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翠竹请周洋一叙,周洋得知我是董家小姐时,亦是无比亲切和激动,抱拳郑重施了礼:“董姑娘,幸会幸会。”我没请他喝茶,倒了清酒给他,说:“今日是你师妹的大喜之日,周公子看起来不甚开心呐。”他怔了下,似乎很是意外我说这些。我向来不喜拐弯抹角,特别是对男子,所以我与他饮下一杯酒后,说:“周公子不想说,那我来说。你喜欢你师妹,可你师妹却嫁给仅有一面之缘的赵长卿,若是我,我也不开心。”他猛地放下酒杯,站起身,冷声道:“董姑娘虽是我父亲的旧主,但请姑娘自重!男女之情岂是这样随意妄议的么?”
我在青楼时,常见姑娘追问嫖客:
“你有没有想我呀?”
男人都无法拒绝这声娇嗔。
一别数月,赵长卿见了我,眼底无一丝热切。
可我董婉歌,不会追问男人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我强迫自己冷静。
柔声问他:“你打算做什么?“
“婉歌,”他欲言又止,眼睛总观察着我的脸色。
他尚顾虑着我的感受。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似的,说:“你过去总问我,是否对家中的妻子生出感情?柳朗他们也总问我,‘嫂嫂虽是异邦女子,但听你所述,应是个有趣女子,你当真一点儿不喜欢么’。”
“你们这样问我时,我尚且觉得丢脸,想我赵长卿的妻子,竟是一个蛮夷女子,莫要说琴棋书画,她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娶她,我已是够丢脸了,若是还喜欢她、待她好,岂非让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说我品味清奇?”
“可当扎尔掉河里,不见踪影的时候,我才觉得过去真是傻!他人如何想与我何干?扎尔找不到了后,我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她,我都不知她在我心里这般重要……”
多么可笑?他竟对我诉对另一个女人的衷肠!
天黑透了,连他的脸都模糊了,我很想问:那么我呢?
可我就是倔强不问。
赵长卿还是那个潇洒公子,活得轻松自如,他还找到了大难不死的妻子,而我呢,他根本就不知我经历过什么?!
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拜他赵家所赐!
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忽然噤了声,过了会儿,又说:
“婉歌,我对不起你,当初听你说你的身世,知道你其实就是董绿如时,我发过誓要你后半辈子无虞,我爹娘不认当年亲事,我要认!可是……可是……后来我和扎尔成亲后,再与你相处时,总会想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总之都是我的错,这个宅子,我送与你,日后你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必会尽力相助。”
扎尔失踪那段日子,他应该是恨我的,如今扎尔找到了,他又对我心生愧疚。
男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过在他找扎尔那段时日,我算见识了让一个男人愧疚的威力所在。
所以,当他异想天开,说自己想要再一次把古力扎尔娶回家。
待时机成熟后,再告诉她过去的事时,我很爽快地说:“好啊,我答应你,不过,我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长卿哥哥,你得空儿的时候,常去看看我,好么?“
“这是自然,”他大大松了口气,为我的开明大度,“你与我定过娃娃亲,我们虽无缘做夫妻,我也定会护你一生周全。”
赵长卿虽不专情,但他为人最是豪爽大方,第二日就让贴身小厮庆贤送来许多珠宝首饰。
我以前很少跟他的下人说话,如今却让丫鬟领他进我的房间。
丫鬟掩好门出去,他立刻局促不安起来。
“你叫庆贤是不是?这么大热天过来,渴了吧?坐下喝杯茶吧。“
“不、不用,庆贤不渴。”
我轻轻扇着团扇,不再理会他,却也没说让他走。
衣裳我让丫鬟熏了香,这屋里头的香气无处不在——除了对付胶西王那次,我为他梳头、吹箫,我还没为哪个男人施展过女子魅力,就连赵长卿都不曾,更何况他的小厮。
但庆贤不是普通小厮,他是赵长卿的贴身小厮,从小被卖到赵府,跟赵长卿一起长大的。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过了会儿,他开始主动说:“董姑娘,您别生少爷的气,他也就是哄那个女人再嫁到赵家,他心里头喜欢的人,还是董姑娘您呢!”
