矩了是吧!”马老太太横眉冷对。
马老爷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不大余家孩子多,又甚少在我手下受教,想着多教他们一些。”
马老太太瞥丈夫一眼,扶着马毅走在前头,直往灵均房里去:“什么受不受教的,你又不是教书先生。在此之前,有空还是先关心关心孩子吧!”
到了晚饭时间,这几天因病着而在屋里头吃饭的宋灵均被庄娘子抱起来前往饭桌,她忙活了一日,脸上透些许疲惫,不忘提醒女儿道:“你祖父规矩多,果然是不好相与的。好灵均,等会乖乖吃饭,不要理会计较,你的病还没好全呢。”
庄娘子也怕女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别等下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刚三哥四哥都来跟我说了。”宋灵均跟只小猫似的被她娘提溜着,“后头怕还有一大堆破规矩等着你呢,真是稀奇了,这家反倒公公是个事儿精,成天规矩教导的,后院里的女人都没这么娘们唧唧,他那胡子是摆设用的?”
“嘘,你小声些,这些话可不能在你祖父面前说。”
庄娘子知道自家女儿这张巧嘴是不得了的,连忙再三嘱咐道:“要待一年呢,有些事能忍就忍了吧,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别让你爹在两个兄弟面前不好做人,一个孝字压下来,就算是你爹也不好喘气。何况有你祖母在呢,总还有道理可讲。”
饭桌上,马老爷果然坐了主位,除了马老太太和马大余坐着,其余几个孩子一字排开,都站立在一旁。
等庄娘子抱着宋灵均来了,马老爷一抬眼皮,也不叫人坐下,宋灵均看着明白,不用庄娘子教,她自己下地,低头问候道:“祖父祖母安好。”
她小小一个孩子,看着瘦弱乖巧,马老爷正想说什么,被妻子冷冷一瞪,便拿起筷子道:“都坐下吃饭吧。”
马二芳和马锋姐弟俩同时在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宋灵均看着好笑,也是,他们家只要是到了饭点便能上桌,等着父母先动筷就好,也不知道站在一旁等允许是个什么规矩,又不是那些个大户人家,训狗不成?
“小灵均,到祖母这儿来。”马老太太看到宋灵均就高兴,招呼她到自己身旁坐下,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道,“病了这些日子,精神头果然差了一些,这几日可进得香?”
宋灵均实话道:“没什么胃口,我娘给我炖了药膳粥来着,那个还能吃得下。”
虽然吃着又苦又怪,但不吃庄娘子就要在她跟前眼泪拌粥。
“你病还未好全,多多少少也该吃些补充营养,这个药膳粥就不错tຊ,你娘很上心。”马老太太说着对庄娘子道,“这次过来,我带了好些性平温和的补品,很适合孩子吃,灵均此时最合适吃些人参补补气,明天祖母就给你炖上。”
庄娘子感激道:“多谢娘记挂着,儿媳来做就好,哪能劳您动手。”
马大余笑道:“娘,那些补品更适合您补身体,孩子们用不着那些,您别老惦记他们,该留着自己吃才是。”
“我的孙子孙女,我不惦记他们,还惦记你不成?”马老太太笑道,“怎么着,还不让我照顾你的孩子?”
“那哪能啊,能得娘照顾,才是孩子们的福气呢,我感激还来不及。”马大余笑着,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肚肉到马老太太碗里,“娘你尝尝这鲈鱼,这大冬天的新鲜活鱼可是难得,想容特地去排队跟人抢的,就想着您喜欢这一口,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马老太太尝了,又喂了一块给宋灵均,赞道:“果真不错,鲜得很,这调味汁也做得够味,果然得是想容才有这般手艺。想容啊,这时节吃不到鲜鱼不奇怪,干鱼也好吃的,不用特地为我们忙活这个,你得空更该多保养身体,我瞧着过个年你也没胖多少。”
知道婆婆是关心她,庄娘子腼腆道;“不妨事的,娘吃得好便好,这鱼肉有营养,爹和娘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更该多用些才是。”
“这话倒还算懂事。”马老爷说着,抬手示意,一直执着筷子站在他身后的老仆忙上前夹菜到他碟子里,又马上退后两步,低头候着。
宋灵均看着奇怪,吃饭时仆从立在身后夹菜的规矩也不是没有,不过得是高门大户才有的情况,这马老爷一介出身一般的平民秀才,身上更没有什么功名利禄,在这装什么装呢,也不怕闪到自己腰。
马大余看着不忍道:“爹,津叔也上了年纪了,何苦这般折腾他,让他老人家去跟芬妈妈搭伙吃饭吧。”
“仆人不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吗?用不着你在这胡乱心疼。”马老爷斥道,“说起这吃饭的规矩,本该是媳妇在旁边站着布菜伺候,如今尔等自大,不认这个规矩,我才让他伺候。”
怎么着,还想让她娘站在一边伺候布菜?宋灵均刚要瞪眼,就听马大余说道:“得了吧爹,小时家里富足的时候也没这个规矩,便是外祖父外祖母在时何等风光也没。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儿看来的这些乱七八糟,但大可不必扯到家里来。”
马大余并不吃这套,他夹了块排骨到他爹碗里:“我不管您在大哥小弟家里如何,总之我这里不认这些,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吃饭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