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角落已然成为了她的专属座位。而谢斯遇也成为了她的专属服务员。“谢斯遇,我想吃牛肉面。”“知道了,我让后厨给你做。”“不要,我要吃你亲手做的。”“知道了。”“你最好啦!还是老样子噢。不要葱,不要香菜,也不要蒜。”……“谢斯遇,你怎么还没下班呀,我都困死了。”“困就回家睡觉。”“可是睡觉和你比起来,还是你的魅力更大一点。而且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吗?”“那你先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我还有十分钟下班。”
由利益聚在一起的饭局说不上有多美味, 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无法填饱肚子。
离开时,楚兮晚手中还拿着一份贝芙儿特意为她准备的慕斯蛋糕。
“兮晚,我改天再找时间约你出来。”上车之前,贝芙儿拍拍车窗对她说。
楚兮晚脸上挂着一弯浅笑, 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件事情再说吧, 我已经买好后天回英国的机票了。”
“这么快。”贝芙儿知道她不会留在国内, 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心存不舍,不禁开口劝了一句, “好不容易回国一趟, 不多留几天。还有刚刚曾俊豪的那个提议你不是很心动吗, 不考虑考虑?”
“是很心动, 但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我多留。”楚兮晚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然后又出声解释,“你知道的,我不想面对那个家里的人和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楚兮晚家这本经尤其生涩,并且令人反胃。
贝芙儿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知晓她的难处,便也没再多说。
而后挥挥手:“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们等你回国。”
今晚这场庆功宴的体验感实在一般, 楚兮晚许久没有回国,导致圈子里很多人对她心怀好奇, 而且觊觎她美貌, 想与她进行特殊金钱交易的人也不在少数。
时不时就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混眼熟,吵得楚兮晚想一个人安静地吃饭都做不到。
后来没办法, 贝芙儿只能联系司机让她先行离开。
车辆慢慢驶离,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枝叶枯黄的树木不断向后退去,如同电影画面一帧帧从眼前闪过。
忽而,车窗上沾上了几片飘落的雪花。
楚兮晚不禁按下车窗,手掌伸出来的刹那,一片雪花跌跌撞撞地落入她掌心。
不过三秒,时间短到她都没有仔细看一眼,雪花融成水珠停留在掌间。
“又下雪了。”她视线直直望向窗外,声音很轻,像是在告诉自己。
算不上惊讶,但她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雪景了。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时间点,大概从与谢斯遇分手开始吧。
所以这次回国,下飞机看见雪景那刻,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谢斯遇。
并且在记忆里,每一次下雪天都与谢斯遇有关。
比如留学后看见的第一场雪。
初雪来临的那个夜晚,她在街角发现求生意志薄弱,被人围堵在街角的谢斯遇。
“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踩我的脚印走。”
谢斯遇站在她前面,用身体为她阻挡迎面袭来的暴风雪。
大雪仍在半空中飘飞,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昏黄街灯下,两人身影不断拉长,宛若一副氛围感十足的电影画面。
后来,谢斯遇将楚兮晚送到家楼下,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默不作声地离开。
再后来,楚兮晚改变了去面馆的时间,从经常在白天光临变成了临近下班的夜晚。
她每次都能见到谢斯遇。
吃完面之后也不离开,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处理自己的事情。
看准谢斯遇下班时间,她将自己的东西收好,小跑到他面前:“谢斯遇,时间很晚了,人家有点怕怕,我想让你送我回家。”
不是让他做出选择的疑问句,她只给他同意这一个选项。
谢斯遇不动声色地拿起餐桌上的小票看了一眼,而望向眼前笑脸相迎的人。
眼神中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在店里坐了一晚上,现在和我说怕?
楚兮晚丝毫没有被拆穿的赧然,脸颊笑容愈发明艳,晃得人不自觉陷入这甜蜜陷阱。
微微举起手中握着的电脑包,她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开脱的理由。
“我在完成教授布置的论文,一下子忘记了时间。”
“我想让你送我回家。”
楚兮晚抬眸,直直撞入谢斯遇如墨般浓稠的眸底,她眼中满是坚持和固执。
摆出一种如果不同意,今晚就和他耗在面馆的架势。
反正她从来就不缺时间,能够和他耗。
楚兮晚时间充足,但谢斯遇却不是如此。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十分珍贵。
谢斯遇再次在她面前低头。
如同上次一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路程不长,谢斯遇把她送到楼下便自行离开了。
久而久之,两人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仿佛每天必要打卡似的,楚兮晚下课后连家都不回,直接赶往面馆。
窗台角落已然成为了她的专属座位。
而谢斯遇也成为了她的专属服务员。
“谢斯遇,我想吃牛肉面。”
“知道了,我让后厨给你做。”
“不要,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知道了。”
“你最好啦!还是老样子噢。不要葱,不要香菜,也不要蒜。”
……
“谢斯遇,你怎么还没下班呀,我都困死了。”
“困就回家睡觉。”
“可是睡觉和你比起来,还是你的魅力更大一点。而且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吗?”
“那你先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我还有十分钟下班。”
……
“谢斯遇,今天面的分量有点多,我吃不完怎么办?”
“吃完,不能浪费食物。”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不信你来摸一下。”
“那你放在这里。”
“不行,我还是接着吃吧。你说得对,浪费食物太可耻了。”
“吃不下就算了,别把自己撑死了。”
“可是。”
“等下我来解决。”
……
次数多了,两人似乎都习了这种生活方式。
连同事都发觉了其中猫腻,旁敲侧击地来问谢斯遇。
“你们俩谈上了?”
