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很特别!”“有回甘。”“……”梁青几个平时不怎么喝茶,都不懂茶,胡乱一通赞。夏挽澜把茶先放鼻尖下闻闻,喝了一口,又接着喝第二口,还没说话。赵霁赫盯她问:“夏总感觉怎么样?”她哪里懂茶,喝进去她也没尝出个特别,在茶餐厅喝过的那些加了香精的茶肯定是比这个香。接下来的谈判要个好的沟通氛围,她怎么也得装一装。她喝完,拿空杯子再嗅嗅,“像是花香,感觉现在吐出来的气里,有一种很自然的花香。”
车停至一栋两层楼的院子门口。
“夏总,你们辛苦了!” 张权一直在这候着,见人下了车,热情接应上。
夏挽澜打上招呼,介绍了关旻。梁青和阮一言前期都接触过他,都认识。
“张总昨天来的?”夏挽澜问。
“对!昨天就和你说我们安排人去机场接,你不让,非得客气上。”
“今天还不是有劳赵总了。”夏挽澜看向赵霁赫。
他停好车后压根就没凑过来,吹着口哨逗起一只卧在院子门口香蕉树下的大黑狗,不理会这摊子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这正式的商业接洽,他没个正经样。张权见大家面露尴尬,连忙打圆场,“我们赵总,在这山上自由如风,大家也别客气,随性些。赵总,我来正式做个介绍……”
“不用了,刚车里夏总已经做过介绍,都认识。”赵霁赫走近了来,这才取了墨镜,看着夏挽澜。
“对,刚车里——”夏挽澜张嘴哑住,脸上商务礼仪式笑容瞬间凝固,转为讶异。几天前医院里那个男人的脸和眼前的脸重合,同一副似笑非笑的样。
她下意识把单肩包往肩上再送送,脸上重新挂上笑,透着点红,试探问:“我们……是不是几天前见过?”
关旻见状,故意清了声嗓子,手上旋转着行李箱,露出八卦样。
其他人都一脸疑惑。
他故作姿态:“是吗?我不大记得。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我想想……前几天?晚上?在医院?”
她看得出他装,“真是您啊!我就觉着有点像。”她给一旁听愣了的几个人解释上,“前几天晚上,我在医院丢了手机,多亏赵总帮我捡上。”
张权他们几个连称有缘分。
“张总,午餐给客人安排好,几位路上累了,好好休息,我就不作陪了。”他转身又去逗狗,令人无语。
夏挽澜看他那副拽样,使劲回想医院那晚,也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看他这态度,融合理念怕是难,心里更加没底。
这两层楼的后面,还有几栋独栋小木屋,张权安排他们一人住一栋。四人回房间放下行李,休息了片刻,又按张权的指引回这楼房里吃午餐。
这座楼房是新盖的,木结构,屋顶和远处那些蘑菇屋不同。院子里花草各异。一楼的一侧是一间开放式茶室,茶架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普洱茶饼和各式茶罐子,木墙上挂着多彩的哈尼族刺绣和编织品。另一侧是用餐区,摆了两张厚厚的圆木桌。
“三哥,辛苦了。”张权对一个出来招待的哈尼族中年男人说,又向夏挽澜他们做起介绍:“这是三哥,我们赵总的朋友,这寨院是他家的。”
这位被称为三哥的黑实汉子身着哈尼族特色的黑色立领对襟短衣,宽口裤,很憨厚,对他们礼貌点点头,笑呵呵。
一个哈尼族姑娘端了菜出来,张权说是三哥的女儿,叫拉英。她一身黑底长衣短裙,袖口、领口和裙摆上,都是漂亮的彩色几何图形刺绣。
拉英约摸二十来岁,甜美羞涩,给大家分好汤,说着顺溜的普通话:“炭火瓦罐鸡,请慢用。”
已近下午两点,大家着实饿了。
“夏总,来点这里的苞谷酒?”张权指了指拉英手上的酒。
“苞谷酒,听说过。”
“哈尼族特色,玉米酿的,我昨晚第一次喝,挺不错,来点?”
