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QYG的队长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红着眼,跟在教练后面抹眼泪。沈南桑拿了桌上的纸递给他,获得他一声干脆利落的道谢:“谢谢!”经理对她说:“谢谢沈老师。这就是我们的中单小松,喜欢您很多年了,他不好意思开口,想让你在他队服上签个名行吗?”很快有人拿了笔过来。小松羞赧地对她点点头,在她面前弯下腰。沈南桑在他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顺便握手:“谢谢。”“谢谢谢谢。”小松一边摸头发,一边对她鞠躬,“我很喜欢你,如果你要打游戏的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开黑。”
胡同里,翻新过的大四合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走进里面才看到,低调的黑色墙体嵌着暖黄色地灯,中间的庭院里小桥流水间种着一丛翠竹,木质廊桥交通错落,而厢房都被改成了透明玻璃落地窗,被黑木百叶窗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这边请。”
服务员为她推开西厢的黑漆雕花木门,暖色灯光从餐桌正上方倾泻而下,白绸餐桌上摆着骨瓷餐具,茶水已经倒了七杯,就等他们到场了。
“来,这位置特地给你们俩留的。”孙瑞霖比了个“请”的手势,把对着门的两个位置给了他们,“酒我也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迟到的先喝三杯吧。”
后到的早就被先到的算计好怎么灌了,陆启昭认了,嗤了一声拿杯子。
“你不想喝?那让你媳妇儿帮你喝?”
陆启昭把冲着沈南桑去的酒杯截下来,威胁地盯了孙瑞霖一眼。
曾曼婷看得好笑,小声跟她说粤语:“我之前总是看三哥灌别人,今天终于让他们找到机会报仇了。”
她可不想照顾醉鬼。
“不过我有件事儿挺奇怪的,”成达一边给陆启昭倒酒一边说,“三哥的女朋友和思源的女朋友怎么会认识?”
陆启昭在家排行老三,基本上世交家里的同辈都叫他“三哥”或者“老三”,沈南桑每次听见都想,怎么没人叫他“阿三”呢。
被孙瑞霖接了话:“这不是很显然吗?她俩初中同学啊。”
“什么初中同学?”
“茂誉的学妹,你们都不知道?”
陆启昭没说话,像是没有任何触动。可她看出来了,他微微往后仰的脖子以及顺着角度垂下的目光,是在听取“证词”。
孙瑞霖真诚发问:“你都认不出来吗?”
沈南桑清了清嗓子:“又没见过,有什么好提的。”
“没见过?不一定哦。”孙瑞霖故弄玄虚,端着杯子转向陆启昭,“你亲自催催仁通的进度,我给你一点提示?保证特别有意思。”
陆启昭指尖点着杯沿:“要没意思你就是我儿子。”
“我是你孙子!”
她蹙眉,狐疑地看着孙瑞霖:“当着我的面做这种交易,不合适吧?”
“对不住对不住,下次我找点陆启昭的秘密和你分享,扯平了。”
她满脸写着不感兴趣。
轮到廖佳薇紧张了,微信上给她发了消息。
【辣椒味:千万别提那时候见过他们。】
【VKS:?】
【辣椒味:感情里谁先陷进去就先输了。要让邱思源知道我十年前就暗恋过他,那不得上天?】
刚好,沈南桑也不想让陆启昭想起来十年前的自己。
今天的确是高兴,她看到陆启昭露出类似于进球之后那种朝气蓬勃的得意,几乎是来者不拒。
后来战队的成员来了,在隔壁包厢里,吵着要来和老板干一杯,陆启昭听服务员说完,略一思忖便点了头。
沈南桑的手还被他握着放在膝盖上,她试着挣了一次,退不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等QYG的人来的时候,他还是松开了手,起身算迎接。桌上的人都很给面子地起身陪了一杯。
“感谢老板,如果当初不是你接下俱乐部这个烂摊子,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更别说拿冠军了。”
陆启昭拿着官腔:“奖杯是你们凭本事赢的,最该感谢的是自己。”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可能也很熬到这一天到来了。”
“不用客气,叫其他人也不用进来了,吃好喝好,不用拘泥,账我来签。”
“好的。”
QYG的队长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红着眼,跟在教练后面抹眼泪。
沈南桑拿了桌上的纸递给他,获得他一声干脆利落的道谢:“谢谢!”