正在专心拿着抹布擦桌子的谢斯遇摇摇头,说:“没有。”
同事显然不信,依旧八卦兮兮地问:“骗鬼呢,我一个有女朋友、正在谈恋爱的人都没你们俩这么腻歪。”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斯遇手中动作蓦地一滞,前后不过三秒又恢复如常,再次开口时语气淡淡的:“不信算了,随便你怎么想。”
同事对他冷漠的态度习以为常,然后又找了一个话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都八点了,你女朋友怎么还没来?”
“我记得她之前都是六点就到店里了。”
谢斯遇猛然抬头朝墙壁上的挂钟望去,然后扔下手中的抹布在店里环视了一圈。
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八点了,但楚兮晚还没来。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
谢斯遇在心里为她找理由。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迟迟没看见楚兮晚的身影,谢斯遇心里开始焦急。
“嘶——”殷红的血珠正向从手指尖冒出,而后一滴一滴地跌落,染红了整个菜板。
思绪变得迟缓,谢斯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忽而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
“诶,谢斯遇今天不在吗?”
仿佛瞬间活过来了似的,谢斯遇来不及处理手中的伤,小跑着朝外面走去。
“谢斯遇你在呀,我刚刚叫你都没有人回应。”
看见楚兮晚的那一秒,谢斯遇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指藏在身后。
一个细小的举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想让她发现,继而开口:“刚刚在后厨帮忙,没有听到。”
“原来是这样。”
“谢斯遇,今天不想吃面了。”
谢斯遇这才注意到楚兮晚状态恹恹,没有什么精神,而且两手空空,没有带任何东西。
看了一眼店里情况,又朝后厨投去目光。
今晚并不是很忙。
谢斯遇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暗自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他朝杂物间走去。
楚兮晚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划过一抹不解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谢斯遇的意图,但她还是从冰柜里拿了瓶饮料去收银台结账,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八点多的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此时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只有少数一个工作人员。
不对,是两个。
还有谢斯遇。
“大美女,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之前对谢斯遇旁敲侧击的那个男生在楚兮晚对面坐下,又开始了八卦。
“家里有点事情。”楚兮晚模糊地答了一句,明显不想再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
男生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这样呀,我还以为你打算放弃谢斯遇了。”
楚兮晚凝视望着眼前的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不可能听不出来男生的意图。
轻笑着开口:“我都还没有追到手,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说完之后,楚兮晚看见男生表情里的凝重尽数消散,轻松地说:“希望没有带着取乐或者其他目的接近谢斯遇。”
楚兮晚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与谢斯遇有关,并且是谢斯遇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陡然集中注意力。
“你今天家中有事,可能会迟到的事情没有告诉谢斯遇吧。”
“没看见你来,这一晚上他做事都心不在焉,给顾客上错菜不说,备菜时都能把自己的手指切伤。”
“追人可不是这样追的。”
说完,男生悄悄打量着楚兮晚的表情。
只不过他预料的担心、懊悔、失落等情绪一概没有出现,反而非常平静,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话里半真半假,谢斯遇的担心焦虑是真的,给顾客上错菜以及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也都是真的,但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一个晚上。
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平常店里都是他和谢斯遇两个人轮晚班,而且晚上客人少,空闲时间非常充足。
很多次,遇上女朋友来店里找他,只要店里不忙,他便会借机与女朋友开溜出去玩,只留下谢斯遇一人看店。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男生发现谢斯遇对总来店里等待他的女人的态度与对的追求者很不一样,表面上展现出一如既往的平淡,实际默默满足她提出的所有要求。
这不是喜欢上是什么。
基于这些推断,男生决定为两人的发展推波助澜。
“Nick,今晚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收一下店?”
谢斯遇重回楚兮晚视线内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男人看了看楚兮晚,又转头望向谢斯遇,一口应下。
对谢斯遇眨眨眼后,用调侃地语气道:“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同为男人,谢斯遇当然能听出来他说的不是什么正经祝福,没多解释,只留下一句:“谢谢,这次算我欠你一个班。”
Nick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这样说的话可就生分了,之前我偷溜出去和女朋友约会翘的班是不是也要补上。”
“快去吧,别让人家女生等急了。”
这时,楚兮晚已推开大门在外面等着了。
谢斯遇点头,朝大门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被玻璃门隔开的风雪一应袭来,吹得谢斯遇有些睁不开眼,但他还是默不作声地挡在楚兮晚身前。
“谢斯遇……”
寒风越来越大,吹散了楚兮晚的声音,谢斯遇只听见她在叫他。
“什么?”于是他反问,侧眸朝她望去。
与此同时,楚兮晚微微踮起脚尖,似乎想凑到他耳边和他说话。
然后一件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楚兮晚红唇堪堪从他侧脸擦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红印。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漫天风雪凝固不再流动,两人展现出同样呆滞的表情,怔怔愣在原地,双眸相视而对。
分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谢斯遇却觉得身体十分燥热,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兮晚的理智率先回笼。
她佯装不经意地将耳后头发拨到脸侧,掩盖住因羞涩而变得红热的耳垂,用最平常语气说:“听说今晚我没来,你很担心我呀?”
楚兮晚的声音在谢斯遇耳边响起,很轻也很近,近到她说话时的热气一下又一下落在他耳后。
谢斯遇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被这热气吹地酥麻,无法动弹。
竭力克制身体的异样,只不过稍有喑哑的嗓音出卖了他:“没有的事情,别听Nick胡说。”
“是他胡说吗?”楚兮晚歪头,望进他眸底的眼中多了几分打量,又说,“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谢斯遇双眸浮上一层迷茫,不解地问:“看什么?”
话音刚落,一只白净纤柔的手掌出现在他眼角余光中。
“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