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回了一行字:不必,约了人。连鼎文倒是把刚才的事当插曲,饶有兴味地带着衣晚宁参观他的拍卖工作室,每一件画作背后的故事,他讲得娓娓动听。饶是她也入迷了。到喝茶处,衣晚宁才晃过神,踌躇着,不知要从何说起。低头洗茶壶,准备重新泡茶的连鼎文,倒是气定神闲地等着她开口。“连先生。”连鼎文拿出一筒线香,点上后才说:“让我猜猜……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们杀伐果断的小晚宁怎么会开不了口。那么是私事了。”
今天的黄庭轩,难得穿了一身中式长衫,俊逸得令人移不开眼。远远看见衣晚宁,他快速收起手里的折扇,大步走来。
却在看见衣晚宁身边那个人后,原本的喜悦消失,神色变得复杂,“连先生,你也在啊?”
倒是连鼎文像是讨论天气一样稀松平常,“和晚宁散步,顺道来我的工作室参观。”
黄庭轩明显皱了眉,“大中午散什么步?”
少年人略冲的语气反而让连鼎文很愉悦,“今日阳光很好啊,莫负春光。”
“现在入夏了。”
倒是欧阳云盈看出几分不对劲,上前寒暄,“好久不见啊,衣姐。”
她打量着这位变得更甜美的欧阳小姐,有些后悔没化妆出门。
硬生生在面上三斤粉这种小事上输了。有些气愤。
不过,气势不能输,“欧阳女士,我和你不熟。你这样热情,怪瘆人。”
差点看见欧阳云盈当场变脸。
这时,抱着一大箱物料的成风穿过旋转门,欣喜地看着众人,“欸,好巧哦,都在呢。”
黄庭轩皮笑肉不笑,“难得那么巧……连先生,我们能一起去参观你的工作室吗?”
“好啊,欢迎。”连鼎文淡笑,低头征求衣晚宁的意见,“一期一会,不如你来泡茶吧。”
衣晚宁倒觉得谁泡都可以,只要不是黄庭轩。自然点头同意,却错过了黄庭轩眼中的气愤。
一行人抵达68楼,电梯门打开时,众人还是略微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到。
不是说这一层装修得古色古香,而是这一层看起来更像传统艺术博物馆。
灰白色的艺术墙上挂着一幅幅画作,有西洋画法,也有东方神韵。整齐延伸到尽头的陈列柱里,安静地摆放着一件件金器、瓷器、铜器……
水洗青石板与高跟鞋撞击的声音格外响亮。她回头看了一眼欧阳云盈。随着眼光扫射,欧阳的脚步顿了一下,落地的声音变小了。
拐弯处,一只宋式螺钿大漆柜依靠着一块半人高的太湖石,模样与去年连鼎文送衣妈妈的柜子很像。
察觉到衣晚宁的目光,连鼎文停下,为她介绍:“6年前我收回来的老柜子,找人做了修复。一对的,另外一只送你们家了。”
难怪母亲死活不愿意收那件礼物,盛情难却之下,终归还是拿下,整日爱不释手。并让托人从祖屋里,搬出姥姥的一对嫁妆箱赠予连鼎文。
随着深处的花窗门被推开,半遮路的影壁上挂着一副字:无事此静坐。
后面便是与衣家差不多的茶空间。
此时,连鼎文临时接到电话,去外面回复。便把这里交予衣晚宁。四人落座后,气氛有些尴尬。
成风局促地左看看、右瞅瞅,最后目光投向坐在主人椅上泡茶的衣晚宁:“晚宁姐,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最近新开了好几家餐馆,味道不错。有空约个饭啊。我做东。”
“好啊。”衣晚宁娴熟地烫好杯子,不用称量就舀出约莫3克的茶叶,放在半片竹子上,抬头看成风,“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成风从那一箱物料里拿出折页宣传递给衣晚宁,说道:“出来拉赞助啊!围棋这些年渐渐式微,赞助商几乎跑光了。听棋院的老先生说,以前都是赞助商求着上门。现在没办法,总不能像日本棋院一样死要面子,濒临倒闭吧。院长干脆就每个小组分配一个任务,大家有空就去老赞助商那走动走动。”
“可是,你们今天有比赛啊?”棋院这样做,会不会过分了。
成风当然听出衣晚宁的言下之意,赶紧摆摆手,“害,这不是云盈说,她们家的产业在这里,我后面没比赛了,就让黄哥开车送我们过来,给老赞助商送礼物增进友谊。”
话音落下,抛却其它,衣晚宁有些理解棋院,让稍微有名气的棋手出来联络感情。
时代变迁太快了,AI横空出世,轻松打败了世界冠军们。无论是曾经红遍全球的国际象棋、还是中日韩三国人民广受追捧的围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甚至有人说,AI围棋将会代替真人,没必要学围棋了。
世界喧嚣着向前,洪流之下,这群人只能偏安一隅,蜷缩着消失。或许有一天等AI再度演化,审计行业也会被替代吧。
约莫看见话落在地上,气氛再次凝固,成风的眼珠子一转,“晚宁姐,我黄哥终于赢了一次长平哥!”
