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澜笑笑,心想,这传言也不是没个缘由,他老子的产业他不上心,这吃喝玩乐,他倒是兴致很高。三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个碗。关旻用手指比了比碗口直径,“这么大碗呐!”三哥给每人倒上小半碗。“谢谢三哥,这一碗满上的话得有个几两了吧?”夏挽澜问。“三哥,给夏总满上,夏总是能喝的。”赵霁赫笑着接她话。他想起那晚医院里碰上她满身酒气,调侃下。“不是,我是好奇这碗能装多少酒……”夏挽澜正说,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是陶惠茹,“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离桌匆匆往院外走。
三哥和拉英在院子里生上炭火,摆上烧烤架,为晚餐做准备。夏挽澜几个出来这院子外走走。赵霁赫和张权继续在屋内喝茶。
“赵总,这全卖,您深思熟虑的吧?”张权问。
“别急着告诉老头。另外,公司里那些人,签约前就不和他们说了,省得乱了套,回去你找个做并购交易的律所介入。”
“董事长他肯定不同意。当初他和他们谈,首要就是保留‘纪幸多’这块牌子和团队稳定。这全卖了,他这拼了一辈子的产业一下子化0,不是他想的。董事长栽培我这么多年,对我有知遇之恩,叫我不告诉他,我做不到。”张权这会也顾不上得罪他,直说。
赵霁赫摆弄着茶具:“对,他是很拼,拼得都瘫床上了,命都差点搭上,还顽固不化,你说我该不该替他卖了?”
张权不再吭声,坐这儿叉着手摁手指关节,茶也不喝,郁闷。
他难做,不告诉赵良伟,先不说感情,单说职责,他就过不去。告诉他,他正在康复关键期,受不得刺激,事关人命的责任,他也背不起。世事无常,人倒如山倒,这做企业,主心骨出了事,没个能传承得起的人,也确实困境难脱,卖了总比破产好,他只能这么想。
赵霁赫看了他一眼,“这茶叶,都泡了几十泡,多经泡。这不也淡了。茶好,总不能一直喝。我们换换口味,吃肉去!”他拿起茶壶,把已经淡了的茶叶往垃圾桶里一倒,起身两手往裤兜里一插,往院子走。
张权懂他这话意思,茶淡了,就是公司不运营了,吃肉,就是卖了公司拿钱。
夏挽澜几个这会在院子后面的竹林道上走走。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两侧,都是密匝的绿竹,夹杂着一些认不出的树木。
“赵霁赫在这茶山一准烧了老赵不少钱。”梁青摘了片竹叶,闻了闻,“夏总,这人对接上了,对价也谈了,咱们这趟跑得值。”
“全收的风险是大了,但赵霁赫这个PE值给的倒也不过分,从尽调上来看,他们的服务合同大部分都是长期的,短期到期的很少,有可持续性,咱们tຊ的收购资金也充足,我们全接上问题不大,夏总。”关旻说。
夏挽澜想得比较多,她想的是投后的风险。全收购的话,对方的利益捆绑不了在一起,资本市场变化起来又很难说,她也不相信宋志徳的团队有能力全接管。她转头对梁青说:“开个专业评审会。梁青你回去安排下,关总的法务口,集团的财务和上市口,物业口,还有两家做背调的第三方团队,加上我们投资口,大家一起评估全收购,投票,通过再上报集团决策委员会。”
院里,三哥搬了桌子椅子出来,堆了篝火,烧烤架下的炭火正旺,赵霁赫和拉英在烤肉,架上的东西已“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差不多了,吃肉!”赵霁赫瞥见夏挽澜他们进了院子。
“怎么这么香!”夏挽澜凑了过来。
“三哥家自养的猪,这深山老林的小黑猪,正!”赵霁赫拿起一把烤串,一旁的拉英配合默契,立马递上碟子。
“请上桌子先吃吧,边吃边烤。”拉英招呼。
赵霁赫陪大家坐下,侧过身对拉英说:“英子,把蚕蛹烤上!”
