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嘛,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他扬了扬嘴角,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得意:“你开心就好。”这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哪里怪怪的呢?我在思考的时候自然而然沉默下来,傅炎似乎是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去。我和傅炎之间即便相对无言也不尴尬,这是比较奇怪的事情。我想这大概与傅炎平时不太爱说话有关。当我吃到第三颗山楂的时候,傅炎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我是非常喜欢刺激的项目的,进入游乐场后频频看向高处各种各样的过山车。只是考虑到一开始该从简单的项目玩起,便径直先往旋转木马走去。
玩旋转木马的人不是很多,我们很快就快乐地旋转了起来。
这项目好,梦幻又轻松,虽说不刺激吧,但你让我一直玩下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自娱自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不知道傅炎那一副臭脸坐旋转木马得多好笑,便朝侧后方看了过去。
谁知一回头,竟然看到他举着手机对着我。
他看到我回头,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放了下来,然后躲避我的目光。
我感到无语又莫名其妙。拍就拍呗,给我拍好看点倒也不是不可以,不知道看着那么心虚干什么。
我不太想理他,就又转回头来。
我们进园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接连玩了几个平缓的项目后我已经开始觉得饿,傅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察言观色,马上说去预定的餐厅吃午饭。
他预定的是园区内的一家湖心餐厅,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别说,环境真的不错,曲径通幽,风轻鸟鸣的,只是饭菜很一般。
一般到我差点吐出来,没吃两筷子就停了。
傅炎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
我表示很痛心,他怎么也不提前看看别人的评价?该不会是光看价格唬人就觉得质量一定匹配得上吧?这种景区内的餐厅最不靠谱了。
于是我俩又去买了点香肠鸡蛋仔垫肚子,果然还是这种东西比较稳妥。
上午的活动实在过于轻松,傅炎大概是觉得太没意思,在我们消化了一阵午餐后,终于主动提议道:“路芊芊,你想不想玩过山车?”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很爽快地答应了。
确实越来越心痒痒,而且这里的所有游乐设施,只要别是海盗船跳楼机,我都可以接受。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傅炎咽了咽口水。
?
不是他自己提议的吗?他害怕?不会吧?他看上去可tຊ天不怕地不怕。
我刚想揶揄他几句,猛然一震,才想起一件事,迅速认真看着傅炎:“傅炎,玩这个你身体会有事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否认:“当然不会。我只是心理……问题,又不是心脏问题。”
我表示怀疑:“哪知道会不会联动啊。”
傅炎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像是质问,又充满了埋怨:“你不要总觉得我很弱行不行?”
我扬起一个笑:“你不弱,当然不弱了,不仅能玩,还能玩很多遍呢,对吧?”
刚才还有点凶神恶煞的傅炎听完这话突然就噤声了,顿了两三秒才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既然他自己都说没事,我也不顾虑那么多了,以玩遍这个游乐场的所有过山车为目标开始撒丫子奔跑。
不管是疯狂倒吊式,垂直式,还是摩托车式,我个个都想尝试。
也确实个个都尝试了。
过山车很热门,但对我来说排队等候完全不是问题,当你的欲望十分强烈时,连等待都是甜蜜而有意义的。
只是到后来,傅炎的话越来越少。
他原本话也不算太多,但一开始尚且在我身边跟我说着不要害怕,甚至提议如果害怕可以拉着他。
倒也不必。我拒绝得很直接。
后来他就顾不得我了,虽然全程都没叫,但我从那出口处抓拍的照片来看,合理猜测他也全程没有睁开眼睛。
小样儿,跟谁这装大尾巴狼呢。
我觉得我抓到了傅炎的小辫子,但看在他最近不算太过分的份儿上,我决定不单独把这个拎出来戳他痛脚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疲劳至极,接过傅炎买的糖葫芦就找了个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远处穿着小丑服的工作人员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表演着魔术和杂技,另一边的小型演出台上一队青春洋溢的歌手在唱跳,动听的歌声回荡在逐渐灯火通明的园区。
叼下一颗山楂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来,我愉快地眯了眯眼。
这园里的冰糖葫芦味道倒是不错。
傅炎也嚼着冰糖葫芦,只是十分小口,看上去不太爱吃的样子。
这败家子,早说不爱吃啊,要没咬我还能帮他解决一下。
“路芊芊。”
我正美滋滋地享受糖葫芦,傅炎突然叫我,声音轻飘飘的。
我瞟他一眼:“干嘛。”
“你今天玩得还算开心吗?”