这倒是大新闻,棋路天克黄庭轩四段的长平七段,居然会输给黄庭轩。不可思议啊。
“真的?”衣晚宁用银色细柄勺,轻轻拨弄茶叶缓缓落入盖碗。
成风欢快地补充道,“嗯,而且1个小时就赢了。长平哥兵败如山倒!气得牙痒痒,哈哈哈。”
欣喜之余,她不仅感慨:这是否从另外的角度告知,离开了衣晚宁的黄庭轩,甚至可以战胜多年的魔怔。
有一些不甘,不过也挺好。
细细的滚水注入茶碗,清香扑面,热气熏眼。
她看向低头摩挲茶杯的黄庭轩,伸出手掌心,“杯子。”
“……哦。”
烫好杯子,倒入清亮的茶水,放到他手边。
瞧见气氛再次凝固,成风便又灵机一动,便好奇地问,“晚宁姐,你和这里的主人什么关系啊?我好像在本地新闻上见过这人,真人比电视里更帅哦。”
“朋友。”衣晚宁言简意赅地回答。
因为平日里说话不长什么心眼,成风脱口而出,“我和蔺珍谈恋爱前,也是介绍她是我朋友。”
黄庭轩:“……”
望着黄庭轩瞬间沉下去的脸,成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尴尬得额头冒汗。
谁知,打完电话的连鼎文走进来,又烧上一把火,“……听说欧阳家打算与黄家联姻?”
平地一声雷不过如此,成风捏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悄悄地瞥了一眼黄庭轩,又瞥了一眼衣晚宁。
“嗯,我堂姐在和欧阳云辰相亲。连先生消息很灵通啊。”
连鼎文似乎还嫌不够乱,微笑地说:“前段时间,天和的人与我说,原本是打算让欧阳小姐与你相亲。毕竟你俩志趣相投……都是下棋的,有共同语言。”
刹那间,气氛紧绷得似乎丢下一颗火星就能炸,成风如坐针毡,实在扛不住,立刻站起,“洗手间在哪里?”
然后小跑离开茶桌时,他特别后悔为什么要让黄哥开车送他们过来。他宁愿打个车,全程看着欧阳云盈的臭脸,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受折磨。
这时,欧阳云盈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刚想开口,衣晚宁的手机响了。
一个不得不接的电话,天和集团的HR。
接完电话回来,衣晚宁招招手,呼唤连鼎文去外面的角落沟通,天和集团的HR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同样也告知她,这位HR是欧阳云辰的心腹。那边希望衣晚宁尽快入职。
这种明牌打法,她第一次见到。而且现在,仅仅凭她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需要一支专业审计小组的全力支持。
连鼎文似乎料到了,为衣晚宁捋好一丝掉落的发丝,“已经为你准备好了tຊ。”
倏然,黄庭轩的声音插入:“你们有公事合作?不仅仅是舞台表演?”
衣晚宁嘴角一撇,“好好说话,那是中国传统文化传播。不是这事……”
余光看见欧阳云盈走出来,衣晚宁收住话语,“时间不早了,你先去忙你的事。有空联系。”
“你拉黑我,怎么联系啊。”
洗手间归来,依旧遇到糟糕场面的成风,默不作声地抱起物料,一声不吭站在最后面。
“……要不,漂流瓶?”衣晚宁认真提议。
“什么颜色的,我去买。”
“你还真是……”
这话倒是逗笑了连鼎文,握拳挡住了即将出口的笑意。
此时,衣晚宁意识到自己又被黄庭轩牵着思绪,走进了他的熟悉领域。再困难的事情,他总是能用话术让尴尬化解,却无法解决。
终究,她还是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送这三人下去前,衣晚宁出于好意,提醒黄庭轩:“黄庭轩,让你爸少去夜市……没见过那么嚣张的糖尿病人。”
欧阳云盈张口,想要说什么,被黄庭轩一瞥,她便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我会的……”似乎想起了重要的事,黄庭轩俯视欧阳云盈,说道:“欧阳,那天你答应我什么?”
“……能不能改天?”欧阳云盈的声音有些犹豫,一脸想要逃避。
“今天。”黄庭轩难得强硬,没有给欧阳云盈留下任何推脱的空间。
“……”
欧阳云盈嘟着嘴,显得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到衣晚宁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衣姐,对不起。很多事对不起。我不应该各种针对你,也不该发那些消息。”
“没关系,”衣晚宁微笑着回应,“反正你也没讨到便宜。行了,我是会计较的人,以后别来找不痛快。”
“哼!”
成功气得欧阳云盈扭头就走,疯狂按电梯关门按钮。
待他们走后,安静的室内没有让她松一口气,到让她紧张起来。
一条短信在屏幕上浮起,“晚上一起吃饭。”
她快速回了一行字:不必,约了人。
连鼎文倒是把刚才的事当插曲,饶有兴味地带着衣晚宁参观他的拍卖工作室,每一件画作背后的故事,他讲得娓娓动听。
饶是她也入迷了。
到喝茶处,衣晚宁才晃过神,踌躇着,不知要从何说起。
低头洗茶壶,准备重新泡茶的连鼎文,倒是气定神闲地等着她开口。
“连先生。”
连鼎文拿出一筒线香,点上后才说:“让我猜猜……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们杀伐果断的小晚宁怎么会开不了口。那么是私事了。”
安息香的气息慢慢飘到衣晚宁的鼻翼,让她略微放松了几分,“……我哥,他们化工集团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而且这事和天和集团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