“不了,我们下午不还要谈事的嘛,谢谢。”
“行,那咱们晚上喝!”
午餐后,夏挽澜回房间洗了个面,换了身衣服,把这极简的男友风白衬衣扎进阔腿黑色裤,半扎了个丸子头,化了个淡妆,精神很多。
其他三人先出了房,在外面等她。
“夏总,这个赵霁赫痞里痞气的,和他谈靠不靠谱啊?”关旻凑过来。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能在这深山老林呆得住的人,不会那么简单,谈谈先。”
大家按约定的时间再回这二层楼,进屋就看见赵霁赫在茶室泡茶,拉英也在,坐他侧边,两人有说有笑,打着趣。
张权坐另一侧。
“夏总,喝茶。”张权起身招呼。
“进门就闻到茶香了。我们尝尝赵总的好茶。”夏挽澜在他对面坐下。
“古树纯料,悬崖峭壁的千年野生古茶树,这棵树前年产了多少来着?”赵霁赫侧过身问拉英。
“两斤三两。”拉英飞快回上。
“对,两斤三两,比上一年少了半两,我弄了一饼去拍卖会了,一茶友拍下,50万成交,他有眼光,存上个十来年,估计能值100万。剩下的料做成了这茶珠,刚泡上一珠。尝tຊ尝!”赵霁赫边说边给大家分上茶杯,倒上茶。这会他倒有些礼仪。
“今天长见识了,赵总的茶有金融属性,我们今天一口不得喝掉好几百块?”夏挽澜笑着捧起茶。
“果然不一样。”关旻竖起大拇指。
“茶香很特别!”
“有回甘。”
“……”
梁青几个平时不怎么喝茶,都不懂茶,胡乱一通赞。
夏挽澜把茶先放鼻尖下闻闻,喝了一口,又接着喝第二口,还没说话。
赵霁赫盯她问:“夏总感觉怎么样?”
她哪里懂茶,喝进去她也没尝出个特别,在茶餐厅喝过的那些加了香精的茶肯定是比这个香。接下来的谈判要个好的沟通氛围,她怎么也得装一装。
她喝完,拿空杯子再嗅嗅,“像是花香,感觉现在吐出来的气里,有一种很自然的花香。”
来的路上,她做了些功课,查了查这茶山的古树茶。手机里的古茶树上寄生一种红色的花,特别漂亮。她想到了这花。
“兰花香,古树上的野生寄生兰,夏总尝出来了,和这茶有缘!”赵霁赫笑笑,给她再添上。
“合作有缘!梁总,给赵总做个我们南则惠集团的整体介绍,赵总边喝茶,边对我们有个了解,对我们的合作多些信心。”夏挽澜借这话切入正事,提醒梁青干活。
“好的。赵总,这里我投不了屏,我拿这电脑挨您边上先为您做个企业介绍?”梁青端起电脑问。拉英这边马上腾出她的位置来。
“你们集团都知道,不用介绍了吧。”他不想听企业宣传那套花里胡哨的虚东西。
“好勒,企业就不做介绍,那我重点说说我们物业这块的战略规划,包括上市规划,这块毕竟关系到投后管理的方向,也涉及到我们合作后怎么相互赋能。”梁青随机应变。
“行,重点讲讲怎么赋能。”
梁青把事先准备好的PPT打开,同他讲述起。
拉英这边给大家继续泡茶。
夏挽澜面上淡然喝茶,赵霁赫的情绪变化全在她眼里,他压根就没认真听。
梁青思路清晰,目的性强,会察言观色,很快便从物业的上市规划过渡到收购计划,自然地提到“纪幸多”的收购方案。
“赵总,这是按照之前你们51%的股权出售意愿做的交易核心方案,初稿。我们也打印了几份,给各位一起看看。”
阮一言给每人递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
梁青看了眼夏挽澜,示意她的任务就完成到这了。夏挽澜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接下来是她和赵霁赫之间的博弈了。