经理对她说:“谢谢沈老师。这就是我们的中单小松,喜欢您很多年了,他不好意思开口,想让你在他队服上签个名行吗?”
很快有人拿了笔过来。
小松羞赧地对她点点头,在她面前弯下腰。
沈南桑在他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顺便握手:“谢谢。”
“谢谢谢谢。”小松一边摸头发,一边对她鞠躬,“我很喜欢你,如果你要打游戏的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开黑。”
“哦……谢谢。”
她准备说“好”,手就被人从后面握住。
陆启昭对小松说:“下次打游戏我叫你。”
沈南桑不满地转过去,用眼神警告他要低调点。
全场安静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是孙瑞霖闷着笑到肩膀颤抖的气音,以及教练因为尴尬而咳嗽。
还是她自己破局:“朗月的菜挺不错的,你们多尝尝。”
“好的,好的。那我们不打扰了。”
教练走之前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给关紧,让孙瑞霖那几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出来。
“三哥,tຊ你怎么还跟自己员工吃醋?”成达给陆启昭倒了一杯陈酿,安抚他,“别气别气,喝一杯庆祝一下,这可是世界冠军,能写进族谱里的喜事儿。”
这场庆功宴,陆启昭势必是主角,被围着灌了个七七八八,眼睛猩红,滚烫的手握着她的手,一边撑着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这时,孙瑞霖从身后拿了几封红色请柬出来,把趴在桌上的成达吓清醒了,连飙三句“卧槽”。
“你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孙瑞霖笑眯眯的:“这不是怕你们拿这个当理由灌我吗。”
“太鸡贼了啊。”
“下个月我订婚。”孙瑞霖把第一份请柬递到沈南桑这,“特地提前这么久说,你们记得空出时间过来。”
大概是知道身份不方便,请柬上写的沈南桑的名字,看似和陆启昭无关。
陆启昭眯起醉意深重的桃花眼,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这张请柬:“这回老太太又有机会催婚了。”
淡淡的酒意混着木香搅进她的呼吸里。
“可不是嘛,我妈肯定拿你订婚说事儿。”成达烦的真情实感,“你跟谁订婚啊?这么突然?”
“哪儿突然了?上次相亲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我以为你说着玩儿的。”
“这能是说着玩儿?摆明了拿我和亲呢。”孙瑞霖站起身,“不过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这么快,他们都弄完了通知的我。”
陆启昭拿着请柬,好像真喝多了,目光笔直地盯着封面烫金的字看。
可上了车,陆启昭就跟吃了特效药一样,眼里一片清明。
“你没醉?”
“我要不装,那孙子能让我喝一晚上。”他坐起来一点把她放下的请柬拿过来看一眼,蹙眉念出孙瑞霖未婚妻的名字,“林素。”
“你认识?”
“林老将军的小孙女儿。”他显然是知道,把红色的卡纸放下,“谁选的请柬,挺丑的。”
“……”
精心准备的奢华版请柬被扔在置物格里。
“思源的女朋友叫你‘娇娇’,”陆启昭的京腔里带着淡淡的酒后沙哑,特殊的是在“娇娇”两个字后不轻不重地加了一个儿化音,就像是拉面轻轻蹭她掌心的小尾巴,酥酥麻麻,“为什么?”
她虚张声势地瞪他,弯腰继续调整座椅,灯光太暗,看不清她脸上泛起红云。
“是小名吗?”
“嗯。”
他靠在车门与座椅之间,笑着将“娇娇”这两个字暧昧横生地重复了两遍,低沉的笑似乎是在把玩这个新称呼。
“娇气的娇?”
