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瘫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孩子,脸色依旧不好,但人看上去精神了一些。指挥着小锦推着她在偌大的房子里慢慢挪动,嘴里念念有词:“那片花圃要种向日葵。”“这个挂画应该换一下了。”“窗帘颜色太深了,孩子会不喜欢吧?”小锦都一一应下,心里却涌现出一丝不安,小心劝到:“夫人,这些等你身体养好了,都可以亲自去做的。”许栀却很久没出声,最后才说了一声轻飘飘的“好”。“小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费南舟了,他还会回来吗?”
许栀额头上全是冷汗,却还是强撑着上身起来,声音发虚:“我自己签。”
麻醉药剂从后腰推入,痛的她连喘气的声音小了。
药效还没完全发作,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下半身被剖开的拉扯感,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窖里一样。
意识彻底消散之际,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手术室内响起。
“是个小女孩呢!长得很可爱!”
护士抱着已经擦干净的婴儿放在她脸侧,稚嫩带着血腥气的手在她耳朵上剐蹭着。
许栀强撑住的最后一丝气也弥散,她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能感受到温度正在一点点从体内流失,最后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周遭依旧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她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但疼痛的感觉却先一步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许栀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模糊的白色慢慢凝成人影,耳边的嗡鸣声一点点消失。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锦正毫无察觉地抱着孩子轻声哄睡。
麻醉药的效力逐渐褪去,疼痛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腹部仿佛被重锤击中。
许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稍微的一点动作都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撕扯着。
细密的冷汗慢慢爬上她的额头,她仰躺在床上,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试图转移注意力。
脑子里忽然响起费南舟临走时说的那句,会很快回来。
他又一次失信了。
缓过这一阵痛,许栀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小锦……”
小锦惊呼一声,将孩子放在她臂弯,又将她后脑垫高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许栀才觉得好受了些,偏头看向孩子。
小小的一个人儿看上去格外可爱,粉嫩的手胡乱舞动,抓住了她的头发。
许栀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小锦蹲在床边,仰着脸笑着看她:“夫人,孩子还没取名字呢。”
许栀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将她推得离自己远些:“等费南舟来取吧。”
有了名字就有了牵挂,她是要走的人,不应该给自己再留下念想了。
小锦没再说话。
许栀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喘不上来气,逼仄的病房和滴滴答答的仪器声让她觉得更加难受。
她不想死在这,她想回家。
又一阵疼痛袭来,许栀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死死抓紧了小锦的手,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小锦,我不想在医院,我想回家……”
……
东郊壹号。
房子里一片漆黑,费南舟竟然还没有回来。
许栀瘫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孩子,脸色依旧不好,但人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指挥着小锦推着她在偌大的房子里慢慢挪动,嘴里念念有词:“那片花圃要种向日葵。”
“这个挂画应该换一下了。”
“窗帘颜色太深了,孩子会不喜欢吧?”
小锦都一一应下,心里却涌现出一丝不安,小心劝到:“夫人,这些等你身体养好了,都可以亲自去做的。”
许栀却很久没出声,最后才说了一声轻飘飘的“好”。
“小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费南舟了,他还会回来吗?”
“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小锦忍着眼泪,一个劲的摇头:“不是的,先生怎么会讨厌夫人呢,他说了很快就会回来!”
许栀嘴角挂着笑:“是吗?那我先睡一会儿,等他回来了,你记得叫我。”
小锦一怔,声音有些哽咽:“小锦记下了。”
……
夜色黑沉,她看不清窗外的天空。
许栀躺在床上,视线里只剩了那道铁门,冷冷的将她围在这片漆黑的夜里。
好冷,好冷……
许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血液正慢慢从她身体里流失。
那个孩子长得好像她啊,费南舟会不会很讨厌那个孩子。
她是有一瞬间想要陪着那个孩子长大的,可她真的太累了。
许栀眼角沁出一滴泪,这滴泪落在被鲜血染红的床单上,很快消失不见。
……
费南舟将林清绾安抚好之后,已经是第二天。
他看了一眼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心神不宁地去了医院。
病房里护士正在更换床品,费南舟的心稍稍回落,上前问道:“你好,请问这个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护士手上动作不停:“你说许栀,她办完了出院手续急着回去了。”
“也是可怜,没个家属,剖腹产的手术同意书都是自己签字。”
“不过那小宝宝还挺可爱的。”
费南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道过谢后又急着往家里赶。
许栀给他生了个孩子,他们有孩子了!
难以言说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心脏,他恨不得马上回到许栀身边!
车辆飞速行驶,半个小时后。
他推开房门,却愣在了原地。
小锦凄厉的哭声和孩子的哭喊声充斥着他的耳膜,他循着声音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里走。
费南舟努力提高声量,声音里是强撑的镇定:“小锦,你在哭什么!”
可下一秒,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悄然断裂。
所有声音好像全部消失,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血迹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床上。
许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身下是一片血泊,明显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