“你怎么知道赵长卿喜欢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董姑娘和那女子比,任谁都会喜欢您啊,所以您别看这一时少爷怎么待她……”
他以为是在奉承我,我听了却忽然的心烦,单刀直入地说:
“你知道赵家为何非要娶古力扎尔做媳妇么?是因为她爹啊,我听长卿说她爹很会判山寻矿,且她爹说坤山有个巨tຊ大的矿区,但开采起来却是不易,你说,赵老爷守住了扎尔,不就是守住一座大矿么?此事是赵家的秘密,扎尔可是不知,我今日透露给你,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庆贤明白!董姑娘还请放心。”
“嗯,你回吧。“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他受宠若惊退了出去。
少顷,丫鬟进来,小声说:“小姐,他得了那袋子银子,高兴着呢。”
“嗯,下回换成金子。”
“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我还怕他不收呢,”我望着铜镜,取下耳坠子,说:“你去吧吴妈妈叫来吧。”
吴妈妈一进来,低眉顺眼地站在我一旁,陪着笑说:“婉歌姑娘,您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呀?“
碎玉院,如今是我董婉歌的了。
这是苏韩胄送我的其中一样东西。
“你把账本整理好,交给我,以后碎玉院的账目我来算。”我低声说。
“呦,这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账面都是账房先生管着呢,您要查只管每月去查一回就好了。”
吴妈妈脸上的笑竟也有挂不住的时候。
“不要,旁人觉得难,我却不觉得,只管拿来,翠竹,你陪吴妈妈一起去取。”
赵长卿还真的又娶了一次古力扎尔。
十里红妆,遍请宾客,对外只说新娶的媳妇,是华山派的女弟子。
瞒了一众的人,分毫不觉得羞耻。
不过这已不是赵家头一回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我倒不觉得稀奇。
唯一让我惊奇的,是华山派的一个男弟子。
他叫周洋,据说就是他救了古力扎尔,俩人关系甚是亲密。
周洋年长我五岁,他除了长高了,长壮了外,模样没有多大变化。
何况他跟他爹长得像极了,所以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董家兴盛的时候,周天川是我家里的管家。
从我记事起,他就在我家做事,我爹很是器重他,他依靠董家也置下不少的产业。
后来,董家男子被斩首,他也一同被处斩。
我让翠竹请周洋一叙,周洋得知我是董家小姐时,亦是无比亲切和激动,抱拳郑重施了礼:“董姑娘,幸会幸会。”
我没请他喝茶,倒了清酒给他,说:“今日是你师妹的大喜之日,周公子看起来不甚开心呐。”
他怔了下,似乎很是意外我说这些。
我向来不喜拐弯抹角,特别是对男子,所以我与他饮下一杯酒后,说:
“周公子不想说,那我来说。你喜欢你师妹,可你师妹却嫁给仅有一面之缘的赵长卿,若是我,我也不开心。”
他猛地放下酒杯,站起身,冷声道:“董姑娘虽是我父亲的旧主,但请姑娘自重!男女之情岂是这样随意妄议的么?”
“你就不想知道害死你爹的罪魁祸首是谁么?我告诉你!虽是朝廷的旨意,却是赵史巍将我爹私下写的杂谈集交了出去所致!是赵家害了董家!害了你爹!”
”还有你可知,你那个叫小喜的师妹,根本就不是中原人,她叫古力扎尔,赵长卿一年前就娶她为妻了,后来她与我一同掉进了河里,赵长卿救我没有救她,害她差点被淹死,如今失了忆,赵长卿欺她把过去都忘了,还要娶她进门。”
我站起身,望着不远处热闹的赵府,说:“你可知,赵家为何非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