她一脸懒得说的样子翻个白眼。
他就笑的更高兴了,松开刚扣上的安全带强势地倾身去咬她的唇。
浓烈的红酒香混合着莓果的味道霸道地冲到了她呼吸里,他的手臂不容退缩地揽在她肩后,加深在唇齿间的徘徊。
最后他松开了她,指尖扫过她脸侧欲盖弥彰地解释:“耳环和头发缠起来了。”
她才懒得理他。
这段时间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会议,京北的交通也监管得很严格,一路上她路过了两个检查酒驾的关卡,都畅通无阻。
在转弯时,后面上来的那辆白色的车突然别了一下她的车头,她扭转方向盘同时刹车,避开车祸的危机。
但路边交警用小旗将她拦了下来,示意她靠边。
沈南桑敏锐地看到了路边停着的直播车,车顶屹立着一个大型雷达,车身上还有大大的京北卫视的logo。
眼见背着摄像机的男人跟着拿测试器的交警过来,女记者也朝这小跑,她直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回头看一眼挡风玻璃,确认玻璃反光看不清副驾驶才松了一口气。
“嘭”地关上车门,交警已经到了面前。
交警是一位中年大哥,拿着白色的测试器,奇怪地看了一眼记者,然后对她说:“你好,酒精检测,请配合。”
她乖乖吹了一口气,突然检测仪器开始滴滴作响,交警脸色一变:“23,已经构成酒驾标准了,根据规定罚款1000元,并扣12分。”
沈南桑愣住了:“我没喝酒。”
“数据摆在这里,请将驾驶证交给我。”
记者似乎认出她了,立刻追问:“沈小姐,请问你刚才是喝酒了吗?酒后驾驶的后果您考虑过吗?”
“身为公众人物,更应该洁身自好做好大众表率……”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下意识地要回头又生生停住,把驾驶证递了出去:“我没喝酒,可以配合您做血液检测。”
交警见她态度诚恳,于是点点头:“这样吧,车和驾驶证扣在这里,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院测血液。”
“好。”
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报道的好机会,站在旁边朝相机说:“大家都知道有很多的原因可能导致吹气测试误判,比如说吃了放了料酒的食物、藿香正气液等等,那血检出来的结果就会非常准确了,咱们一起跟着交警大哥去看一看。”
沈南桑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回车上拿身份证,走到车边。
天色很晚了,树影下透过挡风玻璃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她稍微放心了一点。
她刚打开车门,他就在幸灾乐祸:“测到了?”
她刚才滴酒未沾,但是旁边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嗯,你别下来,我去做血检。”
因为怕摄像机拍到他,她的动作很迅速,挡在了镜头前,配合地跟着交警上车去最近的监测点。
直播的记者也没放过这个大热点,跟着上了车,举着话筒采访她:“您记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误判吗?”
“大概是……吃醉蟹了吧。”她随口扯了一个刚刚记者说过的理由,“血液检测应该就很清楚了。”
特殊情况加急处理,交警那边看到有电视台直播,临时催促医院加急抽血检测。这一个小时也够直播被转发到网络上热议了。
一小时后,她拿着驾驶证回到车上,陆启昭已经睡着了。
没有发动的车里没有空调,温度有些凉,他闭着眼睛靠着车窗,几缕碎发耷拉到了光洁的额头上,被树影和玻璃筛过的光斑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眼窝更加深邃,捉摸不透。
车开回了停车场,副驾的人也还是没有醒来,她索性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自己新鲜出炉的热搜。
一个半个小时之前她被检测出酒精的视频被疯传,而官方公示的血检结果又重新占领了榜单,跃到了前十。
“吃醉蟹也能吹出酒精?真的吗?现在仪器不是升级了吗?”
“我的重点在于这姐的车好酷啊,当明星果然赚钱啊。”
“她们团的歌她都有参与制作,有多火不用我说吧,版权费拿到手软。”
“车里是不是有人啊?好像看到副驾驶有个人影。”
“我女儿真的很喜欢穿oversized男装,帅得我直接叫老公。”
……
司瑜那边反应也很快,立刻发了一篇文,除了贴上血检证明之外还科普了一下“哪些食物会导致误判酒驾”,以及支持交警严查酒驾,以身作则绝不危险驾驶。
发完声明,工作室群里就有公关的姑娘感叹“大半夜差点吓死”。
她一路将微博往下刷,难免看到一些不太好的言论,恶意揣测也好,无端怀疑也罢,网上的言论不需要负责,谁都能大义凛然地“挥斥方遒”。扫了几眼她就不看了,嘴角扯了一下,把屏幕揿灭。
“啪!”
正在睡梦中的人手臂吃痛立刻醒了,左手下意识地伸向了她——
“怎么了?”