“好嘞!”拉英回应赵霁赫的眼神,是羞涩含情的。夏挽澜看了出来。
“支宝都!”三哥拿出酒。“支宝都”是哈尼族语,喝酒的意思。
“三哥请你们尝尝他酿的苞谷酒。”赵霁赫说。
夏挽澜笑笑,心想,这传言也不是没个缘由,他老子的产业他不上心,这吃喝玩乐,他倒是兴致很高。
三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个碗。关旻用手指比了比碗口直径,“这么大碗呐!”
三哥给每人倒上小半碗。
“谢谢三哥,这一碗满上的话得有个几两了吧?”夏挽澜问。
“三哥,给夏总满上,夏总是能喝的。”赵霁赫笑着接她话。他想起那晚医院里碰上她满身酒气,调侃下。
“不是,我是好奇这碗能装多少酒……”夏挽澜正说,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是陶惠茹,“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离桌匆匆往院外走。
天还未全黑,起了微风,离开院子里那堆篝火,夏挽澜觉得冷,打了个寒颤,接通电话。
“小挽,下班没?”
“惠姨,我出差了,来了云南。”
“怎么老出差,说话方便吗?我回头再打给你?”
“方便的。”夏挽澜感觉那边情绪不大对。
“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孤单,想找人说说话,小挽,我觉得我快……快撑不下去了,这几天一个人,大门不迈,走不出来。”
“你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别老呆家里。”
“晚上老做梦,昨晚又梦见小臻了,总是看不清他的脸,他也不说一句话。我就是太想小臻了,我太想他了……”陶惠茹抽泣起来。
这情绪一下子传染了过来。这种梦,她也常做。
远处陌生的大山,暮色笼罩,那些蘑菇屋的灯火零星亮起,炊烟升腾,缭绕似雾,本是静谧美好,此时在她眼里是昏黄下的孤寂。
“我给你报个旅行团,你自己先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我哪里也不想去。那些白眼狼,我养了他们二十年,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我现在只有你可以说说话了,我可以常给你打打电话吧?你不嫌我烦吧?”
“你想打就打。”
她安抚了一会陶惠茹,挂完电话,站在这院外调整了下情绪。
院内谈笑声传来,那是另一个世界。她吁了口气,重新戴上“面具”,走入院里。
“夏总,三哥可是给你满上了。”
她人还没坐下,赵霁赫温笑提醒。
“我们刚喝了一轮,夏总您随意。”张权说。
“夏总她从来不喝酒,以茶代酒吧!”梁青连忙给她递过来一杯茶。
“夏总的酒量在我们集团是出了名的。今天谈得也很愉快,夏总,喝一个!”关旻坐她旁边,手去碰她肩,起哄。梁青和阮一言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人才喝几口就喝晕了,自己搞自己人。
夏挽澜躲开关旻的手,笑笑,站起身,捧起大碗,看着赵霁赫:“赵总,合作愉快!”
她把碗捧到嘴边,定定地看了一眼,一口一口地灌起。这抬起的大碗几乎盖住了她的半个脸,对面的赵霁赫看不到她痛苦的表情,梁青和阮一言从侧面可就看得一清二楚。
“夏总……慢点,少喝点。”梁青急了,她知道她有些酒量,但从来没见过她开局就这么猛。
她一饮而尽。她是把刚才电话里的情绪全部注进了这碗酒里。
赵霁赫愣了,半张着嘴点头笑笑。他从不劝女人喝酒,刚只是稍微开个玩笑,想着她喝上一口尝尝就行,没想这女人这么烈。
关旻鼓起掌:“我就说嘛,我们夏总喝酒能的。”
“夏总好酒量,快吃点东西。”张权知道这一碗下去胃受不了,连忙给她递上烤肉串,又给拿了烤茄子和烤玉米。
三哥和拉英也没想到她一碗全干了,两人用哈尼族语嘀咕了两句,这酒是新酿的,有些烈。
“这里的烤蚕蛹可是绝了,夏总尝尝!”赵霁赫指了指那些个烤得发焦的小东西。
“这个能吃?”