“赵总,这个交易的PE值我们拟设了一个区间,按照市场类似标的成交的PE值,再结合纪幸多的实际情况估的,9到11倍之间,暂时是个不定数,也想听听您的想法。” 夏挽澜评估了集团内部能接受的上限是13,先抛出一个低于这个数的区间,有个谈价空间。她给自己设定拿下来的目标值是11,不能超过12。
“夏总,不大对吧,最近市场成交的那几单,平均PE值都去到11点多,和我们类似的标的,有13的成交数据,而且我们的各项指标比他们优质。”张权提出了质疑,他也做了市场功课。11是赵纪伟写给他的一个底线,目标是13,昨天他一来也和赵霁赫交流过,请赵霁赫按13表态。
张权这么一说,夏挽澜自然就明白了他们的底线和目标值。
“张总,收购市场本身有波动性,资本市场也一样,我们统计的是去年加上今年这两个月的平均数据,而且,按13成交的那个标的,他们设置的支付条款在业内是最严苛的,相匹配的业绩对赌,有大概率实现不了风险,不具备可参考性。”
PE值多一个点和少一个点,对成交金额的影响可就大了。最终的并购交易额是年净利润乘以这个PE值,再乘以出售的股权比例。“纪幸多”的净利润可不低。
“你们这个业绩对赌设的数也很高啊!”张权看着手上的纸。
“市场中等水平,设太低,团队也没有冲业绩的驱动力。小阮,你把收集的一些市场数据拿出来给赵总和张总看看。”
小阮又飞快地给每人发起资料。
赵霁赫架起腿,这会面无表情地喝他的茶,不看资料,也不做声,好像这事和他无关。
“赵总,这收购对价,您表个态吧。”张权提醒他。
他把手上的茶喝了,轻飘飘一句:“全收呢?你们考不考虑全收?”
张权下意识扶了下眼镜,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表情。这哪叫谈判,主动问人全收,这不非常被动了嘛,而且全卖的话,赵良伟肯定接受不了。
夏挽澜笑笑,她不是没做这个准备,全收方案她其实备好了,但全收风险性太大,她不想马上把方案抛出来,这种重大变化,她想留些余地考虑,而且赵霁赫主动提出来,她还不得抓住机会收紧价。
“赵总,我和老赵总接触那么久,知道他做起这个企业不简单,我们的合作初心就不是一锤子买卖,大家都想基于信任共同赋能,一起发展。51%收购的话,我们团队评估出11的PE值,是对双方老板得利益都公平考虑到的,我们还得上集团决策委员会争取。如果100%收购,意味着我们收后的风险更大,我回去要征询决策委员会意见,当然,对价也相应会调低……”
“11倍吧,全收购11倍。往下调就不谈了。”没等夏挽澜说完,他一声干脆,表明态度。
这个PE值是夏挽澜他们能接受的。张权就觉得是底线了,没有达到目标值。
“全收购的话,这收购核心条款就得做大调整了,支付时间,支付条件我们重调一版。”关旻插上话。
“不急,下个月我们再谈都行。”
他说不急是想给赵良伟多些时间,等他病情缓解,看是否有回归公司的希望。如果最终人回不了公司,那就只能全卖,反正他不会接手。
下个月对于夏挽澜来说就太晚了,物业要赶着上市前能实现财务并表,否则收购这个项目对上市的意义就完全不同。
“赵总,这样,晚上我们就在这赶做全收方案,明天上午继续谈,好吗?”这个PE值是可以的,夏挽澜想了想,趁热打铁,以免生变。
“明天我有事。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方案就等我回广州再谈。这做茶得看火候,合作也一样。”赵霁赫说完朝楼上喊:“三哥——”
三哥跑了下来。
“生火吧,三哥,一会炭烤五花肉招待客人。”赵霁赫和这三哥说话是格外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