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前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发烧了,原以为会继续发烫,没想到好了许多,不禁松了口气。他不能一直病下去,否则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不仅是身体承受不住,更是不能再躲避府内的明枪暗箭。他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萧晏乏力地掀开被子,手指在触碰到被子时,突然愣住了,眼神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来。这被褥显然不是他平时盖的,不仅面料柔软舒适,里面还填充了厚厚的棉花,十分保暖。有人进来过了!是谁?萧晏心下一惊,他看向四周,眼神再一次凝住。
院子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下人,他们手里拎着一个陈旧的食盒,一边走一边聊天。
“那畜生竟敢顶撞大少爷,不过是个丫鬟爬床生下来的贱种,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活该被赏了顿鞭子。什么时候死了就干净了,也省的咱多跑一趟送饭。”
“小声点吧,别被里面的人听见了,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你没看他今天盯着大少爷的眼神,我看着心里都发寒。”
“你还怕他?他早晚被大公子打死,你就瞧好吧。”
“快别说了,赶紧把饭送进去吧。”
“怂货,爷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汉子。躲边儿去,别碍着事。”
话音一落,砰砰地砸门声响起,让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更加摇摇欲坠。
听到这里,苏泽甜顿时明白了当前的情况。
这少年竟是府里的少爷,只是由于不受宠,主子下人都敢任意欺凌,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他发着高烧,还受了鞭伤,门外还有恶奴咄咄逼人,怪不得严重到一直醒不来,真是岂有此理!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啊!”
那门本就破到漏风的程度了,再踹一脚肯定会四分五裂,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苏泽甜沉着脸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两个下人,拎着饭盒的那个瘦得仿佛一根杆,他躲得远远的,一副心虚不敢看的模样,另一个则长得肥头大耳,脸上长满了麻子,他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目光满是鄙夷和不屑,姿态很嚣张。
她已经做好直面恶人的准备了,然而那个麻子脸看到门突然被拉开,眼前却空无一人,当即一愣。
苏泽甜看他神色古怪,便无声的后退几步,免得被他撞上了,同时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麻子小心翼翼地迈了一只脚进来,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当他看到门后没人,而小少爷就躺在床上昏睡时,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苏泽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的眼珠始终没有转动,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不禁小声喃喃了句:真奇怪。
麻子突然浑身一颤,脑袋疯狂的左右探看:“谁?谁在说话?”
瘦杆:“我没说话啊,怎么了?”
麻子呆呆地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他感觉好像有一阵微风刮过他的脸庞,还听到了女孩子轻声的呢喃。
“有鬼……有鬼啊!!!”
麻子再也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转过身连滚带爬的跑了。
“怎么了?你跑什么?”瘦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连惊问。
“闹鬼了,快跑啊!”麻子一边喊,一边冲出院子。
“什么?诶,等等我!”瘦杆惊呼一声,吓得食盒掉在了地上,也连忙转过身跑了出去。
苏泽甜看着那两人狼狈逃窜地背影,若有所思。
原来这些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
对了!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刚才她脚上的雪融化了,她看着地面上的一滩水,当时就觉得很古怪,却说不出来什么原因。现在回想起来,明明脚上湿哒哒地都是雪水,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一点脚印。
她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她是不存在的!
这和鬼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趣了……
苏泽甜想起刚才两人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让你们欺负人,活该被吓到!”