“特香,夏总一定要试试!”他站起,特热情地给她拿上了一串。
她接过,瞅瞅这一串四个的东西,一节一节的昆虫纹路油亮,可怕。都搁手上了,对面的人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她豁出去咬了一个,外面的壳倒是脆的,没想里面爆了浆,比喝那碗酒更痛苦。她硬吞了进去,觉得恶心。
梁青没敢吃,也没敢看,想着老大好惨。
“怎样?香不香?”赵霁赫坏笑,等她评价。
她拿起茶猛灌,想冲掉那带点腥味的浓稠感 ,“对不起,不习惯。”
张权捧了酒碗过来,“夏总,敬你一个!我喝不了多少酒,我们都意思下,诚意到,酒多少不重要。”他算谦谦君子,不敬酒又不礼貌,敬了又怕她喝多。
拉英给夏挽澜倒上了一点点。
“帮我再多一点点,谢谢!”她对拉英说。
拉英看了眼赵霁赫,他对她微微摇头。
“请倒上吧,三哥酿这么好的酒,难得喝上,我敬张总!”夏挽澜把碗端了起来。
拉英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又添了一丁点。夏挽澜笑了,这是她应酬过的局中,最淳朴善良的倒酒人。
这口酒喝了,她微醺。
天已全黑,篝火正旺,院子里亮起了地灯,沿墙还亮起了一长串彩色的灯,一闪一闪的。
赵霁赫看着她的脸,忽明忽暗下,是美丽自然的轮廓,那双漂亮的杏眼不时露出些迷蒙,又清醒地克制和掩藏,竟令他有感觉。
他认为这不过是酒精叠加男人荷尔蒙作祟,这就是个逢场作戏的职场人,还是个妈妈,他怎么会对这种女人心动。他收回眼神,埋头啃上烤玉米。
山上白天和夜间温差大,有些冷了。关旻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不声不响地披夏挽澜身上。她吓了一跳,“我不需要,谢谢。”把外套塞回他手上。众人眼下,他也不觉得尴尬。
赵霁赫看在眼里,觉着这男的对这有家室的人明着暧昧,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夏挽澜说去上洗手间,梁青跟了去:“我陪你。”
“没事吧?”梁青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搀住她。她们在外常应酬,早已惺惺相惜。
“胃很不舒服,开始头痛,酒还真烈!”
“你也是的,平时教我们喝酒不醉酒的那些方法哪里去了,这一大碗呐,端起来就干。”
她没吱声。刚电话里陶惠茹的哭泣声一直在她脑子里荡来荡去,无法消散。
关旻见她们回来,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刚又和张权喝了半碗酒,喝醉了,红着眼,直盯夏挽澜:“夏总,我们喝一个!”
“自己人,不客气。我们就免了吧!”
“咱们也合作愉快!”关旻端酒硬杵着。
“关总,夏总喝多了,我代她和您喝!”阮一言看不下去,端起酒插到两人中间。
“小阮你这就太不懂事了,你怎么能代表得了夏总。”
“关总,我和小阮一起敬您,您辛苦了,谢谢您对我们团队的支持。”梁青也端了碗过来。
“梁青啊,你的小伙伴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我敬夏总酒,和你们没关系。一边去!”关旻摇头晃脑,横竖赖着。
色眯眯的眼,心思不正尽显无疑,赵霁赫看了露出鄙笑。
“关总,你们自己的团队,有的是机会喝,我们喝一个,一口干!”赵霁赫拿过拉英手上的酒,亲自给关旻再添了些,也给自己倒上,各有大半碗。
关旻晕乎乎,但还能看人行事,“好,先和赵总喝,再和夏总喝,赵总的茶好,酒也好,合作愉快!干了!”
这一碗酒下去,关旻趴桌上起不来。
“小阮你扶他去休息,照顾一下。”夏挽澜手扶额头,头痛,看不下去自己人在外人这里出洋相。
她还能清醒地感激赵霁赫刚才的解围,“tຊ谢谢赵总。这酒还真烈,我是有些醉了。”
“苞谷酒是烈,醉了是人比酒烈。”他站起微晃,去往篝火堆里添了根柴,拉英紧张他,想去扶一把,他脱开说没事,转头又对她说:“孩子生病还出差,夏总真是敬业。”
这话,非酒话,似酒话。
梁青一旁听了憋不住笑,心想,这人酒喝大了,胡乱扯,夏挽澜什么时候还生上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