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月不太确定。二十一岁的霍砚行和她后来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他冷漠、凶狠,但不张扬,所有的力量收束在刀鞘里。你清楚他的不寻常,但出鞘的那一刻,还是会震撼于他的攻击性。比如现在,被他锐利幽深的目光锁定,她就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心跳也跟着‘咚咚’震响。为免露馅,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却不小心扫到男人左额眉骨上的淡色刀疤。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程徽月想,还以为重生后能避免呢。眼底流露出一丝惋惜。
周围一切的嘈杂恍若在这一刻都慢了下来。
男人轮廓分明的身形倒映在瞳仁中,其余事物都化作了虚无。
她看到男人双手环胸,神情散漫地倚靠在拖拉机旁,锋利的眉眼低垂着,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冷和狠戾。
他身量极高,体格挺拔,宽肩窄腰,一件普通的白色单衣和藏蓝色裤子,也被他穿得时髦有型。
半卷的袖口中,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臂膀,流畅的肌肉线条鼓起,展示着男人蓬勃遒劲的爆发力。
在过去的记忆里,她曾无数次被这双手紧紧抱在怀里。
那些滚烫的缠绵和爱意,仿佛还近在眼前...
真好啊,活着的霍砚行。
程徽月怔怔地望着他,等回过神时,满脸都是冰冷的泪痕。
“嗳,霍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新来的女知青?”拖拉机旁的青年挤眉弄眼。
“胡说什么?”霍砚行冷淡地睨他一眼。
“要不然她咋盯着你哭啊?”
霍砚行愣了一下,剑眉一挑,抬眼看了过去。
人来人往的站口上,女孩孤零零地抱着一个帆布包,正腾手抹着眼泪。
她白净精致的脸蛋冻得通红,鼻尖和眼眶也红红的,秋水般的剪瞳盈盈剔透,挂着泪珠,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他停顿几秒,收回目光,嗓音平淡无波,“风吹的吧。”
“咦!什么风吹的,我刚才可看得清楚,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就是在看你!还不承认!”
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子叫肖庆,平时跟霍砚行混的很熟,说话也没有顾忌。
他踮脚搭上霍砚行的肩头,小声打探:“霍哥你老实交代,啥时候认识的?是不是以前在城里的小青梅,专门下乡找你的?”
“没有,不认识。”霍砚行拍开他的手。
“我说霍哥,你这么铁石心肠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咱们村里的你看不上也就算了,这新来的小知青这么乖你也不心动?”
肖庆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
霍砚行转身上了驾驶室:“你要是闲得慌,待会儿的化肥就一个人搬吧。”
肖庆:“...我现在就闭嘴!”
说话间,程徽月跟着谭国栋走到他们面前。
“程知青,这就是咱们生产队的拖拉机,你先坐上去等着。”
谭国栋说完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帆布包,问道:“我看你带的东西也不多,是邮了包裹过来的?”
程徽月摇头:“我只带了几套衣服。”
她在那个家里没什么留恋的东西。
谭国栋提醒:“这样啊,那一会儿去厂里领化肥,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到供销社买点生活用品,不然下回要等六七天了。”
“好。”程徽月点头,余光不受控制地往霍砚行身上飘。
曾经死别的人就在眼前,她真想就这样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等他拥着自己,拍着她的背脊轻哄‘乖,一切有我。’
可她知道,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可能会被当做女流氓给关起来。
而且现在他根本不认识她,人家目不斜视,直接扭头坐到驾驶座上去了!
习惯了霍砚行的直白热烈,乍然被冷冰冰地对待,程徽月有些泄气,还有点难受。
前世在二大队她和霍砚行只见过几面,后来她问过他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他说是一见钟情...
可瞧瞧他正襟危坐的样子,这像是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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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把帆布包丢上车斗,两手一撑就上去了。
刚搬过板凳准备帮她的肖庆:“...”
默默放回凳子,肖庆坐上副驾驶,扭身笑嘻嘻地跟她搭话:“小知青,我叫肖庆,这是霍砚行我霍哥,你叫啥?”
“我叫程徽月,徽徽明月的徽月。”
程徽月看了眼霍砚行挺直的背,转头跟肖庆认真做着自我介绍。
她特意挑了个最前端的位置,离驾驶位也就半个手臂的距离。
这么近,她不信他听不到。
她要在潜移默化中加深霍砚行对她的印象,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熟悉起来。
被明眸皓齿的小知青盯着看,肖庆古铜色的面庞忍不住一红。
“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压根不知道这个字长啥样,但这不耽误他觉得这名字好。
“对了,我刚才看你在车站门口抹眼泪,是想家了吗?”
肖庆根本没注意到程徽月霎时的僵硬,和脸上微红的窘迫。
他自顾安慰着:“下乡的知青们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你也别太难过。以后在咱们生产队,遇到啥事儿尽管找我霍哥,他肯定会帮你的!”
程徽月觑了眼某人冷硬的下颌线,很想说一句:真的吗,我不信。
她随口解释:“我没有难过,也不想家,刚才就是被风吹的。”
说完,肖庆一脸惊讶:“诶?你真的不是霍哥的小青梅吗?”
程徽月立马警惕:“什么小青梅?”
肖庆打趣道:“刚才我问霍哥,他也说你是被风吹的,这是不是叫啥心有灵...什么通来着?”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程徽月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霍砚行,却发现他也侧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眸深邃无比,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
在笑吗?
程徽月不太确定。
二十一岁的霍砚行和她后来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他冷漠、凶狠,但不张扬,所有的力量收束在刀鞘里。
你清楚他的不寻常,但出鞘的那一刻,还是会震撼于他的攻击性。
比如现在,被他锐利幽深的目光锁定,她就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心跳也跟着‘咚咚’震响。
为免露馅,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却不小心扫到男人左额眉骨上的淡色刀疤。
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程徽月想,还以为重生后能避免呢。
眼底流露出一丝惋惜。
霍砚行自然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他眸色微黯,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底生出几分郁气。
他偏过头,冷冷扫了一眼肖庆,嗓音冷沉:“就你话多。”
肖庆感受到他周围的低气压,讪讪一笑不再多说。
程徽月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变差,眉头轻蹙起来。
什么意思?这么急着撇清关系,难道还真有小青梅?
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再次瞄上了男人的侧颜,从利落的眉尾到高挺的鼻峰,再落到他抿直的薄唇上。
...算了,这么帅,肯定是抢手的,她有空别扭还不如早点把人拐到手!
她视线慢慢变得灼热,全然没发现男人越发僵直的身体。
霍砚行紧绷着肌肉,眼神透着几分茫然不解。
不是嫌弃他破相了么?怎么又紧盯着他不放?
他握着拳,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真想扭头凶她不准看。
但由于心底某种晦暗不明的心思,生生忍着不自在。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牧江、梁菲和陈俊元姗姗来迟。