两人带来的食盒掉在雪地上,有些菜汤浸了出来,苏泽甜快步走过去捡起来,拿回来放到了桌子上。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碗剩的粳米和冰凉的馒头,还有盘散发古怪气味的青菜,吃了就会坏肚子的那种。这小少爷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苏泽甜的生活不算富足,但也衣食无忧,爸妈虽然离婚了,妈妈对她还是很好的,从来没有在吃穿上短了她,她没有经历过这么苦的生活,只觉得这少年当真不容易。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被恶人欺凌,抽鞭子打骂,病了也没人管。
如果不是她来了,他可能真的就病死了吧,毕竟,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古代人的命,何况他还受了鞭伤。
原先她以为,这少年和她一样,是被无意间困在了玩具屋内。现在从那两个下人的对话来看,他应该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的人,和她是不一样的。
佛经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个玩具屋很可能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苏泽甜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既然这个玩具屋属于她,那也是一种缘分,她的举手之劳就能改变很多,既如此,何不来帮帮这个人呢,就当是做好事了。
他现在生病严重,还吃不饱穿不暖,等她回去后,一定要给他放些好吃的,再把娃娃的衣服分给他两件,换装游戏神马的可有趣了。
这个人资质如此优越,一定能将她做的衣服穿出原本的气质来,比她的那些粗糙的娃娃要好多了。
苏泽甜趴在桌子上,漫无边际的想着这次的奇遇,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她睡着的那一刻,身体便如同雾气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天光微微发亮,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萧晏终于有了意识,也许是药效起了,他没再猛烈的咳嗽,只觉得嗓子十分干渴。
他一只手抵在床上,勉力支撑自己坐起来,等乏力散去些后,才有力气抬起手摸下额头。
晕倒前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发烧了,原以为会继续发烫,没想到好了许多,不禁松了口气。
他不能一直病下去,否则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
不仅是身体承受不住,更是不能再躲避府内的明枪暗箭。
他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萧晏乏力地掀开被子,手指在触碰到被子时,突然愣住了,眼神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来。
这被褥显然不是他平时盖的,不仅面料柔软舒适,里面还填充了厚厚的棉花,十分保暖。
有人进来过了!是谁?
萧晏心下一惊,他看向四周,眼神再一次凝住。
桌子上除了放着打开盖子的食盒,竟还有一个新的茶壶。那茶壶做工精美、质量上乘,在京城芳宝斋里也属于上等货。
他很清楚,送饭的下人如果见他没来开门,只会把饭扔掉,又怎么会好心的送进来,更别提会给他带来新的被褥和茶具,何况这两样东西的造价一看就不菲。
屋子里古怪的地方不止一处,昨日在院子里凭空出现的衣服,被叠好放在了他的床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双靴子。
平日里漏风的门窗被关的紧紧的,他看到窗户上抵着一根新的木板,门缝里还塞了些白花花的东西,以此阻隔了大部分的风雪。
那白花花的东西,好像是棉花。
他低下头翻了下新被褥,发现确实被挑开了几根线,里面塞的棉花被挖成了一个小洞。
萧晏:“……”
想到昨天有人进来过自己tຊ的房间,而他却毫无所查,萧晏心下一沉,当即翻身下床。
他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人对他好,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明白,表面上对他越好的事,实际上的伤害就越大,后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就是教训。
他的病还没完全好,头脑还很晕沉,但还是强撑着把房间检查了一遍,连那张被褥和里面塞的棉花都没放过。
只是对方很谨慎,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仿佛那人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萧晏眉头皱地更紧了,此人出没不留丝毫破绽,不可小觑。
找了半天,他口干的更加厉害,下意识拿起水壶倒了杯水。
看着水流出来,他突然反应过来,水壶里怎么会有水?
他清楚记得,昨天他从井里打完水后,还没来得及烧水就晕倒了。
那个人,除了给他增添家用、修补房屋,竟还烧了水吗?他回过头看向灶台,里面果然有柴烧过的痕迹。
“……”
萧晏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入杯中,均匀地让水没过茶杯的每一处,然后拿出针仔细地观察,见银针没有变黑,才松了口气。
他缓缓放下茶杯,又看向那个新放进来的精致茶壶,刚才只是检查了外观,没有打开来看。
拿起茶壶后,里面果然沉甸甸的,抬起时有水晃动的响动,隐约还有些苦味蔓延出来。
萧晏眼神一冷,看来,那个神秘人的用意就在于此了。
他掀开盖子,里面是冷却的深色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味。
良久,他警惕的眼神逐渐变得疑惑和茫然起来。
那股药香,和他醒来后感觉到的嗓子深处的苦意很像。似乎是……风寒药的味道。
萧晏蓦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