她把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拍掉:“到了,你也太能睡了。”
陆启昭那点醉意彻底散了,从进电梯开始缠着她叫“娇娇”了,低着头,下巴抵在她的锁骨上,夹杂着酒精味道的热浪撒在颈间。
他叫了一夜的小名,又压断了她几根刚染的棕发。
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她睡得太死,惊醒时扫落了床头的杯子陆启昭被吵醒,脸色很臭,手臂压着她一言不发。
“我得走了。”
“我做了个梦。”
她不感兴趣:“梦就梦呗。”
“我梦到你偷听我跟人分手。”
她僵硬地看着天花板,准备死活不承认的,但陆启昭没打算糊弄过去:“我记得我还看了你校牌,是吧?”
“你脑子坏了吧?”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他笑着把她的脸掰过来,清晰地看到她负隅顽抗的愤怒表情,“那天是你吧?”
这个事情,就远了。
“我没看,我就是路过而已,谁对你们这种偶像剧感兴趣?”
“真不感兴趣你走那么慢?”
“首先,我本来就走得慢。”
他笑,显然不信。
“其次,当时花园里根本没别人,那么安静,我想不听见都难。”
“那你都听见什么了?”
“忘了。”
“忘了?”
“一点都没记住,就记住你要把事情算我头上了。”
她推开陆启昭,火速钻进了浴室里。
陆启昭还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抱臂站在磨砂玻璃外,老神在在地说:“你在初中部,tຊ那天还要上课,你路过那儿干嘛?”
不能细想,陆启昭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你是去偷看我们拍毕业照的?你看的是谁?”
茂誉的学生大多数非富即贵,高三下半期就出国留学的人很多,所以上半期结束的时候就会拍一次毕业照。廖佳薇早就打听好了时间,拉着沈南桑去看邱思源拍毕业照。
久等邱思源不来,沈南桑嫌太冷了,撇下和别人相谈甚欢的廖佳薇一个人回初中部。
主干道宽敞,但是石子小路更快捷,她就抄近路了,路过湖边的时候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她吓了一跳——前一天夜里跟廖佳薇看盗墓小说到凌晨三点。
“……我想过了,我的专业在国内才更有发展。”白雅卉的声音太好认了,她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作为学生代表演讲。此刻没了激昂的斗志,她的声音婉转好听,加上饱含深情的哭腔,连沈南桑都想替她打抱不平。
冬季京北的风已经将树木的叶子几乎都卷走,刚刚下过几场雪,枯枝败叶上盛着残雪,花园的地面上还有扫成堆的灰白色,沈南桑踩在上面,险些滑倒,还是努力稳住没叫出声。
她继续轻着步子往初中部的方向走,可是对话还是穿过那些纸糊似的树木钻进她耳朵里。
“你想留在国内也没事……”陆启昭语速很慢,似乎是在考虑着。
“我们分手吧。我们现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白雅卉鼓足勇气哽咽着说出的那一句:“等我变得更好的时候,我们再在一起吧。”
话音落下,是一串跑远的脚步声。
她当时脑子里是那首著名的现代诗《致橡树》,白雅卉大概也是这样,不想当攀缘的凌霄花,也不做痴情的鸟儿,而是想同他并肩而立。
还没来得及欣赏,一根枯枝“咔”地一声折在了她脚下,在这沉寂的花园里几乎有回声。
她尚且沉浸在“要被发现了”的糟糕心情里,前方岔路便突然走出一个人,她吓得倒退两步,靠在了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桦树干上。
分手戏男主角脸色铁青,睨着她:“听到什么了?”
“没……都听到了。”她尴尬地倒吸一口凉气,就看到居高临下的人表情有一丝松动,大概觉得她回答不太符合常理。
很快他刻意地低头看了一眼她胸前的铭牌,语气威胁:“别乱说话,不然账都算你头上。”
这也太不公平了。
但后来陆启昭看到她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这回事儿,说明他其实根本没记住自己——她巴不得这样呢。
结果现在就这么被戳穿了。
不能把廖佳薇暗恋邱思源的事情说出来,可她就一时间找不出个很好的借口。
“反正不是看你。”
他手放下去:“那你看谁的?”
“你管我呢,我要去工作了。”
他故意说:“原来你暗恋我?”
“你想得美!”
在陆启昭说出更惊天动地的话之前,她光速收拾好自己跑了,绝对不理睬陆启昭的“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