我想了想,给予了肯定:“开心啊。”
虽然有点安排不当的小插曲,但总体还是十分不错的,尤其是傅炎自己都那么不愿玩了,还一次次陪我排着过山车的长队。
我这个人嘛,也不是狼心狗肺的。
他扬了扬嘴角,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得意:“你开心就好。”
这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呢?
我在思考的时候自然而然沉默下来,傅炎似乎是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去。
我和傅炎之间即便相对无言也不尴尬,这是比较奇怪的事情。我想这大概与傅炎平时不太爱说话有关。
当我吃到第三颗山楂的时候,傅炎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路芊芊,我学习成绩一直都不太好,就算努力了,也没有办法马上提升太多。”
现在是冬天,今天的风虽然不大,但空气中的寒气也在涌动着,我听傅炎的声音似乎格外飘渺也格外突兀。
这个话题真是猝不及防,我可不认为傅炎是准备在这个时候表达自己发愤图强的决心。
“但你应该可以看出来的吧,”他抬眼看向我,那眼神里多少有些试探,“我真的用心了。”
我还是摸不清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便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
傅炎单手搓了搓手中糖葫芦的棍,仍然不想吃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我以前从来也没考虑过念什么高中,什么大学,因为我没觉得自己有以后。”
天边已经擦黑,舞台上换了一个乐队继续表演,中国风的电子音乐悠扬而极具韵味,给整个游乐场渲染上很不平凡的色彩。
我似乎有点走神,被音乐牵动着思绪。
傅炎吸了一口气,肩膀还略有些僵硬,当然,再僵硬也比不上他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僵硬。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也知道这些缺点总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我都会改的,你相信我。”
我仍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傅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种话题走向十分诡异。
我其实很想说,你改不改的对我来说倒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也影响不了我多久。可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傅炎就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在好好接受心理治疗,医生说,我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他说完这句顿了一顿,笑了一下,隐隐约约露出小虎牙,“路芊芊,我很开心。”
我也替你开心。
我是想说这句话的,可我发现似乎是无法开口了。因为我意识到,的确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全身蔓延,让我感到危险和警惕。
他没有等到我接话,像是有一点失望,可很快又轻轻笑了起来:“等我们一起上了高中,我完全健康了,咱们再去旅游。”
我充满疑惑地看他,他就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想去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怕我。”
他说得轻松,我听得却并不轻松。
傅炎说得对,我的确有点畏惧他的反复无常,害怕他不知道什么场景下就会突然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我向来贪生怕死,不想为不那么重要的人冒风险。
傅炎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略微敛了眸:“虽然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怪我。我再向你保证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做恐吓你的事了。”
我已经学会了不轻易把傅炎的话当真的好品质,他的承诺有几分真假,我不去追究,但也不想对他这份承诺做出什么承诺。
于是我只是随意地笑了一下。
傅炎大概感觉到了我的敷衍,撇了撇嘴,倒也没硬要我回应什么。
只是他大概也并不想让我安静,隔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道:“路芊芊,你以后要是生气的话,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我心里翻个白眼,很不客气地说道:“告诉你有用?”
再说了,我脾气很好的好不好,怎么被他一说搞得我很难相处一样
诽谤。
傅炎立马坐直身子,偏头凑近:“怎么没用?你告诉我我就可以及时发现,及时道歉,咱们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了。”
误会?我表示质疑。
我和傅炎之间能有什么误会?顶多是我从一开始认为他可以当朋友,到现在认为三观不合,放弃了曾经想要将他培育成积极向上的祖国花朵的崇高理想。
误会,怕是不存在的。
可这些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傅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管自己高兴罢了。
即便我生了他的气,我也真不至于多看重他的道歉。
但傅炎能这么说我也不至于太打击他,便回道:“行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我话里的不情不愿,总之是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令人难以忽视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